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我帶着熊貓和趙鐵柱,揣着那雙供養着"行千里"王騰雲的皮鞋,往蘇浙的鬥鬼場駛去。
我本以爲蘇浙的場子既然是"正規"場所,又是堂堂吳王的產業,一定裝潢的富麗堂皇,看上去也高端大氣。沒想到我的判斷有些失誤,一直等到車子駛入鬥鬼場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的期望全然破滅。
蘇浙的場地比起"野場子"來說絲毫沒有顯得多麼正規,相反,他所處的地理位置反而更加偏僻。
我忍不住問趙鐵柱,爲什麼這所謂的"正規場所"卻更加落魄,趙鐵柱回答說正規是體現在裡面的制度和規矩上,至於外觀和地理位置當然越偏僻越好,說穿了,鬥鬼賭鬼涉及的不僅僅是違法,還是有悖人倫。
我被趙鐵柱這句話說得心下凜然,冷汗直冒。鬥鬼賭鬼,的確是超越了現代人理解範圍的一項活動。
因爲有了陳雲天的介紹,我們三個一路暢通無阻,進入到了場地之後,自然有人看懂車牌,過來帶着我們往場地裡走。
正規場地不同於野場子,鬥鬼賭鬼幾乎是每天晚上都會進行的活動。雖然外面看上去落魄荒涼,但是不得不承認裡面的裝潢的確要比野場子高端太多。
小路蜿蜒,我們一路上樓,蘇浙的辦公室處於地上一層的某個角落裡,遠遠看過去居然是一間玻璃房間。
玻璃房間之中另有玄機,除了一盆盆綠色植物能夠幫助遮擋之外,蘇浙的房間裡還按照八卦的圖案擺設了一些屏風,所以就算是玻璃房間,外面的人也看不到裡面的蘇浙。
沒等我們進屋,蘇浙已經迎接出來,他大踏步走到我們面前,態度前輩的點頭致意:"三位好,你們很準時。"
我們三個連忙對蘇浙還禮,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所以也用不着自我介紹。
陳叔之前肯定對蘇浙打過招呼,所以蘇浙也沒和我們兜圈子,帶着我們進入辦公室之後,他笑着爲我們添上了茶,一邊添茶一邊說道:"湯王爺對小楊做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差點死在他的手裡,對他一定很痛恨吧?"
蘇浙的話裡暗藏玄機,他似乎已經猜到我有意要栽贓湯王爺。
我有些尷尬,但還是淡定回答:"痛恨倒也算不上,只是湯王爺狼子野心,除掉秦叔之後自然要動吳王的蛋糕。"
蘇浙輕輕一笑:"聰明的小夥子。"
短短兩句話間,我卻和蘇浙進行了一場驚險之極的辯論,不過好在蘇浙似乎對我的迴應非常滿意,我沒有騙他,卻也給他傳遞了足夠的信息。
添完了茶,蘇浙坐回原處,微笑說道:"小楊,我和你不同,你初來乍到,是後生晚輩,說句不好聽的,你沒什麼可顧慮的。我則不一樣,我在這蘇城混了幾十年,好不容易賺得了赫赫名聲,若是稍有差池,馬失前蹄,我可就晚節不保啦,"
我們三個同時點頭,蘇浙的考慮不無道理。
蘇浙繼續道:"秦陽死了,我們最先的判斷都是他死於湯王爺之手,其實也不光是我們了,就連蘇城的平頭百姓都能猜到這件事情八成就是湯王爺動的手,所以現在你告訴我秦陽是湯王爺所殺,我一點都不意外,"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可是,萬一不是呢?這件事情攸關生死,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作爲證據的。當然,爲了吳王的利益,爲了我自己的利益,我當然可以指黑爲白,或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昭告整個蘇城害死秦陽的就是湯王爺,可是萬一到時候被人找到了確鑿的證據,說明害死秦陽的另有其人呢?真到了那個時候,誣陷湯王爺的罪名誰來背?是你?還是我?"
蘇浙邏輯清晰,言辭犀利,幾句話說的我汗流浹背。
熊貓雖然看上去波瀾不驚,但是一雙手已經攥起了拳頭,很明顯他也認爲眼前這位蘇先生不是省油的燈,因爲蘇浙已經看穿了一切。
趙鐵柱則根本就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他如坐鍼氈,屁股左搖右擺,恨不得立即離開這裡。
我卻只能強裝鎮定,沉聲道:"蘇先生,這間鬥鬼賭鬼的場子既然是您開的,您做的本就是賭博的生意,難道您就從來沒試過賭一把?"
我說這句話的意思也很明顯:蘇浙既然看穿了我有意陷害湯王爺,那麼我也只能要求他跟我賭一把了。
賭贏了,幹掉湯王爺,吳王獨霸蘇城,蘇浙肯定也跟着雞犬升天。
賭輸了,湯王爺翻盤,找出謀害秦陽的真兇,我們幾個落上了個誣陷別人的罪名,雖然有損聲譽,但實際上也不至於死。
沒想到蘇浙看着我,輕輕笑了笑,低聲說道:"不好意思,我蘇浙雖然開的是賭鬼的生意,但是我自己卻從來不賭,我討厭風險,如果可能的話,我會盡量讓我身邊的一切都處於零風險的狀態下。"
這句話幾乎給我們判了死刑,我沒有想到最後阻止我們對湯王爺下手的居然會是吳王的幕僚,這種感覺異常憋屈。
熊貓也輕輕拍了拍我的大腿,意思是安慰我不要氣餒。
趙鐵柱臉色慘白慘白,他估計是被這種大場面嚇壞了。
正當我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蘇浙忽然咳嗽一聲,說道:"不過我雖然從不賭博,但我卻會做生意。"
"做生意?"我被蘇浙這一句話給惹出了興趣,連忙問道:"怎麼做生意?"
"扳倒湯王爺其實對我有利,可是我又不希望貿然動手。這樣吧,如果你們肯幫我一個忙,作爲回報,我就幫你們坐實湯王爺謀害秦陽的罪名,如何?"蘇浙一雙眼睛裡閃爍着狡黠的光芒,這傢伙可真是條老狐狸。
其實從我們聯繫他之前他就猜到了我們的目的,一起除掉湯王爺,這樣好的事情他如何會不同意?
之所以剛纔假裝拒絕,他無外乎就是想利用我們一把,讓我們幫他個忙罷了。
老奸巨猾,這句話用在蘇浙身上真是一點沒差。
我強忍住心中被人算計的怒火,低聲問道:"什麼忙?您說。"
蘇浙輕輕站了起來,走到房間的角落裡,指了指腳下,說道:"看。"
我們隨着蘇浙走過去,看到他腳下的地板居然也是玻璃的,能夠清晰看到地下一層鬥鬼場的場面!
這裡的場地比起野場子的確豪華的不少,而且乾淨敞亮,裝潢高雅。
下面的觀衆席至少是野場子的五到十倍,鬥鬼擂臺也要更考究一些,雖然還沒有到比賽時間,但是現在已經有不少人落座其中了。
蘇浙伸出手來指了指遠端的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笑着說道:"看到那個人沒有?"
我們三個湊過去看了看,我點頭:"看到了。"
蘇浙微微一笑:"他叫張潤凱,來自杭州,也是個職業養鬼人,他手上有幾隻厲鬼都是狠角色,目前在我的場子裡打了五六場了,從來沒有輸過,一場都沒有。"
蘇浙雖然說話的語氣輕描淡寫,但是眉宇間卻不自覺地表露出一絲殺氣。
這個叫張潤凱的年輕人已經觸動了蘇浙的逆鱗,顯而易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張潤凱。
"你需要我們戰勝他?"我問道,同時心裡也開始打鼓。說實在話,雖然我現在手上有"行千里",還有一個不知道肯不肯出頭的齊玉蓮,但是面對這個杭州過來,連贏五六場的高手,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而蘇浙卻沒給我選擇的機會:"戰勝他,把他趕出蘇城,我就幫你們坐實湯王爺的罪名,這是唯一的交換條件。"
我回頭看了趙鐵柱一眼,又看了熊貓一眼。
熊貓對這些事情沒什麼把握,所以不好妄作判斷,趙鐵柱卻頗有些英雄氣概,咬牙說道:"小楊兄弟,賭一把!反正大不了就輸了唄!咱們也不會掉塊肉!"
我輕輕點頭,剛準備同意蘇浙的提議,蘇浙忽然笑道:"等等,我還有個補充,免得到時候你說我坑你。其實這個張潤凱不僅從杭州過來,他還是杭州出了名的女魔頭胭脂夜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