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感覺到疼痛,渾身火辣辣的疼痛,她想動一動,可是後背上傳來被鞭打之後的熱辣辣的感覺。
隨着她的動作,傷口一層層裂開,撕開的皮肉滲出血水,浸透了層層衣衫,因爲是昏迷的狀態,沒有什麼控制,忍不住輕哼出聲。
這麼一哼哼,就感覺到脣上有一股清涼,順着微微開啓的縫隙灌進來,讓她在火辣辣的疼痛當中感覺到一絲清甜,讓她感覺到很舒服。
於是她經常哼哼。
哼哼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大約是她哼哼得有些厲害了,青楓灌水灌得着急了一些,不小心滿溢了一些出來,順着灌進了慕雲歌的鼻子裡面,引起了一陣猛烈的咳嗽,咳得肺都要出來了。
慕雲歌痛苦地捂着胸口,耳邊卻傳來青楓欣喜的叫聲:“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這麼一激,慕雲歌倒是確確實實醒了過來,清冷的月光透過高出的窗戶照射在有限的地面上,可見到處都是對方的雜草,另一邊則是橫七豎八的木頭,這裡是柴房,用來引火的稻草堆得並不是很多。
慕雲歌上下環視了一圈,看到自己穿着素白的中衣,上面斑斑都是血跡,而僅有的一點稻草,全都墊在了自己的身子底下,青楓半跪在自己身邊,兩隻手還捧着水壺,大約是方纔還小心翼翼幫她喂水。
此刻像是發現了什麼奇珍異寶一般,眸子亮亮的:“小姐,奴婢就知道您命不該絕,您看,您這不是好好的麼!”說着,舔了舔發白的乾裂的嘴脣。
慕雲歌看在眼裡,環顧四周,皺眉問道:“這裡是……”
青楓眼中的璀璨暗了暗,藉着強行攢出一個笑意打趣道:“小姐真是離家久了,竟然連自家的柴房都不認得了。”
自家柴房?
慕雲歌的眉頭皺的更緊:“這裡是丞相府柴房?”
青楓點頭。
“是慕馮氏叫人將我關進來的?”
青楓又點點頭。
“這是第幾天了?”慕雲歌問。
這一下,青楓沒有馬上點頭,而是歪着腦袋努力回想了一下,才訕訕道:“應當——第四天了吧。”
接着想了想,勸慰道:“當日行家法的時候,奴婢一直在旁邊,看到丞相大人並未歸來,想來是不知道這件事的,也許再等等,等丞相大人回來了,看在父女的情面上,說不定會放了大小姐呢。”
“呵。等着他良心發現來放了我,還不如指望護城河水倒流。”慕雲歌冷笑一聲,對此並沒有抱有半點的期望。
慕景天那個人,應該巴不得她去死吧。
她看了看青楓乾裂的嘴脣,再看看她小心翼翼捧着的那個水壺,心裡便什麼都明白了。
馮氏這個人的爲人做派,慕雲歌少說在丞相府也呆了十多年,對於她的那些小計倆真的再清楚不過了,關進了柴房,想來也是斷糧斷水,有限地供應。
目的是爲了讓裡面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青楓這個傻丫頭,手中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壺水,她全留給了她,以至於自己的嘴脣都裂的出血了。慕雲歌看着心疼,想伸手去摸摸。誰知道就是這樣的動作,卻牽扯到了後背的疼痛。
“嘶——”她痛哼一聲,旋即倒在厚厚的稻草上。
青楓心疼地過來扶着,道:“小姐身上有傷,可要小心着點,夫人連藥都沒有給您,奴婢想過出去找大夫,可是這柴房周圍守衛甚是森嚴,專門看着小姐的動向,奴婢實在沒用——”
“不怪你,”慕雲歌的脣色蒼白,額頭都是汗水,是疼的。
她艱難地將自己撐起來,對青楓,道:“幫我翻個身,累了,我要換個姿勢。”
青楓聞言,趕緊小心翼翼扶着慕雲歌的胳膊,讓她從原來的趴着,變成靠着。
青楓看見後面骯髒的牆壁上蹭上的血跡,擔憂道:“大小姐,這樣會壓迫到傷口的。”
慕雲歌倒是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都是一樣的疼,隨便吧。”
青楓皺眉,旋即壓低了聲音:“大小姐,青楓知道大小姐武藝高強,方纔爲何不反抗,若是小姐您能……”
是啊,她武藝高強,殺手做了那麼多年,做到青絲閣排行第一的女殺手,什麼樣的狀況應付不了?可是方纔,在看到身後翻飛的簾子,一念心動。
那時候不知道要吃這麼多苦,慕雲歌疼得咧嘴,嘴上道:“青楓,你想不想看戲?”
青楓驀然想起,很久以前,在準備除掉慕瑤兒的時候,出了西渚園的大門,她不解地問慕雲歌的時候,她也是這般。
搖頭晃腦得意洋洋,問道:“青楓,你想不想看戲?”
想到一系列的原因導致慕雲歌現在這樣,險些去了半條命,青楓嚥了咽口水,依然心有餘悸,驚慌地點點頭:“青楓不想看戲,青楓只想小姐平平安安的就好。”
“傻子。”慕雲歌疼得換了一個又一個姿勢,嘴裡喃喃,藉着道:“你放心好了,好戲是有的看的,你主子我,也不會有事的。”
爲何如此篤定,青楓彼時並不知道,只知道天上的雲霧出來了,遮住了月光,天地間昏暗一片,瞬間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兩個人都整整四天沒有吃飯,青楓更是連喝水都節制,能夠活着顯然是一口仙氣撐着,現在眼看着慕雲歌活過來,撐着她那口氣彷彿也喘出來,頃刻間病倒。
慕雲歌強撐着身體摸着她滾燙的腦門,看看乾癟的肚子,心下焦慮。
自己現在身受重傷,想要出去何其困難?要說餓,她其實也是餓的,可是畢竟是習武之人,往常若說起捱餓,比這個餓的時間更長的情況也是有的,區區四天着實算不上什麼。
可是她能受得了,不代表青楓也能受得了。
慕雲歌擡起頭,恰逢烏雲蔽月,菩薩閉眼,今日一切,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吧。”慕雲歌對着自己嘆道。
再說青楓這一覺睡得也並不安生,因爲還有牽掛和惦念的人,只是燒糊塗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是誰,只在眼前有一個搖搖晃晃的模糊影子。
就聽見很遠的地方,好像是在虛空處,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將她喚回去。
那聲音道:“聞聞,好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