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陸媛也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和以往一樣,媽媽只是問她最近身體怎麼樣,工作怎麼樣,有沒有和人鬧矛盾,又絮絮的說了些家裡發生的趣事,只在要掛電話之前,才說,“北京的報社和咱家這邊的一樣不?過年停刊不停刊呀?”
“停的,不停我也得回家過年呀。”陸媛心裡一酸,對家的思念讓她恨不能馬上順着電話線就飛回家去。
“回家呀,那你買票了嗎?幾號回來?”一旁陸爸爸急了,搶過老伴手裡的電話,一連疊聲的問。
“三十兒之前肯定回去,我託同事買票呢。”陸媛不想他們着急,趕緊說,“你們要帶點什麼嗎,我好買了帶回去,稻香村的點心怎麼樣?”
“人回來就好,過年火車擠,你一個女孩子,帶大包小包的經管不過來,什麼也不用帶。”陸媽媽又搶回話筒,那種急切的勁,好像陸媛已經拎着行李要上火車了。
放下電話,陸媛也去拜託跑戰線的同事,同事打了電話,半天苦着臉說,“你家那趟火車的票特別難買,別說臥鋪了,現在站票都挺費勁的,一夜呢,你也不能站回去,那天田楓買票的時候,你怎麼不早說?”
陸媛嘆了口氣,謝了同事後走開,思前想後,決定去火車站看看能不能從票販子手裡買張高價票。
下班高峰期,地鐵車就像罐頭盒,擠車的人就像沙丁魚,沙丁魚陸媛的手機響了,她費力把抱在胸前的包包拉鎖拉開一點,手臂擡起,捅到了身旁的人,收到白眼一對,“喂?”
“是我,”話筒裡的聲音有點低,陸媛聽得不真切,她剛剛只顧趕緊接電話,也沒來得及看看是誰的來電,這會只能問,“哪位?麻煩你大點聲。”
“凌君天,”電話那端的人提高了些聲音,“你跑到什麼地方了,這麼吵。”
“我在地鐵上,”陸媛剛說半句,就被人踩了一腳,是前面的一個時髦女郎,靴子的跟估計奇細無比,這一下正踩到她的小腳趾位置,只痛得她“啊”了一聲,結果人家沒事人一樣,隨着車子的下一個搖晃挪開腳,連對不起都沒有。
“你怎麼了?”凌君天顯然也聽到了這個聲音。
“耽誤了一個美女腳落地。”陸媛苦笑,疼得恨不能脫下鞋子看看是不是腳上都流血了,不然怎麼會這麼痛,如果不是電話在手,還在接聽,估計她就得去拍前面的人,踩到別人是不小心,說聲對不起就這麼難嗎,“凌先生,有什麼事嗎?”
“要過年了,你還欠我一頓飯,你不是準備拖到明年吧?”凌君天卻忽然這樣問她。
“……”陸媛有點沒反應過勁,凌君天還真差她這一頓飯了,不會吧?
“你真想賴賬?”凌君天等不到她回答,隔了會又問。
“不是,是我很忙,凌先生,我還沒買到回家的票,這會準備去火車站看看,改天行不?”火車站到了,陸媛被人流涌出來,靠到一棵柱子上,低頭隔着鞋子摸了摸被踩到的位置,還是火辣辣的痛着。
“火車票呀,你家住什麼地方?”凌君天似乎一愣,“你還沒有買票,這會恐怕很難買到了吧?”
“所以我想看看有沒有票販子,”陸媛嘆了口氣,朝地鐵出口走。
“需要幫忙嗎?”凌君天問她,“王涵有個熟人,公司裡不少人託他,要不你問問他?”
“可以嗎?”陸媛有些驚喜,不過她實在不大喜歡那個八卦男,“會不會太麻煩?”
“王涵,”那邊凌君天卻已經叫了一聲,幾十秒後,王涵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陸記者,你需要到什麼地方的票,硬臥、軟臥還是硬座,幾號的?”
“硬臥或是硬座都行,軟臥也行,只要是票就行,臘月二十九晚上的,到XX市。”陸媛一口氣說完,然後說,“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不算,正好我要幫公司裡幾個同事訂票,求人一次也是求,許多次也是一樣。”王涵回答得很快,態度也很好,陸媛猜測是因爲凌君天在一邊的緣故,“陸記者現在已經在火車站了吧,那你先在附近找個地方等會,我馬上給你電話。”
王涵的熟人果然更有力度,陸媛在車站附近的快餐店等了半個多鐘頭,就接到了他的電話,票找到了,硬臥沒有了,只剩張軟臥的,雖然得多花些錢,但是陸媛還是高興得幾乎當場跳起來。
按照王涵給的聯繫方式,陸媛打了那人的電話,對方很爽快,告訴她在原地等待,他出了票,二十分鐘內送去給她。
後來直到上了車,陸媛才聽說,她坐的那節車廂是預留車廂,說白了就是春運高峰期,預留給上級領導的,當然不是領導本人坐,就是領導的三親六友。平時多數用不上,就臨發車的前十來個小時,把空出來的票會打到電腦裡出售,但是春節期間,領導職位太低都弄不到這車的票,爲此陸媛又小小的崇拜了一下王涵,順便捎帶着崇拜了一下凌君天,能有這樣有門路的秘書,老闆的能力可見一斑。
拿到票,凌君天的電話恰巧在十分鐘之前過來,說是要她請客,地點他已經選好了,讓她直接過去買單。那個地方陸媛路過過幾次,裝修那叫一個金碧輝煌,滿牆都是金色浮雕,偏偏取了個十分雅緻的名字叫明輝園,陸媛的家附近也有一家類似的裝潢的店,但是人家就誠實很多,乾脆就叫金碧輝煌。坐着車的時候,陸媛一邊想就一邊鬱悶,原本今天凌君天無緣無故的幫她,讓她有些惶恐,但是這傢伙獅子大開口,居然要她到那種地方請客,就把她那股子惶恐勁壓下去了,有欠有還,十分公道,就是有點宰人的嫌疑。
吃飯的時候王涵也跟來了,老實不客氣的點了八道菜,菜碼很小,但是容器卻精緻的閃爍着金光,吃了什麼陸媛都沒注意,她整晚想的都是吐血的荷包,當然,爲了減少自己的損失,她一直埋頭吃飯,用力夾菜,中間凌君天和王涵各問了她幾句家鄉風物,她回答得統統驢脣不對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