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慕雲歌的生母身份真相大白,東陵皇帝就封了慕雲歌重月公主的封號,又知曉她有了身孕,更是對她百般呵護。
只是溫景榮雖然年齡和慕雲歌相仿,卻實實在在的比慕雲歌高了一個輩分,作爲長公主的親弟弟,慕雲歌原是該喚他一聲小舅舅的。
只是對着這張熟悉了多日的臉,慕雲歌實在叫不出一句小舅舅,兩個人便越好,私下裡還是如舊相稱。
這一日,慕雲歌正在殿中歇息,天氣轉涼,她便蓋了一層薄毯,靠在窗邊養神,慕小白在一旁張着嘴,等着溫景榮給他剝桔子瓣吃。
慕雲歌忽然睜開眼:“這幾日怎麼不加帝軒,他在忙什麼?”
溫景榮臉色一整:“這幾天你臨盆之日漸近,帝軒怕你憂心,就沒有同你說,只是我覺得此事還是得告訴你,才能更加防範。”
慕雲歌奇道:“什麼事?”
溫景榮道:“你可還記得當日鳳家一戰,鳳弈逃走了?”
慕雲歌點點頭,溫景榮又往慕小白嘴裡丟了瓣橘子:“這幾日我們探知,東陵國中很可能還有他的探子,如今他在北翟和南越的佈置俱都付之一炬,想來也只剩下東陵仍可作些文章了。”
“如今東陵表面上看上去,雖可說是三國中最穩定的一個,但我們焉知這平靜之下,沒有暗藏洶涌的暗流呢?”
慕雲歌神情也嚴肅了些:“你讓我注意,是因爲覺得他們很可能從我入手?”
溫景榮點點頭:“你懷着身孕,行動不便,是最好下手的對象了。”
慕雲歌點點頭:“我記得了。”
卻不料,這世上總有些事,是單單注意,而不能避免的事。
“鳳弈?”
慕雲歌看着面前將她漸漸包圍的黑衣人,沉聲問道。
她想過鳳弈也許會因爲窮途末路而不擇手段,卻沒想到鳳弈竟然光天化日在東陵國御花園裡,就敢對她進行截殺!
也可見這東陵國皇宮,原竟已被鳳弈滲透至此!
爲首的一個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面容,果然正是鳳弈,只是此時的他,和前些日子時意氣風發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鳳弈面上青黑的胡茬遍佈,人也瘦了許多,只一雙眼睛還如同惡鷲般,死死盯着她,張狂大笑:“怎麼,重月公主見了我,好像並不十分高興?”
他攤開手:“還是因爲自知跑不了,所以才這樣沮喪,嗯?哈哈哈哈——”
慕雲歌警惕地左右掃視,她不過是因即將臨盆,御醫說要她這幾日適當運動,這纔來到這裡,青楓又臨時有事,不能一起跟來,這才落得孤身一人,這裡又僻靜,鮮少人來……
眼下她身子沉重,或許,當真無法反抗了……
鳳弈面色猙獰:“我的大業,全都毀在了你們手裡,我鳳弈,定要你們一一償還!”
說罷,他做了個手勢,頓時衆人漸漸靠近,一擁而上!
慕雲歌抿緊脣,做好了拼死相搏的準備,卻不料忽然兩個身影一前一後閃過眼前,頓時一陣叮噹亂響,鳳弈等人的兵器俱都落地,踉蹌後退。
慕雲歌愣神間,那兩個身影再次出現,這一次,慕雲歌看清了他們的樣子。
那是一個穿着白色羅裙的曼妙女子,只是戴了面巾,她看不到她的臉,另一個人一身灰衣,面容卻讓她覺得十分熟悉。
只見這兩人恍若鬼魅,頃刻間就將鳳弈等人制服,滿地都是被他們點穴暈過去的黑衣人,白衣女子單獨提着鳳弈出來,眼神陰冷,將人摔在地上。
鳳弈大叫:“你們是誰!”
女子和男人都不說話,他們只是看了一眼慕雲歌,慕雲歌這纔回過神,忙上前施禮:“多謝兩位救命之恩,敢問兩位恩人尊姓大名?”
女子露在面紗外的眼睛看着她,好似含了萬般的思念和溫柔,還有一些欣慰。
慕雲歌心頭狂跳,不知爲何,十分想扯下她的面紗,看看她的真容。
卻不料御花園的風好似與她心有靈犀一般,就在她念頭剛起,花園裡皺起一陣狂風,那女子一驚,本要去扶面紗,卻還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着面紗被吹開。
慕雲歌剎那瞪大雙眼——
這分明,是和她幾乎一般無二的,一張臉!
慕雲歌覺得渾身都在顫抖。
她無數個日夜,都在幻想這樣的一天,幻想她能站在孃親的面前的這一天。
慕雲歌忍不住露出一聲哽咽,她想要叫一聲孃親,卻叫不出口,女子也嘆了口氣,看向男子,兩人一同走向慕雲歌,在慕雲歌未回神時,一同將她抱在懷裡。
“雲歌,孃的好孩子……我和你爹聽說你回了東陵,實在忍不住,就想來看看你,哪曾想撞見這事,也是幸虧我們來了……”
慕雲歌愣愣地聽着她說話,忍不住顫聲道:“娘,真的是你嗎……”
回憶男子俊朗儒雅的面上也露出一個笑來:“雲歌,想來你未曾見過我。”
原來當初,她的孃親是爲了引走追兵,這才離開丞相府,卻正好與爹爹相遇,兩個人,這些年都在一起。
慕雲歌握住他們的手:“孃親和爹爹這一來,可還要走?”
女子嘆息着拍了拍她的手:“我們本來只是來看一看,並沒有想告訴你身份,只是遠遠見你一面,娘也就知足了,我和你爹遊山玩水慣了,也不喜歡束縛在宮裡的日子,我聽說帝軒對你很好,如今見你果真過的一切都好,孃親也就放心了。”
她和男子對視一眼,一同放開了慕雲歌的手:“雲歌,保重,長公主已經死了,今日,你就當沒有見過我和你爹爹吧。”
慕雲歌叫道:“爹,娘!”然而女子又回頭看了她一眼,便和男子再次飛身踏上屋檐,身形漸遠了。
下一刻,就有腳步聲自身後傳來。
慕雲歌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最終也沒有落下來,身上一暖,她回過頭,之間帝軒給她披了件衣物。
帝軒正要張口,忽然看到一地倒地的黑衣人,頓時瞪大雙眼,一時竟有些呆萌的模樣。
正要開口詢問發生了何事,慕雲歌忽然抱住了他。
“雲歌?”
慕雲歌窩在他懷裡,感受到久違的溫暖。
是了,她默默想到,如果能和心愛的人一道遊山玩水,走遍大好河山,又該是何等愜意?
孃親和爹爹很幸福,她也很幸福,這就足夠了。
“帝軒,等這個孩子出生了,我們也去浪跡天涯,好不好?”
帝軒不知他爲何忽然說起此事,但依舊道:“只要和你一起,去哪都好。”
慕雲歌閉上眼,輕輕一笑:“我也是。”
三個月後,東陵皇城外。
“孃親,小妹妹又哭了!”慕小白從馬車探出頭來,癟着嘴一臉頭疼的模樣。
溫景榮笑了笑:“馬上,我再和你孃親說兩句話。”
他看了看慕雲歌和帝軒,笑了笑,躬身一揖:“此去一別,珍重。”
慕雲歌點頭:“你也是,要好好照顧外公……”
“放心吧,父皇一切都好。”
忽然遠處有兩個人影相攜跑來,一邊跑一邊喊:“家主,夫人,等等!”
落塵和青楓跑到近前,氣喘吁吁。
青楓眼中含淚:“夫人,帶上青楓一起好不好。”
落塵也道:“家主……”
慕雲歌和帝軒對視一眼,俱都無奈一笑。
兩輛馬車漸漸向遠處駛去,傳來隱隱的小孩啼哭,和輕輕的說話聲。
“夫人,小姐長得像你呢……”
“才這麼小,看得出來什麼呀……”
“雲歌,我們去哪?”
“不如,先回南越?”
“好。”
遠處青山的脈絡在雲層中隱約起伏,官道延伸向遠處。
這場旅程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