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小結巴
後夜過半，德州一帶，暴雨滂沱，雨勢陡然轉強！
咔啦啦！
忽來一道大閃，自天際劃下，蜿蜒曲折，尤像一條血紅龍紋！
這般功夫，南關外，監守圍城外延之巴哈納一部降清漢軍小隊，於暴雨中臨時搭得幾處營帳，攏在關前二里外一地勢略高處！
其間營邊，晚時亦有得三五人值夜！
因這雨勢確屬忒大了些，遂此班值員，也懶於四里巡守，而僅是分散到幾處簡陋搭就之雨篷下面，硬挨以待天明矣！
咔啦啦！
又是一道紅閃！
隨之跟來的，便是滾滾炸雷之聲！
透此一縱即逝的陰冷灰白閃光，其間面南某處雨篷內，一小卒丁，卻忽瞧得南向二百步外，匆有幾騎人影浮現！
那黑影肅殺，馳掠間，一閃而過！
轉瞬，重又陷入濃稠夜色之中！
這般仿若鬼魅般陰森的敵影，登時，叫此降卒驚起一身冷汗！
汗毛倒豎，旋即大駭當場！
可畢竟亮閃太過短促，照明有限，其迷迷糊糊，一時愕怔，亦不知是自己眼花，還爲真有其事矣！
於是，忙便戳去同挨一篷的班頭兒！
“強，強，強哥！”
“有，有，有”
此丁卒年歲偏小，本就口吃，這會子一時着急，就更是話噎在嘴裡，半晌吐不到正題上。
旁個疤臉被喚作強哥的班頭兒，原在混差事，暴雨風嚎的，點了小結巴靠外擋風替勤，自己則雞賊，躲其身後，避風眯盹兒是也！
可這半夜功夫，剛時斷時續眯得睡着，這小卒就敗興一頓的捅咕！
強哥被迫轉醒來，火氣瞬時升騰，見得結巴卒丁搗亂，上去照其後腦就一巴掌扇過去！
“你他媽的！”
“有，有，有你姥姥個腿兒！”
“老子纔剛他媽睡着，你瞎咋呼啥？！”
“操的！”
“做夢娶媳婦兒，纔剛拜完堂，你.，你他媽就跟老子搗亂！”
“給我站直嘍！”
“臉衝外！”
“盯巡懂不懂？！”
“再沒事兒弄醒老子，我先扒了你的皮！”疤臉班頭不分青紅皁白，半分好臉色無有。
“呃”
“強，強，強哥！”
“有，我瞧着有.，有情況！”小卒丁悻悻然，捱了揍，一臉委屈相！
可畢竟剛驚嚇仍存心間，心有餘悸，遂使勁忍住口吃之毛病，仍竭盡全力報言以示警！
這當口，聞及小結巴還有堅持，疤臉強哥亦感將信將疑，遂心下多出惶恐來。
他人自旁草垛上挺身起，一手將礙事小卒扒拉到邊兒上，探頭就去雨篷檐下，仔細朝眼前稠黑的夜色滿瞧了個遍。
“呼——”
“除了風就是雨的，也沒啥別個動靜兒啊？！”
“小結巴，你他媽莫不是在耍老子？！”
疤臉強哥縮着脖子，四外掃視一圈兒，到處烏漆嘛黑，又聽不得有甚多餘動靜出來，遂一反臉，拽過那小卒衣領，就是一通噴罵！
“強，強，強哥！”
“我，我剛.，可能是看.，看錯了！”
“你，你別.”
小卒不堪疤臉強扯拽，臉色嚇的鐵青！
一來其剛下，確屬轉瞬間，沒來得及瞧個真切，對敵影之說，自己亦難有拿準！
二來呀，他也的確是怕了這疤臉強。
就算是敵兵襲營又如何？大不了一死，一了百了，攤上這麼個世道，家裡餓死了人，沒飯轍，這才充的軍，所爲亦不過是得那點子被軍頭剋扣完，排下來的兩袋兒小米！
現如今，成了降兵僞軍，跟這德州鏖戰，戰死還算有個撫卹，可跟這新編來的班頭兒疤臉強幾天，他卻實是生不如死矣！
苦累倒還其次，主要此人脾性暴虐，動輒打罵，一個不順氣，便要挨一頓揍哇！
軍中又苦乏，其人每每晚時還不老實，入帳睡覺總要強索小結巴來，抱於身下就一通折騰泄火！
白日陣前好不容易撿得命回，夜裡嘴巴屁股還要遭殃，如是反抗，亦就再添頓毒打！
末了還難逃入帳之事！
小結巴一連幾天挨下來，早已被搞得精神恍惚。
旁的兵卒，亦見怪不怪，懶管這檔子爛糟事也就罷了，有些不算個人的，竟還渾話來挑弄揶揄！
所以說，對得小結巴如此處境，是非看走眼，發現敵情，於其己身來說，已是不那麼重要了！
“強，強，強哥！”
“錯，錯，是，是我看錯了！”結巴小卒不論敵情事，一味只告饒，後悔驚醒眼前惡人強矣！
可聽及這話，那疤臉強明顯火氣更甚了！
心火下轉，反正左右也醒來了精神頭兒，遂這畜生眼珠兒一轉，一把將得小結巴就甩去了棚外暴雨中！
“去你媽的！”
“果然是在耍弄老子！”
“行！”
“我看你渾身幾處嫩肉是又癢癢了！”
“惹老子這一通火出來！”
“做夢娶媳婦兒都叫你小逼崽子給攪和黃了！”
“你行啊你！”
“好，好！”
“那老子就成全你！”
“快！擱雨裡把衣服扯了！”
“皮肉洗洗乾淨！”
“今兒跟這蓬裡，老子好好疼疼你！”
疤臉強望去頂來十三四，身形瘦小單薄之小結巴，滿臉淫邪狠厲！
所言亦甚是不堪入耳！
現刻下，備受欺凌小結巴，忽叫大手一扯，甩進暴雨泥水中，又聽得這般恐嚇言辭，一時真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其兀自淋在雨中，情緒突有崩潰，旋即便放聲痛哭開來！
所嚎哀怨，絕望，好不痛心！
可疤臉惡人強，又豈會理去這些！
爲止小結巴哭鬧，隨口再厲聲訓喝起！
“操的！別他媽浪叫啦！”
“你要敢再嚎，把別人招來，老子就地拔了你滿口牙！”
“到時候耍弄起來更他媽舒服！”惡人強恫嚇。
但縱是聞及這些，小結巴情緒崩潰，似亦再也繃不住，難自控矣！
這一刻，還算是半大孩子的他，什麼都聽不進，耳中唯剩了風雨之聲！
他淋在暴雨裡，從頭到腳溼個透徹，兀自撐開雙臂，仰天宣泄着心中憤懣！
他想逃！
逃開惡人強，逃開這吃人的世道！
可僅於幾步遠前，雨篷內，疤臉強又豈肯給他這等機會？！
眼見他小子竟長得狗膽，不聽招呼！
惡人強霎時怒不可遏，抄起戳於近前，白日使喚之長矛，就欲冒雨撲過去，給這小子點厲害顏色！
強令其長個記性！
“逼崽子！”
“還反了你了！”
“今兒他媽老子不玩兒廢了你，日後就他媽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