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上去,什麼刀山火海的,什麼一起闖的,還頗有同舟共渡的浪漫感覺。
但夏九歌仔細一琢磨,覺得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怎麼有了種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覺?
還有,刀山火海也要她陪着去,這樣真的大丈夫麼?
看到夏九歌的目光閃爍了幾下,傅子恪眉尖一擡:“害怕了?”
夏九歌纔不上他這個激將法的當呢,萬一她逞強說不害怕,這傢伙豈不得寸進尺地要求她陪着他上天下海了?所以她老實不客氣地點了點頭:“嗯,很怕。”
沒想到傅子恪卻低眉一笑,眉梢眼角風情無限:“晚了,已經上了賊船,怕也下不去了。”
“你……”夏九歌纔剛說了一個字,房門又再度從外面被推開了。
看到沈素櫻和薛遇雙雙出現在門口,她皺皺眉,用力推開了傅子恪。
迎上對方不解的目光,她揚一揚下巴:“你推我一次,我也推你一回,暫且算扯平吧。”
平定了後方之後,夏九歌才側眸看向門口那兩人:“你們來這裡幹什麼,別告訴我這客棧裡沒有別的房間了啊,更別告訴我這鎮子上就這一家客棧能住。”
她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夠無禮了,依着沈素櫻的高傲脾氣,應該轉身就走才符合常理。
沒想到後者完全無動於衷,只是冷着一張臉站在門口,看她那表情,就像是來參加追悼會似的。
薛遇倒是比她大方得多,臉皮也厚得多,直接登堂入室,毫不客氣地在桌邊坐下了,還招呼小二來給加了碗筷。
待小二走後,他拿過酒壺深嗅一口,頓時被辛辣酒氣嗆着了,隔了半晌才違心誇獎:“嗯,這……這燒刀子還算不錯了。”
爲了蹭飯說出這麼違心的話來,也算是不容易了。
只不過夏九歌現在對這師兄妹兩人一點好感都沒有,冷冷回答:“覺得好就拿走。”
最好是連酒帶人都消失,免得影響她的胃口。
薛遇微微一笑:“好酒自然是要與人共飲,纔有味道的,不如……”
他的提議還沒說出口,夏九歌已搶先道:“既然你那麼喜歡這裡,那讓給你們好了,你們隨意。”
她轉身要走,卻被傅子恪拉住:“相請不如偶遇,難得熱鬧。”
說着,他已攬住她的肩膀,力度溫柔,卻是不容置疑地把她按到了板凳上。
夏九歌頓時對他怒目而視,靠,他這是幾個意思,不跟着她一起走就罷了,竟然還要坐下來一起吃飯?
而桌子的另一邊,薛遇也拉着一臉不情不願的沈素櫻入了座,四人各據方桌的一邊,若是撤掉桌子上的酒菜,直接都能搓麻將了。
兩個男人倒是自然得很,很有吃飯的自覺性,坐下來就拿起了筷子。
夏九歌和沈素櫻卻隔着一張桌子冷冷對視,目光恨不得都能在空氣中撞出火花來。
下一刻,傅子恪和薛遇動作一致地各自嫁了一筷子菜,目標也一致得出奇,直奔夏九歌面前的空盤而來。
這廂兩個姑娘目光撞車,旁邊兩個男人筷子撞車,沈素櫻的臉都快要綠了。
薛遇乾咳一聲,收回手替沈素櫻添了一碗湯,算是替師妹圓圓
面子。
對手自行退讓了,傅子恪更加毫無阻礙地往夏九歌碗裡添菜,添得不亦樂乎。
夏九歌剛想叫他別忙活了,就被沈素櫻搶了先:“你不必這樣做戲給我看,我知道你是氣我當年奉旨入宮,這一次,無論你怎麼做,我都不會離開你身邊,所以,你不需要這樣。”
傅子恪嘴角牽起一抹無奈微笑,手上筷子不停,將魚肉中的刺一點點挑了出來,再把魚肉放在夏九歌面前。
做完這件事後,他才淡淡道:“我只是關心我家娘子的飲食,並非做戲給人看。”
說着,他碰了碰夏九歌的手肘:“爲什麼不吃?”
“我……”夏九歌很是無語,被沈素櫻這樣看着,她吃得下麼?更何況桌子上還有一個薛遇,這場面,簡直比鴻門宴還要鴻門宴。
她還在糾結,傅子恪已經替她找了個理由出來:“難道,是要夫君喂?”
“……當然不!”夏九歌果斷被他這句話嚇到了,慌不擇路地端起離自己最近的湯碗就喝,結果……
尼瑪,爲毛會這麼燙啊!
她喝得太急,只覺得滿嘴滾燙,而且那股熱流還順着食道一路向下,燙得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閉着眼睛跳了起來,兩手亂舞,就差在原地亂跳了。
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臉頰突然被某人捏住,她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緊接着一勺清涼便倒了進來,讓她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
被燙到麻木的嘴巴完全嘗不出味道,夏九歌貪圖那一抹清涼,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總算是稍微緩解了一下胸中的火熱。
傅子恪貼心地又喂她喝下一口涼茶,見她的神情已基本恢復正常,才微笑道:“想讓我餵你,直說便是,何必用苦肉計?燙傷了可怎麼辦。”
夏九歌相當不同意他這個說法,她又不是腦子被門擠了,怎麼會用苦肉計?
只可惜她剛纔被燙的忒厲害,這會兒只能用眼神來表示抗議。
然而剛纔被燙得狠了,她眼睛裡都充滿了淚水,乍看上去,就像是眼淚汪汪地在衝他撒嬌一般,看得沈素櫻咬牙切齒,低聲道:“狐媚子!”
薛遇不動聲色地看着這一幕,待夏九歌稍微好點兒了之後,才淡淡笑道:“不知兩位對回京城的事,有何計較?”
傅子恪自顧自替夏九歌添菜,淡淡迴應:“薛少卿飽讀聖賢書,豈不知食不言寢不語?”
薛遇碰了他一個硬釘子,臉上卻毫無異樣,仍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說了下去:“據我所知,皇上臥病不出已有十數日,宮中戒備森嚴,任何消息都傳遞不出來,沒人知道皇上如今的情形,這樣形勢下,你們貿然回京,恐怕會很被動。”
“那照你說,是不用回去了?”夏九歌總算能說出話來了,一開口就火藥味十足。
薛遇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應該從長計議一番。”
夏九歌冷笑:“要回去的是我,要救人的也是我,不勞鬼先生操心。”
說這話的時候,她故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作爲掩飾,眼神卻從茶杯上方飄過去,留神打量了一下沈素櫻的臉色。
看到對方在她提及“鬼先生”這個稱呼時
皺了皺眉,還狐疑地看了看薛遇,便知道薛遇的這個身份,沈素櫻大概是不知道的。
如此看來,雲姬和薛遇鐵定是一夥的,但他們這個團伙裡,大約是沒有沈素櫻的參與。
那她就更納悶了,這雲姬和薛遇到底要搞什麼陰謀?
這特麼也太隱蔽了,連一丁點兒線索都沒有,連猜都沒得猜啊!
對比之下,沈素櫻的心思簡單的就像一本攤開的書了。
很明顯,她現階段就是想阻止傅子恪回京城去送死,遠期目標就是和他重溫舊情最好雙方各自離異然後重組家庭雙宿雙飛……
咳咳,夏九歌覺得,她這個遠期目標實現起來簡直是太麻煩了。
薛遇看着她,突然冒出來一句:“我答應過你親孃,要把你平安地帶回去,所以……”
他的話還沒說完,夏九歌一口茶就噴了出去。
“你……咳咳,飯可以亂吃,話……咳咳,不能亂說!”
靠,她壓根就沒承認過雲姬是她娘好不好!再說了,這事兒也沒有什麼論據支持,總不能說容貌相似就是母女吧,那還有可能是近親呢,還有可能是巧合呢!
果然,薛遇這麼一說,沈素櫻和傅子恪臉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何時又多了個親孃?”傅子恪輕聲發問。
“我只有一個娘,掛了很久了。”夏九歌咬牙切齒道,同時惡狠狠地瞪着薛遇,恨不得能把他那張可惡的嘴給縫上,免得他說出更多亂七八糟的話來。
果然如她所料,薛遇的目光閃了閃,嘴角帶起一抹惡意微笑。
只不過他的惡意,是衝着傅子恪來的。
“仔細算算,夏姑娘和攝政王,說不定還是親戚呢,”他嘴角笑意更深,“夏姑娘的親生母親,就是那位大周的南陽公主,不知攝政王可還記得否,南陽公主和恭王殿下從前是有過一段姻緣的。”
夏九歌的臉色立刻就白了白,心裡滿是悲催。
媽蛋,這段日子以來,她最不願意想的就是這件事,現在可好,全被薛遇這個烏鴉嘴給說出來了。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傅子恪,沒想到他竟還能氣定神閒地替她重新倒了一杯茶放在面前,才閒閒反問:“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薛遇重複了一遍,看上去覺得十分好笑,“照這情況推算,夏姑娘是應該叫你一聲……”
他還沒把那個可惡的詞兒說出來,傅子恪就已經出聲打斷道:“本王不管她是誰的女兒,我既已認定了她,她就只會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我的女人,其他事情,不勞薛少卿費心。”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如有小錘一下下敲擊着夏九歌的心房一般,讓她心中一陣陣發緊。
她是頭一次覺得,被貼上“他的女人”這個標籤,竟然也挺好。
看着他的側臉,夏九歌竟陡然生出一種無以爲報唯有以身相許的感覺來。
不過眼下,還有兩個碩大的電燈泡在,她顯然不能把以身相許付諸於行動,只好暫且壓下,留待以後再說。
房中靜默許久,四個人愣是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說話的。
然而,樓下傳來的一聲巨響,卻打破了樓上的尷尬氣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