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冷眼看着韓太師和劉丞相相持着,黑衣人主要被韓太師的護衛牽制,下頭的王侯公卿、文武百官或相幫一方,或明哲保身,這兒的場面已經差不多控制住了,見沒人注意到他,便尋機掩在人羣中,悄悄地開溜了。
他要回去尋祖父和吳王,問問今天這裡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顧謹在離開這個小院,橫穿過清波園的時候,卻對眼前的一切皺起了眉。
此時整個清波園到處都亂象橫生,小徑旁還有倒在一邊的女子,看其服飾,卻是丫鬟打扮,看樣子,這裡的情形不大妙。他吃驚之餘,不免想到,這樣的宴會,謝蘭馨大約也是會受到邀請的,也不知道她有沒有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事。
這麼一想,顧謹便改變了主意,轉身往宴請女眷的院子趕去。
至於傳遞消息什麼的,吳王舅舅向來消息靈通,說不定已經知道了。
便是不知道,這場事變與顧府、吳王府、安郡王府也干係不大,三家除了自己,都已經脫離朝堂多年了的,而自己,想來分量並不足以叫人第一時間就找麻煩。
有這麼個時間差,就算沒有自己通風報信,也足夠有時間叫他們有所安排了。
顧謹對自家祖父和舅舅十分放心。
在顧謹找過來的時候,謝蘭馨也正在想着脫身之計。
清波園裡的大小院落,主要目的是賞景,因而除了靠近西南邊的男客們所在的那所大院落,其他的院子裡最多也就有個花廳遊廊什麼的,可以作爲暫坐品茶賞景之所,真到了宴客的時候,少不得要在空地上搭個棚子,纔好安置桌椅。
謝蘭馨在的這個院子就是這樣,因爲遍植花木,少有空地,棚子搭好後,不免就有些花木處在棚子下了,不少人的位置旁就是一棵青翠的大樹或者一株盛開的繁花,還有人都可以假山側的太湖石做靠背了。
奉承的人還要說這般在花木間宴飲,十分有趣。
現在黑衣人就依着棚子站了一圈,重點把持住了前方的出口,其他幾面料想在坐的小媳婦大姑娘也不可能翻牆爬樹的離開,守的人並不多,也沒那麼慎重。
他們哪裡想到還有謝蘭馨這樣的“淑女”呢。
謝蘭馨觀察了一陣後,發現了這個可趁之機,便悄悄地拉了下鍾文采、鍾文栩兩人,低聲道:“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主意,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鍾文采迫不及待地道:“快說快說,就算行不通也要行得通,小命要緊,我們豁出去了。”
鍾文栩也道:“文采說得對,不管是什麼主意,只要能從有可能從這兒逃出去,我們都聽你的。”
謝蘭馨見此,便指點着這邊的地形,將自己剛纔的想法說了出來:“你們看啊,我們可以從這兒悄悄摸到西北角那株海棠花後面,哪兒有棵梧桐,可以藉着梧桐樹爬到園子外面。”
鍾文栩聽到這裡已經有些傻眼了,直接張大了嘴看着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鍾文采還好一些,但臉上也露出勉強的神色來。雖然她和謝蘭馨曾一起患過難,知道她的剽悍,但這麼一年多過去了,謝蘭馨一直都是這般斯斯文文、秀秀氣氣的形象,不免也有些不適應。
謝蘭馨也知道自己的計劃不大靠譜了,不過還是把另一個差不多的想法說了出來:“我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從假山那兒繞過去,從那叢竹子邊過,沿着牆根,溜到東邊的那座小樓,從那兒爬窗子,跳出去。”
那小樓挨着牆,跳下去就是院子外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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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爬樹,就是翻牆的計劃,這是正常女孩子做的事麼?
鍾文栩紅着臉,期期艾艾道:“這個爬樹爬窗什麼的,我和文栩可不太在行啊!萬一掉下來可怎麼辦?”
謝蘭馨也知道她們未必同意自己的計劃,便道:“當然,危險肯定是有的,可我覺得總比在這裡坐以待斃的強啊!而且你們往好裡想,一切順利的話,我們就能離開這個院子,說不定還能逃離公主府。”
謝蘭馨並不在意她們異樣的目光,徑自認真地說了下去,“但是不順利的話,我們也許一有動作就被發現了,也許爬樹爬牆的時候掉下去了,也許逃離院子又碰上別的黑衣人了……要有心理準備。”
她這樣一說,弄得鍾文采和鍾文栩兩人更絕望了好不好?
鍾文栩不由苦笑,道:“阿凝,你就不能往好裡多說說,也讓我有點信心?”
雖然有個武將之女的娘,可鍾文栩卻是可斯文人,從沒幹過翻牆爬樹的事兒。
鍾文采也神情怏怏道:“阿凝,我也覺得好危險的樣子。”
爬樹跳牆什麼的,想想都是缺胳膊斷腿的事兒啊,到時候自己怎麼嫁得出去嘛?
謝蘭馨便攤手:“我只能想出這麼點主意了。”
她又不是智計百出的諸葛亮,能有個主意就不錯了。
鍾文栩和鍾文采對謝蘭馨的行動方案都有些猶豫。
其實謝蘭馨自己也猶豫,畢竟她現在能觀察到的就是這兒的情形,不知道院子外頭又是個怎麼樣的情況,說不定外頭還更危險呢,或許躲在這兒等人來救更靠譜點兒?
謝蘭馨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在這裡待着不是辦法,便道:
“要不,我去看看情況,你們還是先在這兒躲着?”
鍾文采心內掙扎矛盾着,但是想到爬樹爬牆畢竟不是自己的強項,便哭喪着臉,艱難地點頭道:“那好吧,阿凝你先去探探路,看看能不能搬個救兵來。”
阿凝比自己可厲害多了,躲避耳目,跳牆爬樹,都不在話下。
鍾文栩卻阻止謝蘭馨道:“還是不要了,阿凝你還是跟我們在一塊兒吧,你這樣一個人離開也太危險了。”
謝蘭馨一臉輕鬆地擺擺手道:“沒事的,我會小心的,都僵持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啊。”
可鍾文栩卻還是不肯叫她去冒險,在她想來,自己還是做表姐的呢,哪能叫表妹去冒險,那些黑衣人可是會殺人的,到時候有個意外,阿凝不就玩完了。
就在她們意見沒法統一的時候,外頭的情形又有了新的變化。
那些黑衣人也不知道接到什麼信,突然不再就守着圍着她們,而是有人進來驅趕着女眷們往外走。
“什麼情況?”謝蘭馨不免擔心起來。
這樣一來,她想爬樹跳牆也不行了啊?
“是啊,不知道又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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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女子惶惶不安地往外走,鍾文采和鍾文栩也越發不安了。
這些黑衣人如果驅趕着那些女子離開,躲得並不十分隱秘的她們,說不定也會被人發現。
外面的女眷們顯然受到的壓力比躲在一邊的謝蘭馨她們更大,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看到黑衣人過來趕她,大概是擔心要把她們送到什麼不好的地方去,叫着“我寧死也不受辱”,朝着假山一頭撞了過去。
“啊!”在場的女眷們不少都失聲驚叫起來了。
同樣看到這慘烈一幕的謝蘭馨等人也不由驚叫出聲,若不是外頭聲音嘈雜,她們已經要被發現了。
女眷們中,本就有不甘心任憑擺佈的,被此一刺激,便有一個年輕的夫人咬牙切齒地叫道:“反正最多是一死,還不如和他們拼了!”
說着就有人朝那些黑衣人衝了過去。
有人帶了頭,不免就有更多的人情緒激動的衝了過去。
她們都是一樣的想法,這些黑衣人要趕她們不知去哪兒,但肯定沒安什麼好心,說不定就要受辱,還不如和他們同歸於盡,就算死在刀下,好歹有個清白的名聲,也免得到時候死了也不乾淨。
這羣女眷這般衝過去,顯然叫黑衣人大吃一驚,雖然他們面對的是一羣柔弱女子,自家不僅手持利刃,還是赳赳武夫,但看到這麼一羣顯然置生死於度外的情緒激動的女子,他們還是有些束手無策了。
畢竟,這些個女子個個都有大大小小的身家背景,並不是普通的平民女子,之前動手找那不大要緊的殺了一兩個,做示威也就算了,真把她們都殺了,肯定會適得其反,影響主子的計劃。
因而這夥兒黑衣人不由步步後退,只能大聲叫嚷着:“都安靜,再不聽話,小心刀劍無眼!”
然而這時候誰還聽他的,甚至有黑衣人想再次殺雞儆猴,看到血光的女眷雖然明顯的被嚇住了,但立刻又被鼓動起來,朝着黑衣人撲過去了。
她們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手持金簪,有的則拿着碎瓷片,一個個都紅了眼。
當然,害怕的也不是沒有,也有不少人是躲在一邊瑟瑟發抖的。
看到這樣的情況,謝蘭馨她們也不免熱血沸騰,再躲不下去了,謝蘭馨第一個準備衝出去:“我出去幫她們。”
此情此景,她們要是還躲在一邊,那也太怯懦了。而且,說不定等下倒黴的就是她們了。
鍾文栩拉住她道:“阿凝,你冷靜些,你這般赤手空拳的,去了有什麼用,不是白白送死嗎?連個棍棒都沒有。”她沒見過謝蘭馨剽悍的一面,只覺得謝蘭馨完全是衝昏頭腦了。
鍾文采也道:“是啊,阿凝,我們還是繼續躲着吧!你看外面亂的!”
“我可不想什麼都不做,像那些人那樣哭哭啼啼地看着別人拼死拼活。”謝蘭馨沉着臉道,“就算我人小力微,不能單獨對付一個黑衣人,但現在這麼亂,我從旁幫忙總成的。”說着掙開鍾文采拉着她的衣袖,“哎,我不跟你們多說了,現在不動手,把他們的氣焰壓下去,等下他們反應過來,把其他人收拾了,那我們就真的要遭殃了。”
鍾文采和鍾文栩對視一眼,不免都想起了剛纔那女孩慘死的畫面,那樣一個鮮活的生命,不久之前還在宴席上說說笑笑,跟她們一起吃飯喝酒,可就這麼一會兒就天人永隔了。
都是這夥兒來路不明身份可疑的黑衣人的錯。
謝蘭馨也顧不得跟她們說了,當下便衝出去了,她現在正在火頭上,想也沒想,順手就抄起一個擺在一邊的半人高的插枝花瓶,就衝着離她最近、和一個高大婦人正在糾纏的一個黑衣人砸了過去,可惜氣力不足,只哐啷一下砸在他跟前,倒惹得那黑衣人轉過身來要找她麻煩。謝蘭馨暗叫糟糕,剛纔力氣沒拿捏準,這下慘了!
卻不想,身後飛來一口碗正正地砸在了那黑衣人頭上,旁邊又有一個長相陌生的少女拿着一塊石頭從背後敲到了他的腦袋上,徹底把他砸暈了。
謝蘭馨轉頭看到就在自己身後的鐘文栩,高興地道:“謝謝你,文栩表姐。”
“自己小心着點兒啊!”鍾文栩對她眨眨眼。
而鍾文采也不知從哪兒找到了個雞毛撣子做武器,只是還沒能發揮作用,只恨恨地衝着那黑衣人道:“暈過去算便宜他了,不然我定要抽他幾下。”
謝蘭馨又朝那個女孩子笑了笑,謝過她的幫忙,便又各自尋找起下一個可以下黑手的對象。
蟻多還咬死象呢,更何況是一羣發了瘋的女人。
在場的黑衣人有一個是被人抱住大腿,被其他女子用金簪、碎瓷弄死的,他的身上甚至還有一位憤怒母親的的牙齒印——她的女兒被當作儆猴的雞,死在她的眼皮底下。
顧謹好不容易避過別人的視線,到達此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