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允承看谷千諾的表現,苦笑一聲,道:“看來你並不驚訝,也對,聰明如你,大概很早就看出了問題,可即便身爲養父,我也實在有愧於你,畢竟……不管你是不是我親生的,你都喊我一聲父親!”
谷千諾皺着眉頭,問:“說完了麼?我想你來這裡的目的,大概不是爲了跟我說這些事實真相的吧?畢竟你知道,我並不關心這個!”
谷允承露出了難過的樣子,道:“諾兒,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麼?”
“不想!”谷千諾很乾脆地回道,親生父親和養父,對她而言並不重要,她又不是小女孩,兩輩子都獨善其身,她哪裡還需要父親這種角色?
谷允承錯愕地看着谷千諾,差點兒沒吐血,谷千諾還真是從來都不能好好地聊天。
“諾兒,你這樣……這樣讓我怎麼繼續說下去嘛!”谷允承表示很委屈。
谷千諾翻了個白眼,道:“愛說不說,你最好還是別跟我耍花招,你知道,你無論做什麼,我都會覺得你想害我!”
“諾兒,這一次真的不是這樣的,不信你替我把脈,我快活不成了!”谷允承撩起袖子,遞上自己的手臂。
谷千諾看了一眼谷允承的臉色,也覺得他的確一臉病態,衰老的很。
谷千諾出於職業習慣,還是給谷允承把了脈,發現脈象果然紊亂得很。
“你怎麼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谷千諾問。
“我中毒了!”谷允承笑着收回自己的手,對於將死之事,似乎並不在意。
谷千諾倒是很意外,問:“你都不怕死了麼?”
“怕啊……怕了很久,可是……知道沒有辦法了,所以也就順其自然了,更何況,我不死,活着也沒有什麼意義了!”谷允承道。
谷千諾問:“那倒是!”
“諾兒,你還是這麼恨我麼?”谷允承難過地問。
“說不上恨,只是很討厭你!”谷千諾如實地回答,恨那種強烈的感情,實在不必浪費在谷允承的身上。
谷允承點點頭,道:“應該的,不過這件事我不得不和你說清楚,當年我娶你母親的時候,她已經有孕在身了,我也不知道她爲什麼選擇嫁給我,但是她嫁給我之前就和我說清楚,她只是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夫君,她會盡可能幫我獲得我想要的,無論是地位還是財富或者女人,包括楊氏,都是她默許的!”
“可能你覺得我也是圖她能給我的這一切,畢竟身爲谷家的庶子,如果不是尚了公主,我這輩子大概也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更別說官拜太尉!”
“可是……我娶你娘,並不是爲了這個,我是很喜歡她的,真的很喜歡!”
“你的喜歡也真的很廉價,谷雲雪似乎比我小不了多少吧?”谷千諾冷笑。
即便她不是谷允承親生的,但是谷雲雪應該是在谷允承和安寧公主成親後不久就有的,所以楊氏進了公主府,成了貴妾。
谷允承長嘆一聲,道:“如果我告訴你,楊氏能懷上雲雪,你娘功不可沒呢?”
“她早就看出來我對她的感情,可是她看不上我,爲了打消我的念頭,她設計了我,我和楊氏一度春宵,就有了雲雪,爲了這件事,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她!”
谷允承的臉上出現悲憤的神色,道:“我愛她,她不愛我沒關係,可是爲什麼要如此糟踐我的感情,就因爲我出身低微,身份配不得她麼?”
谷千諾看着谷允承,他似乎陷入了某種自憐自哀的情緒中不可自拔,看起來可憐又可悲。
“我想她並不是看不上你,也不是糟踐你的感情,而是覺得愧對你,所以找個真心愛你的女人,讓你生兒育女,補償你!”
谷千諾雖然並未見過安寧公主,但冥冥之中,還是覺得安寧公主是這樣想的。
一個自己不愛的夫君,名義上的夫君,她明知無法給對方任何感情上的回饋,對方還對她有了情意,大概都會深感愧疚!
谷允承愣了一下,道:“不……她……她一向都很不屑於我,甚至連我的禮物,都從來不肯收,我百般討好她,希望她能開心,哪怕是笑一笑,她卻始終拒我於千里之外,除非是宴客,否則她從不肯與我同桌用膳,連居住的院子都離我很遠!”
“不喜歡你,就不能給你任何希望,如果給你希望,就是對你的殘忍!”谷千諾很有同感地道。
谷允承張了張嘴,面對着跟安寧公主頗爲相似的一張臉,谷允承這一刻,竟然有些熱淚盈眶的衝動。
難道,這纔是安寧心中真實的想法麼?她從未看不起他,也從未不屑他,只是……只是不想辜負他的感情?
“爲什麼她從來不肯告訴我這些,我一直都認爲,她是看不起我,對我不屑一顧的!”谷允承忽然間老淚縱橫了起來。
“慢慢地我就開始恨她,越來越恨,楊氏對我越來越好,溫柔體貼,百依百順,在你娘那裡獲得的悲哀有多深,在楊氏那裡獲得的溫柔就有多深,只有在楊氏面前,我才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男人!”
谷允承回憶起當初的一切,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越是愛安寧公主,就越是恨她,愛到深處,恨就不知從何而起。
楊氏彌補了他所有的缺憾,給了他前所未有的自信,讓他無處安放的愛情,有了一個歸宿。
從此,他便對楊氏百般寵愛,他甚至借楊氏來刺激安寧,希望她能夠有所悔悟,希望她能稍微注意到他一點。
可是始終沒有,無論他如何做,安寧的眼裡,都是一片漠然,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
原來不愛,就是真的不愛,甚至連一點注意力都吝嗇與給予。
“我就那麼不值得她愛麼?”谷允承問。
谷千諾嘆息道:“不知道是不是不值得,但是她肯定已經無法愛你了,我聽夏嬤嬤說,我娘身體受了很大的損傷,所以纔會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不論她是不是愛着我的親生父親,單是她的壽命如此之短,就不不可能去再愛任何人!”
谷允承驚訝地看着谷千諾,問:“你娘,不是被夏嬤嬤……”
“這你都信?她那樣聰明的女人,怎麼會死在自己的僕人手裡?”谷千諾搖頭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