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心中所想,花微瀾眼裡閃過一絲鄙夷,臉上卻是平淡無波:“娘娘,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宮安心保胎。至於下毒之事,咱們就當從未發生過。”
齊妃神情一恍,捂住肚子就往回走:“對,我要回宮好好休息。”
見到她走的方向,花微瀾蹙了蹙眉:“不是那裡,而是雲煙閣。”
齊妃腳步一頓:“雲煙閣?我爲什麼要回那個醜女人待的地方?我不要,我要去別的地方住!”
“胡鬧!”
花微瀾眼神一凜,跨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攔住她的去路:“齊妃娘娘,你可曾想過,三王爺既然挖了個坑等着你往下跳,就表示有人透露了這個消息,而此事除了你知我知,就只有秦落衣知道。這足以證明,秦落衣已經清醒了。我猜想,這段日子以來,她定是躲在雲煙閣,等待着這個時機。如今計劃失敗,你要趁熱打鐵搬回去,這樣在你眼皮子底下,她也無法再裝病了。”
她確實是個聰明的人,憑藉着事情的前後,很快就想清楚了始末。
齊妃聽得愣了半天才轉過彎來:“你爲何要幫我?”
“我並非幫你,只是我們有共同的敵人罷了。”美麗的臉龐上顯露出絲絲狠意,“竟敢利用我,我定會要她付出代價!”
如花微瀾所說,第二日,齊妃便去懇求皇上,讓她搬回雲煙閣住。皇上擔心秦落衣病未好,遲遲不肯同意。無奈之下,齊妃請求帶了御醫前去,結果真相令人大吃一驚,秦落衣的毒素竟已經清除,只是身子骨還有些薄弱。
這一連兩件喜事,皇上高興不已,當即就派王公公給雲煙閣送去不少好東西。齊妃倒也不藏私,挑了幾個不錯的物件,派人送去秦落衣的房間,又讓御膳房做了很多補品,看上去,倒是一點沒虧待自己的丫鬟。
因爲齊妃回來,阮灝君便不能來幫她把脈,只能託人按時給她送藥去,這裝病之事是不成了,沒過數日,秦落衣就出了房門,走路說話間也和生病之前無異了。 Wшw▪ttk an▪c o
對於齊妃下毒之事,宮中所有人都選擇了閉口不談,就連秦落衣,也好似完全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只是將她又送回到了花微瀾身邊。
其實秦落衣不是沒有想過要調查清楚,只是禍不及孩子,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就算要把這口氣爭回來,也得等孩子出生之後。而且現在還有一件事,太后的壽誕,她要負責跳舞。
這是再次接近皇上和宋錦雅的好機會,這一次,她絕不會再錯過!
花微瀾的腿傷好了,按理說應該是她來跳舞,可容雲鶴卻在看過兩人的舞蹈之後,堅持要秦落衣前去,原因是秦落衣跳的更好些。她們進宮跳舞,本就是爲了幫容雲鶴的忙,此刻正主都開了口,花微瀾也只能嚥下這口氣。
但秦落衣終究是代替品,不能正大光明的在宮中練舞,便按照容雲鶴的說法,躲在假山後面,每天沒人打擾,倒也樂得清靜。
喘了口氣,秦落衣張了張乾渴的嘴脣,靠在假山上擦了擦滴落的汗珠。
一個水袋遞到她面前。
秦落衣順手接過,‘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謝謝。”說完一怔,急忙回過頭去,對上容雲鶴那張放大的俊臉。
心中一驚,秦落衣倒退一步福了福身:“奴婢見過三王爺。”
她做什麼都是可圈可點,永遠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容玉鶴早已習慣她的這種態度,一揮手示意她起來,又從袖口處取出一張方帕,遞到她面前:“擦擦汗吧。”
秦落衣接過手帕,卻只是攥在了掌心之中。
容玉鶴皺了皺眉,上前一步,逼得她不得不退後,直到身子撞在假山上才停了下來。
“王爺這是做什麼?”秦落衣有些不悅,“這裡是皇宮,還請王爺自重!”
“自重?”容雲鶴苦笑了一聲,她把他當成了什麼,竟說出這樣兩個字來,“我問你,你爲何如此討厭本王?”他的感覺從不會錯,之前他就敏銳的察覺到她對他的態度和其他人不同,似乎從一開始,她就極度的排斥他,甚至不誇張的說,她的眼裡有恨。
秦落衣身子微晃,眼裡閃過一絲痛楚。
究竟皇宮對她而言有什麼痛苦的地方,竟至於她露出如此表情?
他張了張口還想問些什麼,可秦落衣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王爺多慮了,您是主,我是奴,本就該保持距離。”
她根本就沒把自己當過奴婢,這話,未免也太假了些!
容雲鶴這樣想着,卻沒有再說出口。既然她不想說,那麼即便再問下去,也只是徒勞。
“身體可好些了?”
他總算是轉移了話題,秦落衣暗暗鬆口氣:“已經好了,多謝三王爺關心。”
容雲鶴額首:“雖說太后的壽誕要緊,可身體也要緊,不用如此拼命。”他的語氣裡似乎夾雜着一絲關心,可卻又一閃而逝,讓人捉摸不透。
秦落衣擡起頭,正對上他的雙眼。
這雙幽深的瞳孔中,隱藏着她看不透的情緒。不知爲何,她能隱隱感覺到,容玉鶴似乎是透過她看向了別人。想起這次中毒時他也幫了自己不少,秦落衣想了想,還是道了句謝:“這段時間多謝三王爺的照顧。”
“不必了,本王只是不希望宮中再出現下毒之事。”秦落衣的態度越恭敬,容雲鶴就越生出些煩悶來,彷彿她離自己越來越遠,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之中。
“三王爺,三王爺你在哪兒?”假山外傳來喊聲,容雲鶴支起身子看向外面,是皇上身邊的王公公。
他轉頭對秦落衣道:“看來父皇找我有事,我就先離開了。”說罷,便轉身離開了假山。
手中一緊,秦落衣這纔想起手帕還在自己手中,急忙追了兩步,可人早就不見了蹤影。她停下腳步,低頭看向手掌心中花紋簡單的手帕,半響才微微舉起湊到鼻間。
手帕上有淡淡的檀木香,和容雲鶴身上的味道一樣。
秦落衣嘆了口氣,將手帕疊好放入懷中。罷了,等再次遇到時再還給他吧。
如霜的雪色衣袍,寬廣的長袖口有一道妖治的
豔紅色連雲花紋,長長的黑髮在風中凌亂飛舞,一雙眼眸如月下瀲灩的水,清泠而深邃。她不斷的旋轉着,以右足爲軸,輕舒長袖,自地上飛身而起,又迅速落下,每一個舞姿都接的流暢,整個人好似都融化在月色之下。
也不知跳了多久,連秦落衣自己都迷糊起來,好似已經和這舞蹈中的靈魂融爲一體,只有不停的旋轉,才能感覺自己是活着的。
在這月色下,有一個身影悄悄的探出頭來。
在看見秦落衣時,她幾乎驚叫出聲,卻又立刻捂住了嘴巴。
怎麼會……那半張臉長着胎記的臉,分明是秦落衣,可這舞蹈……
丫鬟迅速倒退幾步,轉頭就往錦繡殿跑,一路跑到錦繡殿內,敲響錦貴妃的房門,直到進了屋才氣喘吁吁的停住腳步。
宋錦雅皺着眉頭看向她:“成何體統!”
丫鬟‘撲通’跪倒在地上:“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剛纔看見一件事……”
看見她一臉的恐慌,宋錦雅倒是產生了興趣,她坐在了椅子上,啜了口茶:“說吧,什麼事?”
半個時辰後。
宋錦雅的手一頓,‘砰’的將茶杯放在桌子上。
“你是說,跳舞的人不是花微瀾,而是一個小丫鬟?”這事實在太匪夷所思,宋錦雅站起身來,走到丫鬟面前,“你可確定看清楚了?”
“是,奴婢看的很清楚。那丫鬟臉上有塊碩大的胎記,奴婢絕對不會認錯的!”
丫鬟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她正是花微瀾姑娘身邊的丫鬟,名喚秦落衣。”
秦落衣……宋錦雅對這個名字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是她猶記得那日跳舞時她眼裡的神色和那熟悉的舞步。不會錯,那就是玉瑩的眼神,充滿了倔強和不甘!
可是,玉瑩已經死了,是她親手處決的,連同那個孽障一起,絕不可能還活在這個世上!
“擺駕,雲煙閣!”
哼,她倒要看看,那個面目醜陋的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夜色如同暈染開來的墨汁。
皎潔的月光下,潔白的雲袖似倏而綻放的花瓣一般在空中展開,半晌後緩緩落下,放佛一抹淡煙。
秦落衣剛想擡手拭去額頭上的細汗,忽然身後傳來一道極其輕微的響聲,她警惕的頓了下。
“誰!”
身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應聲。
就在秦落衣以爲是自己幻聽,想要離開的時候,忽見一抹明黃定定的站在不遠處。
皇上?
秦落衣秀眉緊蹙,陡然,眸色一寒。
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自投!
垂在身側的雙手在看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不由自主的用力收緊,滔天的恨意逐漸矇蔽了她的眼睛,雙腿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一步重似一步的往那個方向走去,同時,一把鋒利的匕首悄無聲息的從雲袖中滑出,秦落衣緊緊的攥在掌心。
看着淡淡的月光下,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正朝着他一步一步走過來,不由得熱淚縱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