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鬍子老頭笑着捋了捋自己的鬍鬚:“攝政王好久不見。”
竟然是憔悴了不少。
當然,天玄大師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話是三皇子想說的。龍天翔道:“看起來攝政王這幾日也沒有好好休息,不如先讓大師看看庭華公主的現狀,再下定論?”
現在這種情況,其實將慕雲歌交給誰,帝軒都不放心。但天玄大師好歹算是慕雲歌的“孃家人”,而且還是遠近聞名的神醫,來都來了,總該讓人家先看看吧。
帝軒沉默了半晌,就在龍天翔以爲他要拒絕的時候,他忽然側過身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白鬍子的天玄大師倒也從容,點了點頭,便打頭先走,率先掀開了帳子的門。
翠兒不在,裡面只有一個龍婉吟端坐着,看見躺在牀上的慕雲歌就氣不順。她沒有見過天玄大師,驀然看見進來一個人影,還以爲是帝軒。正站起來想要叫人,卻驀然發現竟然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老頭,而且這個老頭鶴髮童顏,看向自己的時候,目光銳利,竟然讓她有些心虛。
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龍婉吟深深懂得這個道理,她定了定神,道:“你是誰!”聲音嚴厲。
天玄大師笑了笑,龍天翔和帝軒緊隨其後地進來了。看見帝軒淡然的臉,龍婉吟略略鬆了一口氣,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撒嬌道:“軒哥,他是誰?怎麼什麼人都可以進來了?三哥?你怎麼也來了?”
龍天翔點了點頭,介紹道:“婉吟,這是天玄大師,有名的神醫,皇上特意下令叫我帶他來看看庭華公主的。”
來看看庭華公主?龍婉吟細意打量了一下老頭之後,厲聲道:“不可!”
“爲何?”這下輪到龍天翔疑惑了。
龍婉吟忍住回頭的欲-望,身後就是慕雲歌被精心保存起來的屍體,就等着四天之後過門。萬一……要是萬一的話,要是萬一她還能活,那龍婉吟簡直前功盡棄了。
“死者爲大。”龍婉吟冷靜地說,“庭華公主已經仙逝,何苦爲了一己私利折騰她?”
那意思就是人都已經死了,你們還要找一個老頭來察看她的屍體,那豈不是讓她死不瞑目?
可是她簡直忘記了,某些人啊,就喜歡一己私利,龍天翔一時語塞,只聽帝軒在身後冷冷道:“倘她能夠自己決定,本王想她不會選擇死亡的。”她還等着自己履行諾言,她還有小白要養,怎麼就這樣輕飄飄地離開了呢?他怎麼可以接受?說完,也不管龍婉吟鐵青着的臉直接對天玄大師道:“大師,雲歌就在這邊,勞煩大師幫忙看看。”
天玄大師看了帝軒一眼,那一眼裡面有很多內容,最終什麼也沒說,徑直朝牀上的那個人走了過去。
慕雲歌安安靜靜地躺着,臉色看上去比昨天更加白了一些。天玄大師伸手摸了摸脈搏,嘆了口氣,將細白的手腕塞回被子裡面。
“天玄大師,如何了?”帝軒趕忙問道。
天玄大師道:“當初出了山谷的時候,王爺曾經答應過老朽一定會照顧好雲歌。倘若王爺真的有一星半點的緊張,雲歌現在都不會躺在這裡。”
“放肆!你這老頭,竟然敢說攝政王的是非?”龍婉吟怒斥道。
“九妹閉嘴!”龍天翔小聲呵斥。顯然龍婉吟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人前一慣不服天不負地我是老大我最棒的模樣的帝軒,在天玄大師銳利的目光之下竟然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倒不是因爲他懼怕面前的這個人,所有的愧疚,都源於慕雲歌的離開。他確實說過自己一定會照顧好她,可是自己也確實沒有做到。頓了頓,帝軒道:“天玄大師,這件事是我的錯,難道雲歌真的沒救了嗎?”
“救是有救的。”天玄大師高深莫測道,“只是,雲歌身受重傷,魂已離體,現在救活就相當於死而復生,恐怕沒有那麼容易,王爺若是真的想要復活的話,還需給老朽一味藥引。”
“什麼藥引,你說。”帝軒道。
天玄大師眯着眼睛,良久,一字一頓道:“老朽需要王爺你的心頭血。”
心頭血?帝軒的身形一頓。
倒是聽說過取人心頭血,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說法,但那都是神話,只有神可以剜心,若是換了普通人,恐怕就命不久矣。帝軒再怎麼厲害,也只是一個肉體凡胎。
可是轉身看看,天玄大師的臉色並不是在開玩笑,良久,他點了點頭,道:“大師容我交代幾句。”
天玄大師點了點頭,帝軒便對身旁的龍天翔道:“承蒙三皇子特意爲雲歌跑這一趟,若是此番雲歌能夠順利醒過來,一定會對三皇子感激不盡。微臣不才,不能繼續爲皇上盡忠職守,只是這戰事未完,還請三皇子能夠接了我手下的這一羣兄弟。”
龍天翔深深看着帝軒,並未搭話,龍婉吟道:“不可以!軒哥,你怎麼可以爲了一個女人,拋棄所有的兄弟,難道在你的眼裡,江山還沒有一個女人重要嗎?”
帝軒慢慢轉過頭,看向龍婉吟的眼睛裡連最基本的恭敬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神情道:“若是沒有云歌,也就沒有本王打下來的這片江山,她是整個軍中的恩人。”
說罷,他取出一柄長刀,刀劍的寒光映着眸子,龍婉吟想要上前阻止,卻一把被龍天翔困住。帝軒看着凜冽的刀尖,毫不猶豫地刺進了自己的心臟。
那是爲了殺人專門鑄造的長刀,鋒利無比,刀身上刻了凹槽,方便放血,一擊致命,沒有活路。
短暫的沉默之後,鮮血一滴兩滴,順着雪白的刀身蜿蜒留下來,滴落在地面上。天玄大師始終冷冷地看着,不置一詞。
胸口傳來刺痛,帝軒咳嗽了一聲,眼前漸漸模糊起來,耳邊似乎傳來龍婉吟淒厲的哭喊:“你這個老頭,軒哥若是死了,本公主與你沒完!”
死了就死了吧,帝軒想,頭一次覺得死亡是這樣坦然的一件事,就當是贖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