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猶豫了一下道:“我覺得,如果,你真想幫張家,爲什麼不直接去追蹤張文韜?或者,去池當家那邊增援?一定要在張家事情上打轉麼?”
我再次搖頭道:“張文鳶說:她跟我說的話,九成是真,一成是假。可她所謂的九成真,難道就一定是真的麼?或許,她看到的也是假象。我要找到當年的真相。”
“真相對你來說有意義麼?”小糖說話之間已經帶起了幾分怨氣。
我推門從車上跳了下來,在後備箱裡拎出鐵鍬直奔山頂趕去,張嘯風的墳就在山尖上。
孤零零的墳塋,如同絕世高手站於巔峰一覽衆山小,但也帶着幾分高處不勝寒的蒼涼。
它像張嘯風。
它也埋着張嘯風。
從張嘯風封門開始,就沒人再見過三眼先生,只見過他的棺材。而我必須去做二十年後第一個去看三眼先生真正的面目的人。
我拎起鐵鍬幾下挖開張嘯風的墳塋,等我想要轉身去找撬棍,撬開棺材釘的工夫,卻聽見小糖喊了一聲:“吳問!”
我順着小糖的聲音看過去時,卻看見張嚴心帶着十多個三眼門的弟子面帶寒霜的站在了遠處。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張嚴心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連聲音都沒聽見?
小糖緊張道:“嚴心,你聽我說,其實吳問……”
張嚴心冷聲打斷了小糖:“我不需要聽你說什麼?我要他說!”
我看向張嚴心道:“我來挖張嘯風的墳,是要查明當年的一些真相。”
張嚴心看了我半天才說道:“僅此而已麼?”
張嚴心的語氣,不由得讓我有幾分惱火,說話的口氣也跟着變了:“你覺得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
張嚴心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吳問,就算你想探查當年的隱秘,爲什麼不跟我說一聲?我們是朋友麼?誰的朋友能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過來挖她的祖墳?”
我頓時被張嚴心問得啞口無言。
我確實應該跟她打聲招呼再來一探究竟,可那個時候,我剛剛殺了張文鳶。如果,張嚴心問起我張文鳶的如何?我又該怎麼回答?
這個時間太糟糕了,讓我無法去考量如何面對張嚴心。
張嚴心看我不說話,再次質問道:“我姑姑呢?”
小糖趕緊搶上來一步:“張文鳶,她……”
我知道小糖是打算按照她原來的計劃,告訴張嚴心,是我們沒有保護好張文鳶,讓她戰死在張家老宅。
我不等小糖把話說完,就把她給攔了回去:“她讓我殺了!”
張嚴心身後的三眼門弟子厲聲怒吼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冷聲迴應道:“我說張文鳶讓我殺了,你們聽不懂麼?”
“殺了他!”
“住手!”
三眼門弟子和張嚴心同時開口之間,大半三眼門弟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有一個人奔我衝了過來。
對方拳風剛到,我雙手一錯,一手架住了對方的胳膊,一手化作手刀,直奔那人手肘上砍了下去。
“住手!”小糖想要喝止我的聲音還沒落下,一聲骨骼折斷的脆響就在我掌下驟然而起。
我打斷了對方一隻手之後,也沒再下殺手,那人拖着一條胳膊逃回了三眼門的陣營。張嚴心眼圈微紅道:“吳問,你又對三眼門弟子下殺手?”
我沉聲道:“不殺人的招式,我沒學過。”
我說是實話,土匪哪有那麼多客套,動了手就是要殺人。吳家武技當中就算是有些客套的東西,也都被我祖上給扔了,只留下了最實用的一部分。所以,我動手基本上就是殺招。
其實,我對那個三眼門弟子已經算是留手了。可是那個時候,我不覺得,我應該跟張嚴心解釋什麼?
我們不是第一天認識,她應該知道,我做人做事的風格。
張嚴心咬牙道:“好!你說的很好!吳問,我張家不需要你援手,我也不想再見到你。馬上滾!”
“小姐!”一個三眼門弟子喊道:“不能讓他走。他殺了副掌門,還挖了老掌門的墳啊!”
張嚴心的眼淚流了下來:“爸爸說了,無論吳問做了什麼,張家都要放吳問三次。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吳問,你走吧!我再看見你的時候,一定會殺了你。”
“嚴心……”小糖還想要再說什麼,張嚴心卻厲聲喝道:“你也走!我不想再看見半間堂的人,包括你在內!”
小糖也哭了:“嚴心,吳問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吳問,你倒是說話啊!”
我面向張嚴心拱了拱手道:“多謝手下留情!下次相見,我也放你一次!”
“吳問,你說什麼呢?”小糖使勁拽着我的衣服:“你有話就不會好好說麼?”
“跟我走!”我不顧小糖的反對,拽着小糖幾個起落衝進山腰間的樹林,才停了下來。
小糖氣得想要打人:“吳問……”
“噓!”我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張嚴心遇上麻煩了,她在故意趕我們走。”
小糖頓時愣住了:“你怎麼知道嚴心要幹什麼?”
我壓低了聲音道:“你沒注意葉禪沒來麼?葉禪的任務是保護張嚴心,他從來不離開僱主左右,他人在什麼地方?”
“張嚴心給我們的理由太牽強了。張文韜說放我三次?他是一早就知道我們能反目。還是知道,我能與三眼門爲敵?那是張嚴心編出來的理由。”
小糖這才反應過來:“那嚴心跑到山上來做什麼?”
“我估計,她也是要挖墳!”我說話之間又悄悄潛了回去。等我遠遠看到張嚴心時,三眼門的人已經把棺材從墳裡拖了出來。
張嚴心站在距離棺材不遠的地方一動不動,好像是在想什麼。站在她背後的中年人說道:“嚴心啊!你不該把吳問攆走哇!”
我不認識那個中年人,但是聽他說話的語氣,他應該是張嚴心的長輩。
張嚴心苦笑道:“不把吳問攆走,難道讓他陪着我們三眼門一起死麼?葉禪那麼高的修爲,都已經栽了,把吳問他們留下,只不過是多做犧牲而已。我只能把他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