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的勸告
花睿遭遇前所未有的挫敗。
自從那晚眼睜睜的看着亦知拿着刀劃破自己的脖子,花睿突然間明白,他深愛着的這個女子,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固執倔強。這樣的認知讓他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亂。
她會不會從此不肯再原諒自己了?她會不會還想着逃離皇宮離開自己,回到皇兄身邊去?
這些問題時時刻刻在他心底盤旋,讓他寢食難安,恨不得時時刻刻將那個女人握在手心裡,揉進自己的身子裡,向世界宣誓,這是他花睿的女人,誰也不可以搶奪!
可是他也知道現在的自己絕對不可以急躁。
現在亦知一定還很生他的氣。如果逼得她太緊,勢必會引發反作用,到時候反而會將她越推越遠。
一個出色的狩獵者要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
反正她現在已經是自己的人,不可能再和皇兄在一起,而且她現在一點武功也沒有,想要逃離皇宮也不可能,所以他一定不可以衝動,一定要用自己的真心去打動她。
焦躁的時候,花睿這樣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
她不肯見他,他的關心卻絲毫也沒有減少。
每日都會派宮人給她送去許多東西,有極爲珍貴的補品,有八百里快騎送上來的水果,有特意吩咐御膳廚房精心做的她最喜歡吃的點心,還有許許多多從民間精心挑選回來的玩具,她一醒來就帶走了燁兒,可見在她心中燁兒有多重要,此時表現得對燁兒的用心比一味的討好她效果要好得多。
除了不斷的給和陽宮送去東西,每天一有空,他都會到和陽宮,看到和陽宮大門緊閉他也不叫門,只安靜的站在門外,靜靜的凝望着那華麗的殿宇,默默的感受着屬於她的氣息,那麼的冰冷,卻又那麼的清新寧和,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給他的。
他是如此的深情,默默的守望着她,讓伺候在他身邊的每個人都動容。就連那原本怨恨着他的水溶,看着他站在夜風中長久而沉默守望的身影,所有的怨氣都化作了雲煙,隨風而去。
和陽宮裡的宮人們更是不用說,一顆顆心全都向皇帝這邊倒戈,面對着亦知如冰霜一般冰冷的眼神,他們小心翼翼又哀怨的看着他們的主子,怎麼有人能夠這樣狠心呢?
面對着花睿討好的關心,亦知不言不語,不笑不怒,不吵不鬧,只冷冷的看着他派人送來的東西,不動不用,就讓它們在時光裡慢慢變質、腐爛,最後被清理出去,或者靜默的呆在角落,漸漸的蒙塵,失去光澤。
也知道他每日每夜在宮門外長久的凝立守望,卻也從不回望一眼,更不曾向他打開門,如衆人所願那般,感動着撲入他的懷抱,一切從頭開始。
她只是安靜的存在着,沒有言語,沒有笑容,如同她沒有遇到花殊以前,坐在冰冷的臺階上,長久的看着天空,長久的不說話。
淡淡的天光下,女子很靜很靜,很淡很淡,如天空飄遊的雲,又似手邊穿梭而過的風,潑墨山水畫一般的寫意,卻又有一種無法言說的虛空孤寂,讓人痛到骨子裡去。
水溶站在屋檐下,長久看着那坐在臺階上,沉默看着天空的女子,心痛得無以復加。
此後餘生,多少次午夜夢迴,淚流滿面。
“娘娘。”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輕輕的走到她身邊。
亦知沒有回頭看他,她甚至動也不動。
“如果難過,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心裡會好過一點。”他眼底全是心痛和憐惜,如果可以,他真想將她抱在懷裡,溫柔的撫慰她的憂傷。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的心,如此的痛疼卻又無可奈何。
呵呵,難過嗎?是的,即使過了那麼久,還是很難過。
可是,哭泣?
她極淡極淡的笑,眼淚,她早就不需要了。
手不受控制的撫上她披散的長髮,他眼裡全是心痛:“娘娘,有時候,不需要這樣堅強。如果你願意,這一刻,我可以將我的肩膀借給你。”看着她的笑,比看到她哭泣還讓他難過。
亦知微怔。長這麼大,樓主一直告訴她,必須獨立堅強,不可以有一絲半點的軟弱,否則只有死路一條。長久以來,她也早已習慣了默默忍耐,無聲揹負,已經快要忘記了自己也是一個人,也有軟弱的時候。
眼前的男人讓她有一瞬怔忡,但也僅僅如此而已。如果她真的可以有軟弱,那麼她的軟弱也只可以呈現在一個人面前。
這個世界上,她唯一深愛,並且相信的人。
水溶並不知道她是亦知的真相,只以爲她倔強,不肯軟弱示人,不由得黯然嘆息,過了許久才又說道:“原諒皇上吧!不管他曾經怎樣傷害過你,他對你的心,都是真的。說實話,當初得知你被如此對待,我心裡也很生氣,可是這些天,我眼看着他明明很想念你,卻拼命的壓抑自己,默默的等待着你,我知道,他對你的心,是真的。”
亦知一下子冷了,手指着門口讓他離開。這個宮裡,她不應該期望會有人懂得自己。
“娘娘,”水溶嘆息,卻也不得不將話說完:“我知道你心裡還是很怨恨,但是我還是希望娘娘能夠三思而行。不管你心裡有多委屈,多生氣,有一樣,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那就是你是他的妃子,是皇長子的母親,你一輩子,都是他的女人。他現在還愛着你,可以忍受你的任性,如果有一天他倦膩了呢?你們母子又該怎麼辦?沒有他護着,你們在這個宮裡,將寸步難行啊。娘娘,不要再任性,否則,受傷的,只會是你自己。我不希望看到有一天,你再受到傷害。”
水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亦知心冷。
是她太任性了嗎?
如果換了別的女子,面對高高在上的皇帝如此低頭討好,再多的怨恨也早就煙消雲散了吧?
如果換了別的女子,即使心中再大的屈辱,再深刻的痛楚,再多的不甘,也會自此認命,忘掉那些曾經留戀不捨的感情,留在他身邊,做他的妻,白首偕老吧?
畢竟,她本就是他的妻,這是她永遠都無法丟棄的身份。
畢竟,她早已是他的人,早已爲他生下麟兒,不爲着自己,也該爲着孩子着想,給他一個圓滿的家。
……
可是,她不是那別人。
她是亦知,那個清冷而倔傲的女子。
在她的人生字典裡,從來就沒有妥協兩個字。
在她的信念裡,亦從沒有認命這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