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古佛這詞,驀然說起來的時候覺得歲月靜好,可是連着待一個禮拜試試?慕瑤兒以前從來沒有過齋戒的習慣,就算是大家小姐再怎麼講究,怎麼保持身材,肉也是不會虧着的,就算是肉也有很文雅的吃法,總之是不會斷。
現如今慕瑤兒犯了錯被關在佛堂裡面,不能自由出入,她的飯食都是特定的,每天就那麼幾樣蘿蔔白菜,吃得慕瑤兒的臉都跟個蘿蔔似的慘白慘白,不過好在,在臻兒不遺餘力地幫助下,總算是將《金剛經》抄了好些,又開始抄《藥師佛本願經》,寫好的稿紙厚厚堆滿了面前的桌子。
佛堂裡面燈光昏暗,因此就算是白天,也要點燈,慕瑤兒長時間在燭火下面,眼睛痠疼,寫着寫着,竟然忍不住抽泣起來,臻兒就在不遠處的另外一張桌子上幫着慕瑤兒奮筆疾書,聽見了抽泣聲,趕緊拿了帕子都過來道:“太子妃,外面天寒,佛堂裡面條件不好,您別哭,當心風吹眼淚,到時候煽了臉,可就不好了。”
“可是……可是,”慕瑤兒哭着道,“今天本該是我回門的日子,父親母親一定還在家裡等着我,我現在不能回去,被爹爹孃親知道了,肯定會失望了,我該怎麼辦啊臻兒?”
短短几天,慕瑤兒已經將臻兒當成了心腹,臻兒也有足夠的耐心照顧慕瑤兒,甚至比珊兒還要貼心,聽見了慕瑤兒的擔心,臻兒反而一點也不着急,笑道:“太子妃等着吧,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已經都安排好了,不讓您知情,是怕您天性純良不會撒謊,到時候演的不像,我們努力不就泡湯了?您再等會,我保證您不會有事的。”
慕瑤兒現在就算是不等着,也沒有辦法了,只好聽話地點點頭,將掉在桌子上面的筆重新撿起來,開始抄經。
丞相家大小姐現如今是太子妃的事情,早就已經傳遍了全城,在早年先皇的時候就有這麼一條體恤大臣的規定,便是無論是誰,哪怕是選秀的秀女,嫁給了皇上的七天之後,也可以出宮回門,或者孃家的親人來宮中探望,可是除此之外,宮中的妃子秀女若是還想出門就不是隨隨便便的事情了。
這一天,也是難得的可以見到爹孃訴苦的日子了,慕瑤兒心裡面一大堆的苦楚沒有地方說明,越是辛苦就越是想念自己在家裡的時候,好不容易等着盼着到了這一天,卻因爲自己七天過去了,還沒有抄完《女則》而沒有辦法回門,慕瑤兒滿心滿眼都是對慕雲歌的恨意。
而丞相府其實也都張燈結綵,等着太子妃回來,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等慕瑤兒一進門,就是整個丞相府地位最高的人,就算是丞相都要給慕瑤兒行跪拜禮,但他們心甘情願,上一個女兒讓丞相家蒙羞,這一個女兒確實實打實的爭氣,甭管是因爲什麼樣的方法。
丞相大約早就忘了自己這個女兒做的齷齪事了。
日頭都已經過了一半了,桌上的菜涼了,拿下去重做,又端上來,又涼了,丞相終於坐不住了,怎麼還沒有回來?按理說,若是有事沒法回來的話,他們也會接到宮裡的旨意,進宮去探望,可是轉眼間等到現在了,竟然連個屁都沒有,能不叫人着急?
莫不是回家的路上被誰劫走了?可這裡是王城,誰有幾個膽子敢攔太子妃的車馬?
思來想去,丞相覺得還是不能坐以待斃,正穿好朝服準備進宮去問問虛實,就看到一個模樣精靈的丫鬟進來,身後還跟着管家。
一見到面色不善的慕丞相,老何將後背深深彎下去,道:“老爺,這姑娘吵着要見您,還說是小姐的貼身丫鬟,老奴實在是攔不住。”
看着臻兒大喘氣的模樣,臉上不知是着急還是累的,紅彤彤的一片,汗珠還掛在腦門上,慕丞相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確定是不是在女兒的房間裡面見過這麼個人,只得對老何說:“你先下去吧。”然後轉過身,問臻兒:“你是誰?你怎麼會是瑤兒的貼身丫鬟呢,她的丫鬟不是……”
“丞相!”話未說完,臻兒突然跪在地上,哭道:“丞相恕罪,是臻兒沒有保護好太子妃,讓太子妃受委屈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聽到寶貝女兒受了委屈,丞相立刻坐不住,眼睛都要瞪出來,將臻兒嚇了一跳,臻兒哆嗦了一下,纔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複述給慕丞相聽。
聽到珊兒已經死了,慕瑤兒也被罰在佛堂抄書,慕丞相的心裡真是又氣又急,臻兒跪在地上哭着道:“丞相,您快進宮去看看太子妃吧,太子妃這幾日茶飯不思,眼看着瘦了一大圈了。”
丞相夫人一聽也慌了神,立刻央求丞相:“老爺啊,您快進宮去看看吧!”
沒有皇上的允許,丞相夫人是不能輕易進宮的,也就只有慕丞相藉着見皇上的功夫才能藉口看看自己的女兒。慕丞相不敢耽擱,幾乎是立刻收拾好了穿戴,急急忙忙進宮去,只顧着孩子的慕丞相,沒想到會在皇上跟前見到另外一個孩子。
慕雲歌,端正地坐在下首,與皇上說說笑笑,感情甚是融洽,原來慕雲歌前幾日聽說皇上食慾不振,太醫院開了幾服藥也不見好轉,今日見面皇上還說:“你說那太醫院的藥又苦又澀,叫朕怎麼喝得下去啊!”一邊說一邊還苦着臉。
慕雲歌笑道:“皇上這幾日想必是爲太子的婚事太過操勞了,說來也巧,前幾日我得了個配方,說是專門可以清內火的,不如拿給皇上試試?兒臣已經在家裡面試用了幾幅,口味酸甜,效果還不錯。”
皇上一聽到有這樣的秘方,欣然應允,叫身邊的曹公公抄了藥方給御膳房,慕丞相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女兒向來不能見外臣,朝臣在此,就算是有再多的私房話也得等着說,慕雲歌看看皇上的眼神,心領神會地退了出去。
丞相上前一步道:“臣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萬歲。”
說罷,擡頭偷偷看看皇帝的臉色,知道自己的女兒闖了大禍,可是當時皇上屏退了所有的外臣,就算是丞相也不知道到底如何發落,直到今天,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因爲這件事皇上的臉色不太好看,現在看到了慕丞相,也是一如既往地不好看,開口道:“你是來問太子妃的事情的吧?”
被戳穿了心事,慕丞相有些不好意思,慕雲歌剛剛走到門外,猛然一聽,頓住了腳步,恰好皇上叫她:“庭華公主,你來。”
慕雲歌重新走回到皇上身邊,就聽見皇上對慕丞相道:“丞相,太子妃的事情,朕不便過問,一切都是庭華公主打理,你有什麼,可以與庭華公主商議。”
慕雲歌也沒有想到皇上會給自己這麼大的權利,定了定神,道:“既然今天丞相能夠找到這裡,我想也一定是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不瞞丞相說,太子妃現在還在佛堂抄書,二十遍的《女則》,一直到今天是第七天,依然沒有朝完,聽小太監說,一個字都還沒有動,既然沒有抄完,就不能出佛堂,這也是皇上允許的,我看您還是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