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您的寢宮裡,搜出了這個!”
接過士兵遞上來的一封信,他那死了一半的心,似乎有些活過來的感覺了。
“下去吧。”
沙啞的喉嚨,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包括他那引以爲傲的王者風範。
如今,他只是一個受了傷的男子罷了。
房裡,又迴歸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有些累了,便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展開那張信紙。
看到那個熟悉的稱呼,他忽然控制不住的流出淚來。
無聲的淚,劃過臉頰,嘴角,無聲無息的滴落在那張信紙上,化開了那些曾經的是是非非,愛與不愛。
原來,自己已經愛得這樣深了嗎?
多少年了,他以爲他已經忘記了怎樣哭泣。
卻在看到信的一剎那,又出現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哭泣,從來就是代表軟弱的。
自母后去世後,自己就發過誓,再也不爲任何人,任何事而哭泣。
妮妮,你還是這樣,有一次的,讓我如此狼狽。
他苦笑一聲,繼續讀了下去。
(傻瓜:
一定很恨我,很生氣,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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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恨我,好嗎?
如果曾經的愛,變作了這世上最鋒利的狠,是件多麼可悲的事?
我走了,請不要來找我,好嗎?
如果,我最後被抓了回去,我會恨你!
可是我不想恨你
所以,千萬不要做讓我恨你的事好嗎?
即使我做了讓你這樣傷心,這樣痛苦的事,也請記得我的好。
誒,傻瓜,這次我是真的走了。
我想要知道,我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
雖然,就算知道了,也並不能改變什麼。
可是,一個失去了過去的人,是空白的。
我不想要失去了解自己過去的機會。
所以,我想要去追求關於自己的那些故事,和還未發生的故事。
就算,我無法知道我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還是想要在外面的世界,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
至於桑蘭,呵呵,她是好姑娘,真的。
我看得出,她真的很愛你。
不是身份,不是地位,不是外在,只是單純的,很愛你。
即使你那樣對她,她依舊愛你。
連狠,都沒有勇氣用在你身上的愛啊,多難的?
我自問,沒有她愛你,那樣的愛你。
至少,沒有那樣的深吧
可是我發誓,在這短短的半年裡,我曾經有過,想要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念頭。
甚至,想起來,就覺得那樣和你過一生,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你曾帶給我幸福的感覺,我很感激。
可是,最終我還是選擇了離開。
不是因爲我不愛你,恰恰是因爲我曾愛過你,現在依舊淡淡的愛着,所以,想要離開。
因爲有些觀念,根深蒂固,一輩子都無法改變。
例如你和我。
你從小的生長環境,就決定了你的想法,從來都不許人質疑。
即使是你偶爾的遷就,也當做是恩賜般,給予他人。
可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
可以選擇接受你給予的那些痛苦或快樂,也可以選擇不接受。
看到你和桑蘭做出背叛我的事的一剎那,我確實惱怒,恐慌,甚至怨恨你的背叛。
可是冷靜之後,我發覺我也並無立場這樣的責怪你。
因爲你的教育導致了你這樣思考着做這件事並無過錯。
而我的教育導致了我接受不了這樣的行爲。
僅此而已。
只是兩個不同觀念的人對同一件事的不同看法罷了。
所以,我又有什麼立場責怪你認爲對的事呢?
有時候,兩個相愛的人,並不代表一定要在一起。
不適合,便不能在一起。
度過一 輩子的人,可能不是最愛的,卻一定要是最適合的。
我只能說,我們不適合,你明白嗎?
至於桑蘭,你現在一定很生氣,對不對?
甚至,你想殺了她也不一定。
雖然我知道桑蘭背後的實力很強大,可能會威脅到你的地位。
可我相信你有那樣的魄力和氣憤,可以不顧周遭的一切,殺了她。
我知道我現在並無立場要求你這樣做。
可是,我希望你能放了她。
對於一個這樣默默愛着你的女子,你怎會忍心,就這樣讓她香消玉殞呢?
愛是件多麼神奇的事?
一輩子能遇上一個深愛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絕對絕對比我適合你。
而且,也能在你以後的人生道路上,幫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的心,是屬於帝王的心。
現在,只是短暫的在我身邊停留罷了。
是時候,恢復理智了。
即使不願面對,可你應該知道,你依舊是這大漠之主。
那千千萬萬的大漠子民,依靠着你繁衍生息,生存發展。
你是他們的支柱,你帶領着他們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怎可,爲了一個我這樣的小小女子,阻了前景?
難不成,你真希望我變成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不成?
這麼大的罪名,我可擔不起呢!
所以,放了桑蘭,讓她成爲你此生的皇后吧、
她會成爲你最強有力的後盾,也絕對是此生最愛你的人。
至於我,可能哪天累了,會回到你身邊,安心的做你無名無心的‘知己’。
我也不知道我這趟出去,看到的是什麼,聽到的是什麼。
我只想要看看這世界罷了,瞭解那些我從未踏足過的地方。
所以,如果可以,請放了我吧。
我會遠遠看着,你成爲這出雲大陸上,絕無僅有的帝王。
我會變成那個仰望你的普通百姓。
因你的幸福,而更加幸福。
你的‘妮妮’
信紙,無聲的掉落在了地上。
眼角依舊溼潤,可是心頭那股溫暖,無奈,酸楚,卻怎樣都無法抑制。
妮妮,我的妮妮,你是這樣瞭解我,卻這樣狠心的棄我而去。
罷了罷了,我只望你能記得,生命中有這樣一個普通的男子,曾奉上全天下到你面前,只爲你的傾城一笑。
“來人啊!把將軍之女,桑蘭帶上來!”
看着漆黑髒污的大牢,她怎麼都想不到,有一天,她會成爲這裡的客人。
她以爲,今晚,會是她此生難忘的一晚。
現在想想,呵,果然,很‘難忘’呢。
只不過,這樣的難忘,還真叫人笑不出來。
陛下眼裡的冰冷,像是一把利劍,刺穿了原本就傷透了的心。
如今,也唯有自己,默默的舔舐傷口。
看着一身火紅的嫁衣,在這天牢裡,還真是不相稱的很吶。
可,就算再狼狽,爲什麼自己還是不願脫下這身諷刺之極的嫁衣呢?
妮妮走了,原本陛下的世界,不是隻會剩下自己了嗎?
可,原來是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貪狼力,價值,和他對她的愛嗎?
自己連代替,都代替不了啊。
苦笑一聲,她雙手抱膝,縮在幽暗的牆角,如同這天牢的幽靈般,空洞的望着同樣是死黑的四周。
明日,就是自己的死期吧?
自己還這樣年輕,卻要成爲那倒下的亡魂了嗎?
雖然,自己活了二十歲都沒有,卻已嚐遍了這世間最難懂的情愛苦澀,還有什麼遺憾的呢!
只是可憐了阿爹和孃親,白髮人送黑髮人,叫他們情何以堪?
果然很不孝呢!
“出來!”
正當自己滿腦子胡思亂想,悲從中來之際,卻被人無故領出了牢房。
再次來到這個房間,似乎過了一輩子這般久,久到,眼前的男子的模樣,彷彿恍如隔世。
“我不殺你。”
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高高的仰着頭顱,眼神輕蔑卻帶着悲傷。
爲什麼?不是恨我嗎?爲什麼不殺我?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想問一句爲什麼。
“她不想讓你死,僅此而已。”
只是淡淡的留下這樣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便拂袖而去,只留那喜燭臺下,一雙羸弱的肩膀,呆滯半晌。
隨後,便有女官昭告天下:今,有女名桑蘭,賢達聰慧,冰肌玉骨,朕感念天地之神奇,特招此爲皇貴妃,賜名賢妃。
於是,那大漠第一的美女,從此成了幽幽禁宮中那帶刺的玫瑰,除皇后之外最尊貴的女子。
可,自此,皇后之位,一直空懸,無人知其原因,只覺皇帝因愛妃心切,無需皇后罷了。
“皇妃娘娘,天氣涼了,還是進屋去吧,陛下今日,怕是晚些纔回來。”
侍女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這位滿身傳奇的皇妃娘娘。
如今,皇妃娘娘已懷有身孕,不敢怠慢。
陛下寵勝之極,無人能比,爲她連皇后之位都空懸了兩年之久。
只是爲何不立皇妃爲後,大家也議論紛紛
只是除了那唯一知情的幾個人之外,再無人知道這皇宮內院,曾有個蝴蝶般美麗的人物出現過,叫那天一般的男子,也爲之肝腸寸斷,日夜思念。
回過神來的桑蘭,下意識的撫摸着日漸成型的肚子,臉上,帶着已爲人母的慈愛。
那張臉,依舊教天下女子羨煞不已,只是如今,多了那些經歷滄桑後的釋懷和母性的光輝。
孩子,平安的來到這世上吧,桑蘭看着天邊的雨過天晴的景象,默默的許願道。
只是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個兩年前遠走高飛,心中豪邁的女子。
只是不知,她那廣闊的天地,如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