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採訪中遭扣留、毆打的事件幾天之後才平息,對方單位領導登門道歉,奉送上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賠償等若干費用,動手的保安經理下崗,和幾個保安一起,套用報紙上常用的官話,就是等候接受法律制裁,然後有領導來慰問。等到所有的程序都結束,陸媛就回去上班了。
“黑馬王子爲你挺身而出,怎麼樣,這次是不是覺得特別感動?”上班第一天,小於拉了陸媛出去吃中飯,還沒走到飯店,話匣子已經忍不住打開,八卦本質表露無遺。
“你言情小說看多了吧?”陸媛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就差沒呲牙了,“你是不是覺得,我都該以身相許?”
“你這麼冷血無情,想也知道不可能了,”小於很識趣,只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們倆愛怎樣怎樣,本來也和我沒關係,我就是覺得,有個人保護自己,那種感覺應該很幸福。”
陸媛被噎了一下,晚上睡不着也細細回憶,其實女人心裡都有或大或小的七彩的夢,雖然不至於像紫霞仙子那樣,希望心上人有一天會在一個萬衆囑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雲,但是英雄救美這樣的橋段,是女人就很難抗拒。可是那天的情形,怎麼她回憶起來就是一團混亂呢?和林浩電影裡的場景完全不同,田楓是飛快的就被三個人圍攻打倒在地了,好像還是她勇敢的衝過去試圖解救他,當然失敗了。
總之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出一點感人的、悲壯的、讓人砰然心動的東西。還是許久之後,陸媛才得出結論,不是田楓的問題,可能也不是她的問題,怪就怪她的職業有問題。事發之後,不停的有人讓她講述當時的情形,她沒有說謊,但是可能會在潛意識裡刻意放大痛苦,這是職業習慣,所以到了後來,田楓倒地不起就成了她記憶的全部。
當然想法歸想法,週末她還是買了水果去醫院探望田楓。
自從那天給她發過短信後,田楓這幾天倒是安靜了,電話和短信都沒有,陸媛去的時候,他倒是一個人百無聊賴般的半躺在病牀上,不知道想些什麼。
“怎麼樣,什麼時候出院?”想起上次的對話,陸媛有些尷尬,遲疑了下才大力的開門關門,然後大聲的招呼。
等到這些聲音驚動了田楓,轉頭看到陸媛的一瞬間,他只覺得心喜得整個人都精神了,眼中也有了明亮的光芒,只是隨即又想起了什麼顯得有些慌亂,吶吶了半天才說,“我還以爲你不會來看我呢。”
“怎麼會呢,我不是那樣無情的人。”陸媛呵呵一笑,把水果袋子一股腦丟到田楓牀邊的小櫃子上,視線從田楓臉上掃過,對他的慌亂有些奇怪,“你怎麼了,看見我這麼不自在?”
“沒有,誰——說的。”田楓有點結巴起來,正想讓陸媛坐,眼角卻瞥到放在自己枕邊的紅色小提包,一時更加慌亂。
“田楓哥,蘋果我洗好了,你吃……”陸媛也看見了那隻小提包,款式很眼熟,似乎在什麼地方看過,正想着田楓的媽媽真是時髦,居然使這種年輕小姑娘最愛的小提包,不防病房的門又被人推開,淑玲嬌滴滴的聲音傳入耳中。
看見陸媛,淑玲也是一愣,只是臉上的嬌俏笑容卻不變,反而十分親熱的說,“你也過來看田楓哥呀,快點坐,我給你削蘋果吃,田楓哥也真是的,陸媛來看你,怎麼也不讓人家坐下。”話裡話外,那種當家作主的姿態,讓陸媛忽然起了一種吞了蒼蠅的感覺,渾身不舒服。
“淑玲,你別忙了,我這挺好,休息一天不容易,你早點回家吧。”田楓皺眉,想對陸媛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放冷語氣對淑玲道別。
“我今天沒什麼事,阿姨說讓我在這裡陪陪你的,我答應了她怎麼能說話不算數。”淑玲彷彿沒有察覺什麼不妥,搬了凳子給陸媛,自己則側身坐到病牀邊,真的從櫃子的抽屜裡拿出水果刀,開始削蘋果。
“我不想吃。”田楓乾脆的拒絕。
“不是給你吃的,給陸媛吃。”淑玲笑笑,手指嫺熟的轉動,蘋果皮一圈一圈的下來,十分均勻。
“我不吃蘋果的,”事情會變成這樣,陸媛只覺得十足的尷尬,她對田楓確實無意,但是淑玲的表現卻好像她們是情敵,正在爲一個男人進行一場兵不血刃的征戰。莫名的成了人家的假想敵,她只覺得荒唐,忍不住瞪了田楓一眼,聲音也冷了下來,“我就是來看看,田楓沒事我就回家了,難得休息,得睡一覺補充體力。”
“吃了蘋果再走吧!”淑玲笑着,背對田楓,顯得有些得意,見陸媛要走,就出聲挽留。
“不用了。”陸媛轉身就走。
“你別走,把話說清楚!”田楓有些急了,就想站起來,可是他手上還打着吊針,淑玲有意無意的把他蓋的被子坐在身下,這一動的力量都作用到自己身上,只覺得刺骨的疼痛。只是眼看着陸媛就要開門出去,他也顧不上了,擡手把淑玲一推,被子一掀,就真的跳到地上。結果旁邊掛着吊瓶的掛子被他拖倒,發出哐噹的一聲巨響,打了一半的吊瓶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把幾十米之外護士站的護士都驚動了。
“現在這些孩子,吃飽了撐的,一天沒事找事,”幾個護士進屋收拾,給田楓檢查傷處,重新紮好吊瓶,一邊嘀咕,“看看,還給我們演一出苦情戲,這纔多大年紀,就學人家腳踩兩條船。”
“我沒有!”田楓忍不住就辯解。
“不用和我們說,和你自己父母說吧。”護士長哼了聲,轉頭卻對站在門口,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陸媛說,“小姑娘,你們誰愛誰誰不愛誰和醫院都沒關係,別在製造這麼大響動,打擾別的患者休息,不然就趕緊出院。”
陸媛唯唯諾諾,等到幾個護士都出去了,才橫眉立眼的手指田楓,“看看你,把淑玲氣跑了吧。”
“她和我有什麼關係。”田楓也沒好氣,“都是因爲你,你還幸災樂禍。”
“你這話奇怪了,你把人家小姑娘推到地上去,和我有什麼關係。”陸媛氣大了。
“你要不走那麼急,我能這麼着急嗎?”田楓別過臉,“沒見過你這樣的。”
“那今天不見到了。”陸媛還想說,病房門又被推開,這回卻是田楓的媽媽,看到陸媛,田媽媽一愣,然後笑說,“剛纔護士站的護士說,田楓欺負小姑娘,我還挺着急的,原來是小陸來了,和田楓說說話吧,他成天在醫院就說悶,對了,剛纔那個孩子呢,怎麼走了?”
“人家愛來就來,愛走就走,有什麼好問的,”田楓餘怒未消,母親面前不好說什麼,只能哼了一聲。
“我看你挺好,也不悶,我走了。”陸媛不想這麼幼稚,好像和他生氣一樣,可以一看田楓這個樣子還真就有氣,和田媽媽道了別,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