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隱隱綽綽,聽不清在說什麼,但我可以很肯定的確認,那的確是人在說話?
此刻,我已經憋的差不多了,而水道還沒有盡頭,原本我已經盤算着應該往回遊,但一聽到這聲音,立刻就改變主意了?在水裡側耳傾聽,發現聲音是從左邊傳來的。
左邊也是一個坍塌的水洞,裡面散佈的石塊見,夾雜着很多造型古怪的物件,而且顯得更爲狹小,但奇怪的是,這裡卻並沒有形成渦流,也就是說,這裡很可能有出口。
我心中一動,立刻轉頭朝着這個坍塌的洞口游過去。事實上,人鑽進去後,就無法遊動了,只能靠雙手使力,在水洞裡滑行,越往前,說話的聲音就越清晰。
這時我也聽出來了,確切的講,這並不是人說話的聲音,而是一種我很熟悉的聲音,精神病人發病時,無意義的嚎叫,我曾經在精神病醫院呆過兩個月,那種奇特的,時而高時而低的怪叫,正常人幾乎模仿不了。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聽了,水底下,怎麼會有一個精神病?
緊接着,我就竄出了水面。
水面原本是黑漆漆的,但我的手電筒一冒出來,這個漆黑的環境,頓時被照亮了,於此同時,我也看清了發出聲音的人。
是三角眼。
這是一條半坍塌的通道,由於所處位置比較高,因此沒有完全被水淹沒,水只漫過了通道大約四釐米左右的高度。
此刻,三角眼就坐在水裡,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全是溼的,雙腿張開,背靠着牆壁,嘴裡不時冒出好糊不清的話,時而突然拔高聲音,時而突然停住聲音。
而鬼魂陳則單膝跪地,一隻手緊緊扣住了三角眼的下顎,冷冷道:“別給我裝瘋。”
這是什麼情況?
我從水裡鑽出來,走到兩人旁邊,三角眼的頭顱被制住,無法移動,但隨着我靠近的動作,他的眼珠子卻慢慢斜轉過來,直勾勾的盯着我,這神情我太熟悉了,這是瘋子或者嚴重精神病纔會有的眼神,他彷彿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看一個詭異的事物,或者是在看另一個空間。
緊接着,三角眼喉嚨裡發出含糊的,神經兮兮的聲音:“你聽到聲音了嗎?”
我好歹是拿了專科紅本本的,於是不動聲色的問道:“什麼聲音?”
“噓。”三角眼神經兮兮的,目光斜視着我,發出噓的聲音,隨後便不說話了。在他的周圍,除了他這個人,就什麼都沒有。
鬼魂陳皺眉道:“已經瘋了,問不出什麼。”
毛老五死了,三角眼瘋了,那麼那個格鬥兵呢?他們三人究竟遭遇了什麼事?能把三角眼這樣的人刺激到發瘋,還真不是一般的情況。
鬼魂陳神色有些不耐煩,我示意他不要着急,說道:“對付這種病人我有經驗,你鬆開他。”
鬼魂陳看我的眼神有一些不信任,但他抿了抿脣,還是照做了,只不過換了個角度,堵住了後面的通道,估計是怕三角眼逃跑。
我挺無奈的,心說自己就這麼靠不住嗎?
別的方面我沒信心,但跟病人該怎麼溝通我還是知道的。其實,大多數人都覺得,瘋子和精神病的話是不可相信的,當然,也確實不能相信,但這些病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不會去憑空捏造一件事情,臆想症除外。
很多病人,嘴裡說的話,看起來不着邊際,但事實上,這些話,很可能反應着病人的某些心理特徵。
舉一個比較簡單的案例。
一名有幻想症的患者,他總是覺得自己的房間裡有鬼,整天縮在病牀上,用恐懼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病房,彷彿牆壁上都是惡鬼一樣,逢人便問:“你看到我身邊的鬼了嗎?”
醫生說:“抱歉,我暫時沒有看到,你能描述一下它的樣子嗎?”
病人開始描述:“她就在站在我旁邊,現在正朝我呲牙,好像要吃我,它是個女性,身上全是血,有時候懸在房頂,有時候貼在牆上,嘶,現在它正趴在你的背上!”
醫生點了點頭,道:“那麼,它漂亮嗎?”
病人神情變得有些糾結,不確定的說道:“漂亮的。”
醫生點了點頭,隨後調出病人的病例,該病人精神受創的原因是和妻子爭吵,期間不小心推了妻子一把,導致妻子死亡,而他所見到的女鬼,則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如果能將他從誤殺妻子的陰影里拉出來,那麼女鬼就不存在了,病症也會開始好轉。
我們這個科的醫生,最重要的就是留意病人的每一句話,他們的話在大多數人眼裡都是不可信的瘋話,但在我們眼裡,這些瘋話裡含了很多內容。
鬼魂陳放開三角眼後,我對三角眼說道:“兄弟,我們能夠聊聊嗎?”
三角眼彷彿當我們兩個人不存在,目光神經兮兮的看着周圍,是不是側着耳朵,彷彿在聽什麼聲音。
難道讓他受到巨大刺激的,是某種聲音?
見三角眼忽略我的話,於是我道:“你聽見什麼了?”
這話話彷彿踩到了什麼禁忌,三角眼猛的瞪大眼,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發出很大的噓聲。
“噓!!!”他掐的我幾乎翻白眼:“仔細聽。”
雖然得了病,但受過訓練的三角眼,力氣依然大的驚人。鬼魂陳眉頭一皺,扣住三角眼的手腕一敗,我清楚聽到了關節脫臼的聲音。
三角眼慘叫一聲,在地上翻滾起來。
鬼魂陳看了我一眼,道:“不用跟他廢話,他在裝瘋。”
裝瘋?不可能,捉過我比不上鬼魂陳,但我兩個月見過的精神病人,絕對比鬼魂陳一輩子見過的都多,三角眼的情況,根本不像是裝瘋,一個人詭異的眼神,是無論如何也裝不了的。
我搖了搖頭,否決道:“他是真的瘋了,你剛纔就是應爲聽到了他的聲音,所以才游上來的?”鬼魂陳點了點頭,我思索道:“那麼,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鬼魂陳不冷不熱的說道:“正在靠近神殿的中央位置。”
“也就是說,離你要找的東西不遠了?”
鬼魂陳道:“這跟你沒關係。”
我有些窩火,道:“跟我沒關係,你扯我攙和這趟渾水乾嘛!”
鬼魂陳撇了撇嘴,眼神透着一絲高傲,冷冷道:“是你自己跟上來,我沒有時間和你糾纏這個。”
“OK.”我對鬼魂陳的脾氣也算了解,我知道自己說不過他,於是做了個投降的手勢,道:“我不跟你爭,現在說說這個人,你覺得他爲什麼會在這裡?”
這一下鬼魂陳神色有些收斂,他微微沉吟片刻,道:“應該是還有其它通道通向這裡。”
我指了指身後坍塌的隧道,道:“後面坍塌了,唯一的入口就是下面這個水潭,如果他不是從這裡進入的,那麼……”我指了指鬼魂陳身後的黑暗處,道:“他就是從那邊走過來的。”
換句話來說,另三角眼受刺激的東西,在我們的前方。
但他說的聲音是什麼意思呢?
不知爲何,鬼魂陳始終不認爲三角眼是真瘋,此刻,三角眼還在地上哀嚎,聲音有氣無力,一隻手扭曲着,看起來實在可憐,現在總算是應了一句老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道:“先給他接回去吧,現在這樣也問不出什麼。”
鬼魂陳歪了歪頭,嘴角突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這笑容把我震驚了,背後頓時覺得毛髮,姓陳的笑了,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鬼魂陳接下來說的話,讓我覺得寒氣陡升,只見他盯着哀嚎的三角眼,道:“雖然設備簡陋,但也不算太礙事。”頓了頓,鬼魂陳難得正眼看我,嘴角微微彎起,那是一種很奇異的弧度,讓人難以確定他究竟是不是在笑,緊接着他說了一句:“讓你開開眼界。”
開眼界?
鬼魂陳的神情太不正常了,我隱約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不好的事。
就這時,銀光一閃,一柄精緻而堅硬的小飛刀出現在了鬼魂陳的手中,他蹲下身,看着已經有氣無力的三角眼,淡淡道:“等你不裝的時候,我就停下來,那麼……好好享受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鬼魂陳揚起飛刀,對準了三角眼的額頭,但他拿飛刀的姿勢不是豎直的,而是傾斜的,不像是要殺人的樣子,緊接着我就回憶起來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事實,這……這不是拿解剖刀的姿勢嗎?
瞬間,我想到了一個詞:**解剖。
鬼魂陳應該還不至於那麼變態吧?
飛刀已經抵在了三角眼的額頭,但三角眼並沒有什麼表示,眼神中除了痛苦,依舊帶着神經質,我雖然兩年沒幹這一行,但好歹也是專科醫生,這種眼神我絕對不會看錯,這人確實是瘋了,對一個瘋子實施恐嚇能有什麼用?
我忍不住道:“咱們想想別的辦法,在他身上下手是沒用的。”
然而,我的話音還沒有落,躺在地上的三角眼突然一個猛烈的蹬腿,由於我就站在三角眼的腳邊,因此他一蹬腿,立刻就踢到我的腳了,而且是我被敲骨蜘蛛吸過的那隻腳。
三角眼用的力道極大,我只覺得那隻腿瞬間傳來一陣劇痛,人立刻就站不住了,腿一軟就往下倒,瞬間朝鬼魂陳壓了過去,鬼魂陳手裡正捏着飛刀,我幾乎是在朝他的刀口上撞。
這一瞬間的變故發生的太快,連鬼魂陳都反映不急,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立刻調轉刀刃,剛一轉刃,我整個人已經壓下去。
操,好痛,斷腿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緊接着,我覺得自己旁邊黑影一閃,三角眼竟然已經竄起來,猛的跑了出去,身影瞬間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又痛又驚,又怒又惱,難道他真的沒有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