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寬敞的客廳裡,我和熊貓、一菲和陳叔,我們四個人坐在沙發上,圍着一方小小茶几,喝着不太講究的普洱。
這一段時間我身邊發生了太多事情,這些事情甚至讓我連思考或者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唯獨今天晚上,和陳叔、一菲坐在一起的時候,我才真正感受到時間慢了下來。
我們不再陌生,所以也沒有客套寒暄的必要。
我主動給其餘三人倒上茶,笑着說道:"這段日子黃泉南路那邊瑣事煩心,老抽不出時間來,要不然我肯定老早過來看望一菲的。"
一菲是典型的逆來順受的性格,雖然心裡肯定有委屈,但是嘴上絕不會說出來。她甜甜一笑:"你忙你的,我沒事兒的,又不是病人,不需要看望。"
"胡說什麼,你當然不是病人。不過朋友間也要多走動走動纔好嘛。"我笑着說道。
陳叔坐在一旁,手中端着茶杯,眉眼中全是笑意。
對於一個刀尖上討生活的男人來說,現在這種歡聚的時刻很難得,所以很珍貴。
"小楊,你的場子管理的很好,據說前幾天營業額又上揚了一次,都快趕上老蘇的往生匯了!"陳雲天笑着說道。
"吳王既然肯器重我,那我一定不能讓他失望。"我點頭回應,心中卻知道上一次營業額上揚完全是因爲範潔鬧事帶來的正面影響,好在陳雲天沒有當面提我痛打郭家吉,將他轟出場地的事情,要不然可就尷尬了。
陳一菲頂討厭陳雲天那些"道上"的破事,一聽我們話題發展方向不太對勁,連忙皺眉道:"爸,這些話能不能別帶回家裡?"
陳雲天對一菲相當寵愛,一看自己女兒反感,連忙搖頭說道:"好好好,今天不說這些沒意思的,咱們聊聊別的。"
我和熊貓微笑點頭,卻想不出還有什麼緩解尷尬的話題。
擡頭看錶,我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在盤算何大鬆他們的情況。
現在還不到八點,郭家吉應該還沒有離開金融中心。
按照素素那邊的資料顯示,郭家吉今天應該會在八點半左右離開,九點半回到別墅,而十點之後則是最好的下手時機。
所以何大鬆他們現在應該還沒有行動,蓄勢待發。
我和熊貓的任務就是堅持在陳雲天家裡耗到十點。
而喝茶恰好就是一項比較耗時間的娛樂活動。
陳一菲比之前豐腴了一些,這可能與她現在的精神狀態有關。她的身段雖依然苗條,但是臉蛋胸口該有的肉長回來不少。
女兒瑤瑤在樂縣唸書,平時都是爺爺奶奶帶着,只有週末纔會接過來。
陳一菲本想回到樂縣陪瑤瑤,但是和公婆住在一起難免彆扭,自己獨處又實在害怕,考慮再三,最後還是決定等一陣子給瑤瑤轉學,轉回蘇城算了。
推杯換盞之中,轉眼到了八點半。我心中一動:按照現在的時間,郭家吉應該已經離開金融中心,何大鬆則帶着吳天他們準備出發。
又聊了一會,晚上九點半。這時候郭家吉則應該抵達姑蘇區的別墅家中,何大鬆則應該帶隊潛伏在別墅附近,等待時機。
茶已經喝不下了,陳雲天有點坐不住,起身去陽臺上活動。
陳一菲帶着我們看了看她年少時期的一些收藏,滿滿兩箱子明信片,內容來自天南海北,實在豐富得很。
時間轉眼快到十點,何大鬆他們也即將動身,我和熊貓只要熬過十點便準備告辭離去,從市中心趕到姑蘇區別墅,沒有一個小時車程是不可能的事。
雖然我的眼睛盯着陳一菲的藏品上,注意力卻始終停留在口袋中的手機上,一旦何大鬆準備行動,將會用我的手機通知我。
響三聲,說明行動開始。響一聲,說明已經得手,響兩聲,則是行動失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口袋裡的手機卻始終安靜的像是已經因爲沒電自動關機。
時針漸漸移動,錶盤上的時間顯示已經十點。
"有點太晚了吧,你要不要休息?"我輕聲問一菲,不過看起來她還意猶未盡。
"我沒關係的,一般我都是十一、二點才睡的。"一菲笑容燦爛,難得有朋友上門,她自然不樂意朋友就這麼快離開。
我和熊貓相視一笑,我點頭道:"那我們也就不客氣啦?"
手機還沒響,我總不能就這麼離開。
偏偏這時候,手機忽然傳來了詭異的反應。
因爲調成了震動,所以這聲音有點奇怪。
一聲、兩聲、三聲,四聲!
什麼鬼?之前我從來沒有和何大鬆約定手機響四聲是什麼意思,所有的暗號都被我們限制在了三聲以內。
然而四聲過後一切還未結束,因爲手機還在震動,
陳一菲疑惑看着我問道:"你手機響了,不接麼?"
我連忙裝出剛感覺到的樣子,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來電顯示:何大鬆。
手機依然在震動。
我走出房間,在走廊裡接聽了電話:"大鬆,怎麼回事?"
"今天不能行動了。"何大鬆低聲說道。這句話讓我很意外。然而與此同時,我聽見陳叔那邊的手機也響了。
陳叔在陽臺上接聽了電話,我則趁機低聲問何大鬆:"大鬆,爲什麼不能行動?"
何大鬆不緊不慢,喘息了兩口之後才緩緩告訴我:"因爲,目標已經死了。"
幾乎是同一個瞬間,我聽見陽臺上陳雲天的聲音如春雷炸響:"什麼?郭家吉死了?!"
"不是你動的手?"我壓低聲音問何大鬆,一邊用餘光看陳雲天的方向,防止他發現我正在打電話。
"不是,我們誰都沒有行動。"何大鬆緩緩回答。
"很好,立即解散隊伍,馬上送吳天出蘇城。一切結束後回黃泉南路,這件事別調查、別插手、別有任何牽連。"我低聲說道。
何大鬆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回到房間,熊貓正聚精會神地聽着陳一菲講解手中明信片的趣事,臉上帶着標誌性憨笑。
我連忙加入了聽講的行列,卻無法聽進去任何一個字。
郭家吉死了?居然就這麼死了?
誰下的手呢?
兇手爲什麼要在這樣一個時點殺掉郭家吉呢?
這時候陳雲天的聲音從陽臺傳來,接下來則是他大踏步的聲音。
"陳叔,怎麼了?"我連忙起身,正好在門口遇上陳雲天。他一雙眸子陰沉冰冷,狠狠瞪着我,喘着粗氣說道:"郭家吉死了,是你動的手?"
"什麼?!"我的驚訝倒不是全裝出來的,雖然提前幾分鐘預知此事,但是何大鬆告訴我時候那一股子驚訝我還憋着沒有發出來。
"郭家吉死了?"熊貓脫口而出問道,他的驚訝倒是合乎事實。
陳雲天的目光在我們倆臉上停留很久,似乎想要看穿我們的內心。
"陳叔?"我苦笑問道,儘量裝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您不會以爲是我下的手吧?"
陳雲天沒有當着一菲的面繼續說話,而是拉着我和熊貓出門下樓,站在小區的公園裡,陳雲天點上一支菸,語氣冰冷道:"小楊,你別以爲我傻,現在整個蘇城有動機殺郭家吉的只有你這麼個後起之秀,有這種膽量和魄力的也只有你一個,不是你的話,還能有誰?"
我苦笑搖頭:"陳叔,我和熊貓今晚都在您家,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我是清白的麼?我要真想殺郭家吉,絕對會自己動手,蘇城到處都是吳王的眼線,我敢買兇殺人?今天我在這、熊貓在這,您覺得我手底下還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宰了郭家吉?"
陳雲天眉頭緊鎖,似乎覺得我說的也有道理。
"陳叔,告訴我,郭家吉是怎麼死的?"
陳雲天深吸口煙,吐出幾個菸圈後說道:"他死在金融中心的電梯裡,被直接抹了脖子。動手的人提前遮蓋好了幾處監控攝像頭,是個老手,而且對郭家吉非常熟悉。"
我心中這才恍然,難怪何大鬆一直沒有動手,原來郭家吉根本就沒有活着到達姑蘇區的別墅。
"陳叔,咱們好歹也這麼久的交情了,這件事情我敢以性命擔保,絕不是我做的,如果我騙你,我不得好死!"我厲聲說道,算是發下毒誓了。
陳雲天看我的目光漸漸柔和,輕聲道:"算了,算陳叔冤枉了你。其實仔細一想,這件事情的確不是你能夠做到的,金融中心那種地方,沒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