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墨放在膝上的手指交握在一起,緊緊的絞起。
煉製身外化身自然和她有關係,那需要她身體之中一半的血液。
她沒有做聲,目光無意識的落在雙手之上,不敢再對上紀禮淵黑沉的眸子。
看一次,她就覺得心裡酸上一份。
紀禮淵的視線也順着她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見到她雙手絞在一起,簡直是在自己虐待自己一般,他眼中閃過一次無可奈何,終究是鬆了一口氣。
“兩位請回吧,這件事到此爲止。”紀禮淵起身。
到此爲止?
秦正澤看了紀禮淵一眼,也起身站立,聲音低沉如同山風,“記住你的話。”
他懂紀禮淵的意思,他不會再找靈犀族的麻煩了。而不找靈犀族的麻煩,也就意味着他不會再煉製沈清墨的身外化身了。
也許他知難而退了。
這樣最好。
秦正澤伸手牽過沈清墨的手,將她從座椅上拽起來,“那我們夫妻告辭了。”
紀禮淵沉着眸子沒有出聲。
沈清墨在被秦正澤牽扯着離開待客廳的剎那,終於忍不住看向紀禮淵。
天光之下,外面日光極盛,更顯得待客廳中幽暗無比。
沈清墨回頭的剎那剛好對上了紀禮淵黑沉的雙眸,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絲極爲難以察覺的暗涌,似是悲傷,奔流不息。
她迅速的回頭,可是紀禮淵那一雙眼睛,還有他越發清瘦的身形已經刻入了她的眼底。
“怎麼,心疼了?”秦正澤問道。
上了飛梭,沈清墨一直懨懨的沒有說話,秦正澤再如何也知道她是因爲方纔的事情而不對勁了。
“有點,還覺得對不起他。”沈清墨開口說道。
她不打算避諱秦正澤,這些情緒,她不說秦正澤也能猜到。
還不如坦蕩一點說出來,省得互相猜忌。
“你倒是坦誠。哼!”秦正澤冷哼一聲。
見到沈清墨神色依舊難看,便又開口說道,“這感情之事本來就不能強求的,他這樣本來就不妥當,你不用對他心存愧疚,我不允許!”
話音一落,秦正澤便發現沈清墨看向他的眸光怪怪的。
再一想到第一世的時候他橫刀奪愛,從紀禮淵的手中將沈清墨給搶了過來,便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勉強解釋道,“不過如果是真愛的話,有時候霸道一些也難免的……”
要多蒼白無力就有多蒼白無力。
沈清墨心裡的確十分的不好受。
若是紀禮淵還是那樣清風朗月的模樣也就罷了,她還能說服自己他的成全是心甘情願的。可是他現在消瘦了那麼多,甚至就連最後的希望也都被斬斷了,她不禁覺得自己殘忍。
想到從木綠那裡問道的話,她便在心裡斟酌了起來。
回到天道宮,沈清墨的神情已經恢復如常。
時間一日日的推移,秦正澤原本還有些擔憂沈清墨會多想,可是看着她開心的操持着木綠和秦九的婚事,見到她臉上慢慢又揚開了笑
容,他便也不再關注這樣的小事。
他在心裡鬆了一口氣,殊不知沈清墨也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木綠和秦九的婚禮十分的簡單而溫馨。
就像是曾經秦正澤在雅筑小居給沈清墨的婚禮一樣,不過簡簡單單的佈置,可是因爲有身邊的人在,所以那樣的簡單都變成了雋永和浪漫。
火紅的紅燭靜靜燃燒,喜堂被佈置得十分溫馨而喜慶。
大紅色的對聯貼在院子的門口,許多地方都貼着喜字,這都是沈清墨一剪刀一剪刀親自剪出來的,還有鴛鴦戲水的花樣,也有並蒂蓮花的花樣,俱都是用紅彤彤的紙張,張貼起來的時候也十分的好看。
秦正澤和沈清墨坐在高位之上,看着秦九和木綠拜堂,將兩人送入了洞房。
等到兩人的身影被關在一雙鵰花木門背後,秦正澤和沈清墨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秦九和木綠終於修成正果了,也不枉費之前的那麼多折磨和挫折。
沈清墨沒有錯看木綠眼中的溫柔和喜悅,那是一種全然信賴的光芒,想必她和秦九之間應該有過溝通,已經有了心心相印的默契了。
新婚過後,秦九身上的戾氣也漸漸的歸於平靜,沈清墨見了他幾次,發現他之前消失不見的平和溫暖又回來了,而他的眼中也有了木綠的影子。
秦正澤在兩人大婚之後也放鬆了對沈清墨的關注,整日裡不知道忙些什麼,有時候晚上才能回來歇一歇。
沈清墨想一想兩年之後就要到來的浩劫,猜測秦正澤多半在忙這件事。
這日,秦正澤還沒有回來。
沈清墨沐浴過後,將半乾的青絲鬆鬆披在身後,從玉佩空間之中拿出一個玉瓶,又拿出一柄鋒利的匕首在手腕上輕輕一抹,一道傷口便出現在她雪白的皓腕之上,殷紅的鮮血從她的手臂傷口中流入玉瓶裡面。
盞茶時間過去,眼看着傷口已經有了止血的痕跡,沈清墨便用帕子擦了擦傷口,又給塗上了紀禮淵製出來的藥膏,傷口不過一會兒就癒合了起來,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桌上的玉瓶的瓶口還有一滴落在瓶外的鮮血,沈清墨用指尖擦拭乾淨,將瓶子晃了一晃,水聲響起,一臂高的玉瓶之中已經裝了有七成滿的血液了,還差三成。
沈清墨說不清爲什麼,從那一次見了紀禮淵回來之後,便鬼使神差的開始每日取出一點血放入這個玉瓶之中。
每次想要冷靜下來,想要忘卻,她的眼前便浮現紀禮淵那一雙清幽而冷雋的目光。
還有他清清淡淡的那句問話:如果我想要,你會幫我嗎?
紀禮淵是篤定了她不會幫助他的,因爲他知道秦正澤不願意他擁有她,就算是一個身外化身那個霸道的男人也忍受不了。
而她自己已經習慣性的選擇了秦正澤,早就在紀禮淵那裡失去了信用。
也是,也許她在他心中一直是一個背影,自從離開之後便不曾轉過身的背影。
所以,他纔會那麼篤定的認爲她不會幫助他。
可是每次一回想到那個場面,沈清墨
便覺得那目光幾乎能刺到她的心裡,在她的心裡放上一把火一般,燒得她愧疚得不行,又增了心疼和心酸。
也因此,有了這幾乎快滿的,一玉瓶的血液。
她暫時還沒有將玉瓶交給紀禮淵的打算,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做,可是每次劃開手臂,看着殷紅的鮮血落入玉瓶之中,她喧囂的心便彷彿能平靜一點點。
沈清墨知道這樣不好,若是讓秦正澤知道了,他一定會阻止她這樣的行爲,所以她才這麼小心翼翼的,生怕秦正澤發現了端倪,然後說出什麼話做出什麼事情來……
自從沈清墨和秦正澤上次來過之後,紀禮淵便越發的沉默起來。
甚至就連張老都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紀禮淵的書房,成了張老也不能踏足的禁地。
這一日,天色將黑,紀禮淵的書房便又上了一層鎖。
不僅上了鎖,就連外面也佈置了極爲厲害的陣法,別說張老了,就連秦正澤過來,也不一定能憑藉蠻力輕易打開這個陣法。
就算要硬闖,起碼也要耗費三炷香的時間。
而這三炷香的時間,已經足夠紀禮淵從容的佈置很多東西了。
紀禮淵的書房一如他這個人,十分的清冷自持而帶着一股淡淡的冰冷氣息。
他檢查了一下外面的陣法在運轉,沒有絲毫的不妥,便徑直走到了書房的一堵牆面前。在牆壁面前站了短短一刻,他便擡腳朝前走去。
眼看着就要撞上這一堵牆,沒料牆壁突然如水波一樣的晃動起來,而跨入其中的紀禮淵他的身影晃了一晃,便消失不見了。
書房之中也佈置了極爲隱蔽的陣法,只有在特定的時候,特點的角度,才能夠進入地下的密室。
穿越了這一層障眼法的牆壁之後,紀禮淵緩步走下臺階。
隨着他的走動,臺階兩側的燭光次第亮起。
等到他走到臺階之下的石室之中,這小小的石室頓時也被光亮所充斥,溫暖柔和的光線像帶着極爲溫暖人心的力量,照耀在紀禮淵的身上,也照在他的心間。
隨着光線的亮起,石室之中的石牀上,躺着的女子也輕輕睜開了眼睛。
似乎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線,她眨了眨眼睛,這才慢慢的徹底的睜開眼睛,一雙清亮的杏眸朝不用遠處站立的紀禮淵望去。
“禮淵?”女子輕輕笑起來,聲音十分的清脆,帶着幾分不自覺的甜糯,“你又來看我啦?”
“嗯。”紀禮淵淡淡點頭,“今日身體可還好?”
“好多了呢。”女子困惑的皺眉,“也不知道爲什麼,身體總是覺得乏力得很,如果不是你醫術好,只怕我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呢。”
“胡說,不准你這樣說。”
“好好好,那我便不說就是。”女子嬌嗔的環住紀禮淵的脖子。
他面上淡淡的,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冷漠而不苟言笑,可是女子卻一點也不怕,一雙清亮的眼眸看着他,全然都是歡喜,“禮淵啊……”
她輕輕的喊,“我這麼的喜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