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亡?”謝慧齊一聽就匪夷所思,她撐着牀面坐了起來,努力深吸了口氣,道,“那屍首呢?”
發現盔甲就是死了?
“嗯,沒事……”齊君昀見她聽了前面半句就起了身,但還好,她很冷靜,“國師說他們沒事。”
她信國師,說這個能安她的心。
果不其然,謝慧齊一聽國師說他們沒事,拍着胸口順了好幾口氣,眼睛儘管是紅的,但嘴邊已勉強扯出了笑來,“我就知道他們沒事,之前都收到了他們的信,說他們好好的……”
“是,好了,我會等要派人過去,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齊君昀本來想瞞她一會的,但他這邊要派人出去找妻弟,她有什麼話,現在讓她說纔好。
省得以後等她知道了,會怨怪他瞞她。
齊君昀自知這麼多年了他得她的心,讓她時刻都站在這邊,即便是她甚是疼愛的妻弟們在他面前犯了事,她也從不只會一味地相信他們,皆是因他知道怎麼對待她--重要的事情,他從不與她含糊。
“有!”謝慧齊想也不想抓着他胸口的衣裳道。
她又深吸了口氣,聚起了神,慢慢地說起了兩兄弟一些偏門的留暗信的手法,還有她曾經教過他們的一些特殊的交流方式。
這都是在行軍中用得到的,謝慧齊把後世知道的一些簡單軍用交流方式都交給了他們。
她說完之後,齊君昀就走了。
謝慧齊再也沒辦法睡着,走下地看着搖籃裡的小公子,一直沒有流出來的眼淚默默地流了出來。
“阿孃……”背後,有人叫了她一聲。
謝慧齊轉身,看到了披着袍子和長髮看着她的大兒。
“過來。”謝慧齊抹去了眼邊的淚,微笑看着他招手。
齊璞揹着手,大步走了過來。
他還小,可是行爲作派已有乃父之風了,像個小大人。
“阿孃,怎麼了?阿父剛纔出去的時候好像有點不對勁。”齊璞一走到她跟前,疑惑地問。
孩子天資聰穎,這一直是謝慧齊最大的驕傲,也是最大的擔憂,見他一張嘴就問事,她勉強笑笑,牽着他的手往牀邊走,等把他塞到了被子裡才淡道,“沒什麼大事。”
“那你還哭?”齊璞沒躺下,光坐着。
“你還小。”
齊璞不與她辯,只是一臉不贊同地看着她。
瞞他又如何?能瞞得了他幾日?
還不如現在就告訴他,他也好知道她爲什麼哭。
“告訴我吧,”齊璞見母親只是笑着不語,還意圖伸手讓他躺下,他不認同地攔了她的手,把她的手雙手抱着放到了腿上,嚴肅地看着她道,“我想知道你何哭,你說過的,我身爲國公府的長子,最應該做的事就是不讓府裡的女人哭。”
謝慧齊差點沒忍住哭出來。
孩子多好。
像她的大郎和二郎,也是她這樣教出來的。
他們也很愛她。
可是,現在他們卻生死不明……
“你大舅舅跟二舅舅他們,”謝慧齊抹過眼邊流下的淚,盡力平靜地道,“在邊境那邊出了點事,消失了一個來月了,你阿父剛纔從宮裡得知消息,現在去挑府裡的人到涼西那邊找人去了。”
“消失了?”齊璞愣了,隨即失聲道,“怎麼可能?”
“說是去接你從姬英回來的表舅時失蹤的……”謝慧齊說到這把臉上的淚全擦乾了,淡淡道,“不過國師說你兩個舅舅都沒事,我看應該也出不了什麼事,到時候咱們家的人再去找找,也就能找到了。”
“我進宮去問問國師。”齊璞當下就要掀被,但被母親攔了下來。
“現在這麼早,怎麼進宮?”謝慧齊隨即叫了丫鬟進來,拿了另一牀被子,跟兒子躺了下來,安慰他道,“好了,睡罷。”
“娘……”齊璞叫了她一聲。
謝慧齊朝他微笑了一下。
“娘。”齊璞擡手摸了摸她的紅眼睛,輕嘆了口氣,道,“你別傷心,阿父會把舅舅們接回來的,他有多厲害,你是知道的。”
“是呢,我知道他有多厲害,就是想着這,娘這才睡得着,你也是,該睡了。”謝慧齊安撫着他,等到長子睡了下來,她才閉上了酸澀的雙眼。
就是有國師的話,她這心吶--也是吊在空中着不了地。
怎麼消蹤的?
到底出了什麼事?
還有翼雲……
翼雲那邊,是不是得告知舅父?
想着,謝慧齊也是睡不下了,穿好衣裳披了披風出去,在夜風中看着黑暗的天空,等着她家國公爺回來。
這幾年,歲月裡盡是染滿了苦難,以前就是半夜也燈火通明的國公府因着節約,現在即便是主院這邊也很少點着長長的燈籠線了。
她也想過現世安穩的日子,可老天從不答應人,如人的願。
齊君昀在天快要亮的時候纔回了鶴心院,一到院門口,就見她披着披風站在正門的廊下。
她那頭濃密的黑髮在晨風中隨風飛舞,張揚極致,朝他看來的眼,明亮得就像半夜最亮的那顆星……
這是他的妻。
她美得讓他心悸。
齊君昀朝她走去,走得近了,纔看到她臉邊的淚痕,他伸手去碰,指頭冰冷的一片。
“怎麼了,不是說了,會派人去找嗎?”齊君昀輕聲,溫柔地道,生怕聲音重了,會傷了她的耳,刺了她的心。
“嗯……”謝慧齊在他溫暖的指腹碰到臉的時候閉了閉眼,方纔覺得,自己竟是冷的,也才知怕冷,她躺到了他的懷裡,等他把她抱得緊緊的,她才吸着鼻子道,“舅父那……”
“我知道派人去了。”齊君昀拍了拍她的背,極盡溫柔地安撫着她。
“翼雲到底如何了?”
“會沒事的。”
“那邊沒你的人嗎?”
她太敏感,也太敏銳,齊君昀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心裡嘆了口氣,嘴裡淡淡道,“有我的人,只是一直沒傳消息過來……”
謝慧齊抓着他腰側,把頭擡了起來,“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看着她因水意更加明亮的雙眼,齊君昀擡起手攔了她的眼睛,把脣落在了她冰冷的鼻尖上,“好了,小姑娘,我會查清楚的。”
“消息爲什麼送不過來?是他們怕責怪,還是……”謝慧齊想着各種可能性,她覺得她快有點要發瘋了。
她想鎮定的,可鎮定不起來,理智這時候已是有點不管用了。
她弟弟個自來謹慎,身邊還有他們自己的人護着,軍中也有她丈夫的人,可爲何到如今,消息才傳到他們耳中?
其中若不骨貓膩,叫她如何信?
她不信弟弟們是被姬英軍殺害了……
谷芝堇一大早就來了國公府,看到神情一片寧靜的謝慧齊,有些氣急,喘着氣的她也是閉了閉眼,順着自己的氣,不讓自己顯得過於焦躁。
她不知謝慧齊是一大早在她丈夫的懷裡大哭過一頓這才舒解了些,只知自己這時候萬萬不能沉不住氣,連表妹都不如。
倆姐妹都是經過事過來的,坐下後,相互之間對視了幾眼,苦笑了幾聲,再開口時,口氣都是平靜的。
“你姐夫已經跟着你們府裡的人出發了,我過來是想看看你怎麼樣了……”谷芝堇說到這,輕吐了口氣,似是要把心中的鬱氣吐出來一些才能說話,“你看起來還好,我就放心了,說實在的,我也不擔心晉平晉慶,在南方的時候他們什麼磨難坎坷沒經過?他們心裡精得很,就是出事了,也很容易轉危爲安。”
“我也是這般想的……”謝慧齊也是微微笑了一下,笑過之後便道,“姐姐也別擔心,我家國公爺說,等過幾天,他會把南方駐守的鐵虎將軍調換到西涼。”
鐵虎將軍乃他至交好友,有這位將軍帶着的五萬鐵虎軍調防過去,到時候行事也就方便些了。
“宮裡怎麼說?”
謝慧齊搖了搖頭。
她還不知道。
“你進宮嗎?”
“進不進,得等國公爺的話,”謝慧齊淡淡道,“我也有些日子沒拜見過梨妃了,也是有好些日子沒跟國師他老人家見禮了,這次二郎也失蹤了,我該去見見他的。”
“休王爺那……”說到國師,谷芝堇想起了大郎的師傅。
一說到休王爺,謝慧齊就想起了休王爺家大弟弟屬意的那個對他一片癡心的小郡主,那小郡主對他真是一枉情深,即便是這親事讓她拖着還沒訂,想等弟弟回來能上門迎娶那小姑娘的前半年再說,可那小姑娘卻一次次派人上門給國公府送些她做的吃食,還有繡品,小公子百日,也是繡了百福字的小肚兜過來給她。
一想那小郡主要是知道了這噩耗,不知會如何傷心,謝慧齊也黯然了起來。
“可能也是要不了多久就知道了……”謝慧齊揉了揉發疼的腦袋,淡淡道,“現在我們還是等着查清了,這事究竟是何因吧。”
“只能如此了,只是進宮的話,能不能帶我一起?”谷芝堇站起身來走到表妹身後,替她輕撫着腦袋,“我也想問國師幾句話。”
“誒,我問問國師的意思。”謝慧齊沒推拒。
這等時候,想來表姐也是有不少話想問問那個無所不能的國師了。
她何嘗不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