“是誰呀?”
“是隔壁二里外‘太倉’守衛官梁山登,特來造訪。”
咦!一大早就有人來串門子?是不能不應酬一番。張心寶連忙起牀,推開左右兩片鐵門隆隆作響,見了一位穿着官服身材微胖中年漢子,滿臉笑容,一顆紅通通酒糟鼻子特別醒目,頻頻作揖連稱打擾。
張心寶請他人座,提壺倒一碗昨夜包羅攜來的一罈孟麗絲送給他的西域百年佳釀,色澤琥珀鮮亮,酒氣香濃充滿室內,令人聞之垂涎三尺。梁山登一愕!顫動發抖的手指指着桌面這碗美酒,感性的“哇!哇!”大叫二聲,嚇得張心寶以爲酒中有毒?
“樑兄臺所爲何事?這麼驚慌失措!”
“這酒是西域甜美葡萄配製,用橡木桶深藏地窖內百年難得一見,實是稀世珍品,纔有如此色澤及香氣,哪能瞞得了專管五穀雜糧的我。”
梁山登小心翼翼雙手捧起這碗酒停在半空中,珍惜地不使濺滴分毫,雙眼直碌碌地瞪着碗中色澤,又不說話.使得張心寶一頭霧水。片晌間,他雙手的溫度促使酒的色澤更加琥珀豔麗,香味飄揚??盈室,真叫他雙眼驚喜喉結滑動猛吞涎液,伸舌舔了再舔嘴脣,卻“啜”地小飲一口,嘖嘖大聲的在嘴裡流繞品嚐。
“哎喲!齒頰留香世間極至珍品,我這等低微身份的人,能飲這麼一口就死而無憾矣!”
張心寶望着他啼笑皆非,這種說法未免太誇張了吧?“樑兄臺這裡還餘半壇,你就帶回去慢慢喝吧!”
梁山登卻很有骨氣地耿直說道:“不!有這碗已經足夠了,酒少飲可以補氣強身,多喝則傷身無益,況且咱們又是初識,隨便地佔人便宜就是不對,今晨特來拜訪欲問你如果有什麼日常需要,別客氣儘量來找我!”
“請坐!待我漱洗一番再來奉陪。”張心寶出到門外一口古井汲水盈盆,隨便漱洗一番,待進入室內,已見桌面那碗酒被粱山登喝得一乾二淨。他一臉通紅不好意思道:“嘿嘿!好酒就是好酒,不知不覺中一口接一口就喝個精光,倒叫小兄弟見笑了。”
“別客氣!再來一碗吧?”
“不用了!一會兒若叫頂頭上司‘中郎將’牛輔發現,可就有一頓排頭吃,此人十分勢利又貪小便宜,連我米倉的雜糧都一車車的搬回府,你可得將這罈美酒收藏好,(web用戶請登陸www。,.下載TXT格式小說,手機用戶登陸wap)要不然叫他給拿去也不會還你一個人情。
這麼一說張心寶對牛輔的爲人心底有個譜。所謂隔行如隔山,行行皆有魁首,多一份閒聊長一分見識。閒談中,張心寶才瞭解粱山登是世襲的糧官,對天南地北的米糧出產地及收購的價格瞭如指掌,尤其是分佈全國各地郡府的官倉弊端更是深惡痛絕,寧願餓死百姓也不肯通融開倉賑災。
梁山登酒勁運行衝腦,一臉紅潤就話特別多道:“不是我在誇獎,連古賢投筆從戎的班因都曾誇道:“正直遊俠平日爲人,是溫和慈愛,肯幫助別人困難,救濟別人窮苦就如及時雨,而謙讓恭謹,從不自誇,確實具有絕世天資。’所以俠義之土能獲得人們敬仰就是如此。”
張心寶嘆息道:“唉!可惜大儒司馬光卻把三百多年前的一代遊俠劇孟率領三萬多名百姓捍衛本朝長安‘八王之亂’的這段可歌可泣之軼事,從史實上刪除,是瞧不起也不相信,他是一名平民匹夫,怎可能有這份力量。”
梁山登不再客氣地取壇倒酒入碗,大飲一口興致勃勃道:“漢光武時期的司馬遷大儒,曾在其著作《史記》中,特列‘遊快’二章,表達他對俠義的崇敬,這種情操來自他深刻體念到人生的艱難及被迫害的辛酸,是本身有痛徹肺腑之洞察。”
張心寶當然知道這段歷史,看他爲人耿直不阿,所以投其好道:“這又怎麼說?”
梁山登越喝酒卻雙眼炯炯有神大聲不滿道:“當他被判處‘宮刑’時.只要繳納罰款便可救贖,可是家庭窮困借貸無門,只好任憑獄吏把生殖器閹割,當時儒家學派之高官林立,有誰伸出援手?即有此意願者也爲了明哲保身,不敢得罪漢武帝劉徹,與他畫清界線。”
他又狂飲一大口懣忿不逞道:“啐!聖道在哪裡?聖人在何處?聖王在哪裡?君子在哪裡?父兄骨肉之尊在哪裡?公正嚴明的律法尊嚴在哪裡?全天下屁用的知識份子都屈服在天子聖明,臣罪當誅的奴性呻吟之中,只有俠義之士纔會向這種禮義聖樂訓勉,風俗習慣確立教化完成的高官門閥統治階層挑戰。俠義!纔是人類靈性不滅的種子及火苗,總是針對權勢而發;高層當然對他深惡痛絕,欲除之而後快!”
他雙手捧碗,一口氣就將酒狂飲而下,灑落滿襟的酒滴,有如他臉頰不平的俠氣淚珠。
掀襟一抹酒漬縱聲道:俠義精神就是道德勇氣!是咱們偉大漢族的逞逞熱血,運轉??
之血脈,如果抽去了它,漢族就成爲一堆爛泥而已!“碰!”碗重重地接觸桌面,可見他英雄氣短。
張心寶肅然起敬,再倒一碗酒給他,也爲自己斟滿一碗,互碰一聲,豪氣干雲的各自一飲而盡,感觸頗深道:“唉!當年大儒苟悅道:世間有三‘遊’,皆是傷害品德的奸賊,就是‘遊俠’、‘遊說’、‘遊行’。氣壯勢雄作威作福,利用私情結交黨羽,?樑姿態處世,謂之‘遊俠’。口才流利計謀層出不窮,奔馳天下利用權勢,圖謀掌握權柄,謂之‘遊說’。和顏悅色,假冒善良迎合時尚.暗中樹立幫派,用盡方法名聞天下,以博取權勢與利益,謂之‘遊行’。這三種人都是災變的根源。這種說辭,實在令人噴飯。”
三碗下肚,梁山登已把張心寶視爲知己道:“操他媽的什麼大儒?狗眼比我的臍眼都不如!極盡的詆譭、誣陷、欺罔天下人,哪是一個正直和負責任的讀書人態度?這個得了名位又向皇帝賣乖的荀悅,其目的不在使人瞭解俠義的真相,而在矇蔽俠義的真相,他懂個屁!
去他祖宗十八代的先人闆闆爛論調!”他已有七分醉,拍拍胸膛儼挺背脊,居然從懷中取出一條豔紅絲巾,綁在手臂上,一副捨我其誰的英雄氣概道:“張公子!您有事就來找我,最近我賭‘邪劍’小張擂臺比武會贏,委實地賺了一票,他那種挑戰強權,復古的俠義之風激起了多少人的熱血沸騰,博得洛陽城民間的崇敬及浩嘆!”
這個動作反倒使章心寶搓揉雙頰感覺尷尬道:“他激於義憤纔打傷一個年輕人,就有這麼多人崇敬?”
“嘿!他可是拳打洛陽‘董臥虎’的浪蕩子,你就不知道整座皇城都是他的勢力範圍,過份的囂張跋扈,光看當街姦淫婦女就知道,老百姓都給董氏家族欺侮得敢怒而不敢言了.這件事簡直大快人心!”張心寶見他酒醉話匣子一打開,真會沒完沒了,靈機一動,忙把話題扯開道:“老兄!我有一件事請你幫忙。““說!自己人不需客套,剛纔我已把話講清楚了。”張心寶試探性地說道:“我也算是一名沒落的門閥之後,祖傳手中有一筆資金,本想改行做點五穀雜糧的生意,你老兄又是這方面的專才,是否肯幫小弟的忙?”
梁山登豪爽的一拍其肩頭熱心道:“你的見識不差!看管‘武庫’若一個一不小心就得掉腦袋,哪有我的‘太倉’輕鬆自在,了不起賠錢了事。但是,開糧行沒有上層的官方關係及一筆龐大的資金是運轉不來的,如果開間米鋪,對您又是大材小用,可要想清楚嘍!”
張心寶瞧他誤會自己的意思,扯了一個謊,忙解釋道:“老兄誤會了!是我母親孃家有一大堆的女眷太閒了,想在全國各地開糧行,順便可以賑災做好事,你看需要多少資金及人力幫忙?是想聘請你老兄當總管掌櫃的,並非是開小米鋪。”
梁山登嚇了一跳,已經酒醒三分,以爲他在開玩笑道:“什麼!在天下十六州開糧行?
老弟你有沒有搞錯?沒有黑道背景,光叫那些貪官及難民搶都搶光了,居然還當起慈善事業?”
“這些老兄你就別擔心!我母親孃家的勢力遍及天下,與官家黑道都有關係,當然不怕會出什麼岔子。”梁山登以懷疑的眼光瞪他,好像是說你母親孃家那麼有辦法,那你還窩在這裡喝西北風?
張心寶當然會意,連忙作揖道:“老兄!我就是有先祖的遊俠兒臭脾氣,不依靠羣帶關係取功
名,反要那些婦道人家聽命於我,叫她們開糧行自力更生,才能瞭解民間疾苦。”
梁山登也就釋然,卻一皺眉頭道:“開糧行在戰亂時刻最爲吃香,也風險最大,目前富有門閥經過‘黃巾之亂’以後損失不小,皆抽腿不願承擔風險,倒是個好時機……”
張心寶神采煥然興奮搶說道:“那我們就幹嘍!”
梁山登大略盤算一下,嘆口氣道:“唉!你可有一百萬兩資金的開辦費?”
“有!”
張心寶斬釘截鐵地回答,就是不使他氣餒,本意是要運用‘花種’密探組織的二千餘人,開糧行也可以進行密探工作,不需出賣色相作賤自己,反而更能深入民間家家戶戶,哪口富豪及貧窮人家不需吃雜糧的?
“好!你可再有一百萬兩資金的屯積本錢?”
“有!一個月後就有三百萬兩進帳!”張心寶並沒有騙他,因爲欲利用與“佞魅針”趙殘擂臺比武的機會用十萬兩趁機再撈一票,當然不可能告訴他。
梁山登雙眼異采,一甩官棺,以亢奮顫抖的聲調道:“好!老哥就捨命陪君子,這個芝麻小官當得也夠窩囊了,您以後就是主子,採辦米糧及糧行制度得聽我的,一切的黑白兩道人脈由您溝
通關係,尤其黃河與長江水域運輸最爲重要。”
“哈!剛好‘漕幫’總霸子魯肅與我有些交情,肯定一帆風順。”張心寶爲了取信於他,從懷中取出當年魯老爺子認自己爲螟蛉義子贈予的‘漕幫’通行四海之耀目金龍旗。
梁山登雖不是江湖中人,曾任江南糧官,卻也知道“漕幫”在江南龍蛇混雜無孔不入的勢力,自然更加信服得五體投地。他連忙改換口氣恭聲道:“主子!遊俠之後代,就是有至交的朋友遍天下,光這隻令旗就可在全國水運界呼風喚雨了,是糧商運輸最重要的命脈。現在得洗把臉
退退酒氣,等一會出宮辦事,你看用什麼字號對外營業比較吉利?”
“喔!就用‘寶種’爲商號吧!”
張心寶很滿意這種說幹就幹的血性漢子,隨同他出外親自打井水給其漱洗一番,小小的親切動作卻使他緊記於心,確實找對了主子,豈有不跟隨其創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
這時候巧得很!從南邊一輛豪華馬車插着“董”字大旗飄揚,八匹駿馬鼻翼嗡圖喘氣,跑得油亮亮的汗水揮灑,把皇宮大內當跑馬場似地,轆轆輪聲急奔而至。在北邊“谷門”
處.也有一輛半鑾鳳儀黃蓋馬車插有“孟”字大旗迎風飛揚,八匹西域雄壯威武的駿馬拖曳,速度極快地衝過來。
兩輛馬車好像互別苗頭地同時到達張心寶及洗臉的梁山登前方一丈遠,馬聲嘶鳴掀踢翻飛而上。梁山登長年看守“太倉”出入宮廷,豈會不認得這兩輛馬車的來歷,一時間嚇得臉色發青,欲拉着張心寶往庫門內躲避,怎知有如推一尊重逾千斤的石像,無法動其分毫。
他嚇得酒意全醒.急得說話似連珠炮直響道;‘我的媽呀!北邊是‘西華公主’親臨,南邊是董家三小姐到場,她們在宮廷內沒有一個人惹得起,也不知爲了什麼事,居然到最偏僻的地方來,咱們快回避,以免倒大黴!”
張心寶搓揉臉頰一副無可奈何的苦笑表情道:”唉!她們是來找我的碴!”
話音旋落。簡直就把梁山登嚇得半死,剛纔興致勃勃欲創業的討論,不就是臍眼裡放屁——沒有這回事?那這會兒他還在傻傻的微笑,簡直就是買鹹魚放生——不知死活!梁山登驚疑的腦筋還沒有轉過來………卻見孟麗絲驚顫顫地啜着淚珠兒,從馬車內狂奔出來,挽着張心寶的右手腕哭訴道:“張大哥!人家‘劍堂’出了人命,遺失一柄上古寶劍,請您跟我回府一探究竟!”
驚見董纓掀簾而出,望見張心寶好像生逢死別,帶着梨花玉靨粉紅雙頰,喜極而泣的哀怨表情,一下子飛奔挽着他的左手腕。幽幽傷感道:“相公!奴家以爲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您了……那麼狠心也不派人捎個信來告知……”
原來張心寶跟她們……有如老太婆的被子——蓋有年矣!聽到她們對他親暱的呼叫,梁山登伸出顫驚驚的雙手一邊指着二個女子,知道這下子開糧行有望,在大驚大喜衝激之下,連跪拜磕頭最基本的禮儀都忘了,這可是死罪一條……
“哎呀!死了!”嚇得他眼前一黑,整個人僵硬地往後一躺,不醒入事反而更好,真沒人知道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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