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姬天就算是再不甘心,也知道到了此時,他這一生怕是都完了。
他扭頭朝簡鈺看去,他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簡鈺到底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簡鈺大聲道:“多謝你們對本王的信任,但是自古以來,君王的傳承是有序的,本王並無君王之命格,但是今日裡卻可以許諾你們,絕不會治你們的罪。這一次的事情,本王相信只是鳳姬天圖計劃在不軌,和其他人無尤。”
下面有人大聲道:“我們只信王爺,只有王爺登基,這大秦才能太平!”
此言再次引起一堆人的迴應,簡鈺的眸不微深,再次大聲道:“大秦能否太平,並非我簡鈺一人之功,而是所有人的功勞。若沒有軍人在邊關保家衛國,邊關則不保。若沒有朝中大臣爲朝堂出力,朝堂也就沒有辦法運轉。本王能做之事,其實很少。”
他說到了這裡微微一頓,然後把簡心扶過來道:“太子仁德寬厚,能力較之我不知道強多少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天子之位!”
簡心之前還在想着簡鈺會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會不會如皇帝所言心裡一心想着集權登基。
這些日子以來,他其實一直在留意簡鈺的舉動,簡鈺的那些行事方式,並沒有讓他看到簡鈺的野心,他反而只看到簡鈺是發自內心的治理着大秦,想要將大秦治理的更好,並無其他的私慾。
當他看到這十里長街之上,所有的人都對簡鈺拜服請他登基時,簡心的心裡是無比佩服的,他頓時就明白了一件事情,不管簡鈺有沒有當皇帝的野心,在這些百姓的眼裡,簡鈺就是最適合當皇帝人。
只是他沒有料到的是,簡鈺會在此刻如此誇他。
簡心掃了一眼那茫茫的人海,心裡不自覺地生出了萬千感想,他之前存有的心思此時又浮了上來,他大聲道:“三哥,我雖然蒙父皇封爲太子,但是我自己心裡很清楚的知道,論能力,我遠不如你,論見識,我也遠不如你,論爲國爲民之心,我也遠不如你!”
簡鈺皺眉看向簡心,他輕聲道:“十三弟,不要亂來!”
簡心朝他輕笑一聲,大聲道:“我今日在這裡當着天下人的面,自廢太子!”
此言一出,簡鈺大驚,放眼古今,自主廢太子的這怕是第一例。
他實在是沒有料到簡心居然做了這個決定!
他拉着簡心道:“十三弟!”
簡心看着他道:“三哥,這事我早就想好了,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要怎麼做纔是正確的,說句實話,我也曾經糾結過,但是當我把所有的事情前後想一遍的時候,我才發現這樣的選擇是我最對的選擇。”
他說完竟直接跪倒在簡鈺的面前,看着簡鈺道:“三哥,請你不要阻止我!”
簡鈺看着簡心的眼睛,簡鈺的心裡一時間極度不是滋味,他之前其實對簡心也是有些防備的,因爲在這皇權的路上,他看到了太多爲了權勢而不擇手段的例子,雖然說現在簡心的心裡可能沒有太多的想法,但是不代表簡心身邊的人沒有想法。
且就算簡心身邊的人沒有想法,有很多事情皇帝也是不能容忍的。
簡鈺伸手將他扶起道:“十三弟,你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因爲皇權的更替不是我們說了算的,得遵從父皇的意思。就算父皇這些年來因爲年歲大了,做下了一些我們不能理解的事情,但是也不能說他就是錯的。”
簡心沒料到簡鈺竟有會在這個時候還替皇帝說話,簡心知道這事若是攤在其他任何一位皇子的身上,在這個時候必定不會替皇帝說話。
他想起皇帝的話,一時間不知道簡鈺是不是在他的面前撒謊,於是他擡眸朝簡鈺看去,卻見他的眼裡一片清明,坦蕩無比。
簡心看到簡鈺這副樣子,心反倒徹底放了下來,對簡鈺倒又多了一分尊重,他看着簡鈺道:“三哥,我相信你。”
他這話其實說的有些沒頭沒腦,和簡鈺之前說的話更是半點關係都沒有,但是簡鈺卻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他輕笑一聲道:“我也相信你。”
兄弟二人相對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簡鈺的嘴角微微上揚,眼裡的笑意更濃了些,就算是皇族的骨肉親情淡薄,就算是兄弟之間有再多的猜疑和不確定,但是至少還有簡心這樣的皇子。
這一場聲勢浩大的變動在簡鈺和簡心齊心壓制下,竟就這般壓下了下來,皇帝獨斷的權利在這一刻受到了挑戰。
鳳姬天直接被下了獄,同黨被抓,餘下的士兵竟並沒有問罪,而是直接再派到固蘭關的戰場。
在這一場變故中,簡鈺的地位不但沒有下降,反而在一衆百姓的心裡更高了些。
皇帝被擡回皇宮之後,經太醫救治後終是醒了過來。
皇帝醒來第一件事情便是問掌事太監今日高臺那邊的事情是如何處理的。
掌事太監聽到他這句話後心裡有些猶豫,因爲他知道他說了皇帝必定會動怒,他若是撒謊的話那就是欺君,所以他的心裡無比爲難。
皇帝有些惱怒地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快說!”
掌事太監知不能再瞞皇帝,於是只得把今日裡發生的事情粗粗說了一遍,他說的時候已經相當的避重就輕,皇帝還是氣得吐了一口血。
掌事太監忙跪在地上道:“皇上,保重龍體啊!”
皇帝大怒道:“保重龍體,這天下到如今還是朕的嗎?”
掌事太監伏在那裡不敢說話,皇帝的面色有如死人,他一字一句地道:“根本就不是朕的了,在他們的心裡,朕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掌事太監不敢說話,正在此時,疏影進來道:“皇上,你怎麼樣呢?臣妾好生擔心你!”
高臺那邊的事情早就已經傳進了宮裡,疏影早就知道了皇帝暈倒的事情,只是她之前一直沒有過來,存的是看笑話的心思,她估摸着皇帝這會也該醒了,於是便過來了。
皇帝一見是她,心情倒又稍微好了一點,只是到了此時,他就算心情再好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輕聲道:“朕的這些妃嬪裡,到如今,怕也只有你肯來看朕了。”
皇帝說的話倒也不算誇張,此時皇帝的那些妃嬪大部會都到賢妃那裡示好去了,如今衆人都看得出來,皇帝怕是已經不行了,這天下的權利到如今已經握在簡鈺的手裡。
簡鈺的生母早逝,一直寄養在賢妃的名下,簡鈺對賢妃一直都極爲敬重,後宮裡的那些妃子們,心裡也都清楚,皇帝若是死了,她們的命運就握在新皇的手裡。
而皇帝素來是個薄情的,後宮的妃子,大多已經進宮有些年頭了,對於後宮裡的這一切,大部分都已經看明白了。
她們之所以會敬皇帝,怕皇帝,不過是因爲她們的命運都捏在皇帝的手裡,可是如今皇帝已經不能再把握她們的命運了,那麼她們對皇帝的畏懼便也淡了。
疏影輕聲道:“皇上不要多想,那些姐姐們對皇上還是極爲尊重的。”
皇帝的心裡發寒,他對於後宮諸人的心思也是有些瞭解的,只是如今這些事情真的被他遇到的時候,就又是另一種感覺。
他輕輕拉過疏影的手道:“不枉朕那麼寵你。”
疏影輕輕靠在皇帝的面前道:“在我的心裡,皇上就是我的夫我的天。”
皇帝的手輕輕撫過她那張絕色的容顏,輕嘆了一口氣道:“朕可能命不久矣了,你願不願意陪朕一起去?”
疏影的面色微變,一時間倒有些弄不明白皇帝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在試探她,還是說真的。
如果只是試探她的話那還好,若說的是真的話,那麼皇帝的心思也太地狠毒了些。
她知道皇帝那句話如果是真的話,那麼就是讓她殉葬,她如今不過二十出頭,皇帝竟就提出這樣的想法來,當真是可笑至極。
她的心念微轉,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她輕聲道:“不管皇上做什麼安排,臣妾都遵從皇上的安排。”
皇帝的那番話其實只是試探,他對疏影其實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的那麼放心,他還擔心疏影和蘭晴萱走得近,也會向着蘭晴萱。
他此時聽到疏影的回答之後,眼裡的笑意濃了些,他輕拉着疏影的手道:“你還這麼年青,朕又豈能就如此奪走你的青春,再則,穎兒還小,還需要你的照顧。”
疏影的頭微微低下,暗暗鬆了一口氣,好在皇帝的話只是試探,否則的話,今日裡怕是還得再鬧出一些事情來,她此時心裡實在是有些煩皇帝,只是面上的事情還得做着。
她柔聲道:“皇上,你也不要多想,好好把身體養好纔是正事。”
“朕這身體很可能不會再好了。”皇帝輕嘆一口氣道:“但是朕也不會就坐在這裡等死!”
疏影的眸光微擡,皇帝又不緊不慢地道:“朕還有法子!”
皇帝說完從一旁拿起一個盒子道:“朕如今也只信得過你一人了,你一會拿起這個東西到冷宮走一趟,然後把這東西交給廢后。”
疏影嚇了一跳道:“給廢后?皇上還要見廢后嗎?”
皇帝只道她是吃醋,他淡淡一笑道:“這件事情只有廢后一人能做,而這件事情做完之後廢后估計也活不成了,到時候朕再立你爲後,往後就算是朕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也沒有人能傷你一根寒毛了。”
疏影一直都知道皇帝的心思極深,在他的心裡,從來就只有皇權,只有利用與被利用,廢后是皇帝的強髮妻子,雖然說廢后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在皇帝的心裡,廢后也不過是一枚棋子,她此時其實是有些想不明白,皇帝這一生處處算計着,對任何人都滿心防備,在他的心裡,難道不累嗎?
她輕聲道:“皇上,這是什麼東西?”
“你不要管這是什麼東西。”皇帝輕聲道:“廢后看到之後就明白了。”
疏影扁着嘴道:“上次我不過去了一趟洛王府,就被人說我要謀害廢后,這一次我親自去找廢后,還不知道會被人編排出什麼罪名來害我!再則皇上也是知曉的,我和廢后之間一直不算和,我去看她,她還不得給我臉色看啊,我不要去見她!”
皇帝聽到她這句話只道她是任性,他當下微微一笑道:“你這性子倒真的是一點事情都藏匿不住,你也不要多想,在朕的心裡,如今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道:“廢后已經被朕廢了,那麼她就一點風浪都翻不起來了,再則,她如今又哪裡能跟你比,以你現在身份,她是一點臉色也不敢給你的。”
疏影的眼裡還是有些擔心,皇帝又道:“等你把這件事情辦完,朕就封你爲皇后。”
疏影的臉上有了幾分歡喜,她輕聲道:“人家也不是爲了皇后那個位置,只是不太想去見廢后罷了,一看到她,我就想起那個和我有緣無份的孩子。”
皇帝笑了笑道:“朕知你的心思,你放心好了,在朕的心裡,沒有人比你重要了,再則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不要那麼小氣。”
疏影的心裡一寒,也是上次她根本就不是小產,否則的話,她還真不想去見皇后。
而若那件事情是真的話,那麼那個孩子也就是皇帝的孩子,可是此時皇帝說起那件事情來就像個沒事人一樣。
疏影在心裡對皇帝極度不屑,她輕聲道:“好吧!那我就走這一趟,但是如果廢后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我可就不管了。”
皇帝輕輕點了一下頭,疏影從些皇帝的手裡把東西接過去之後,就緩緩走了出去。
她離開的時候,皇帝在想,果然女子都是頭髮長見識短的,只要給點好處就什麼事情都願意做。
而疏影此時卻在想,皇帝那個老色鬼,到底想要做什麼?想用皇后的位置引我幫他,我呸,我又不想當太皇太后,也不想奪權,當那些勞什子的皇后做什麼?
她出了皇帝的宮殿之後,並沒有直接去冷宮找皇后,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宮殿,她回去之的,將皇帝給她的那個盒子打開後一看,裡面放着一根白玉簪子,上面刻着兩個字,一個靜,一個笙,她看得一頭霧水,一時間不太明白皇帝爲什麼讓她把這個盒子送給廢后。
她想了想,覺得皇帝此時讓她做這件事情,那麼必定有皇帝的理由。
而皇帝此時最想對付的人應該是簡鈺,可是簡鈺和這一根簪子又能有什麼關係?
疏影畢竟不是大秦土生土長的大家閨秀,進宮的時間也短,對於後宮之中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此時就算她存了一大堆的猜想,也猜不透這中間的啞迷。
她想了想,覺得這事或許可以去問問賢妃,賢妃這宮裡的老人,說不定會知道這中間的事情。
她這般一想,就想去找賢妃,只是她才一出去就遇到皇帝宮裡的掌事太監,那掌事太監輕聲道:“娘娘,皇上怕廢后會傷到你,所以特意讓奴才陪你一起去。”
疏影知這是皇帝對她的防備,皇帝嘴裡說對她是如何如何信任,其實在皇帝的心裡,根本就不信任她,她對皇帝本就沒有感情,此時倒也不覺得太過難過。
只是這件事情她眼下不得不做,於是便對掌事太監道:“還是皇上想得周全,本宮原本想着再叫幾個人陪本宮一起去,有公公在,自頂好些人。”
掌事太監淺笑道:“娘娘客氣了。”
他說完對疏影比了一個請的動作,疏影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知道有他在,今日裡不去是不行了,她原本想着找個機會問問賢妃那支簪子的來歷,如今看來是找不到機會了。
她跟着掌事太監到冷宮那裡的時候,廢后正坐在那裡曬太陽。
此時已經入了冬,天已經有些冷了,今日卻是難得的大晴天,所以廢后在牆角邊曬太陽。
廢后一看見掌事太監和疏影一起過來,她的眼裡透着一分光華,她知道這兩個人一起來,那麼必定是有事的,而事情總有好的和壞的一面,對她這種已經進了冷宮的人而言,那麼這事上的事情就沒有更壞的了,所以她的心裡此時倒是一片淡定。
廢后淡淡一笑道:“今日是什麼風,把兩位給吹了過來?”
疏影看了廢后一眼道:“看來娘娘近來在這裡生活的還不錯,看起來倒比上次相見的時候要胖上一些,神情看起來也格外的溫和,這冷宮還真是養人啊!”
她這話滿是嘲弄的味道,廢后也沒有放在心上,她淡聲道:“麗貴妃如今看起來也比往日更加光彩照人,也難道難寵冠六宮。”
疏影咯咯一笑道:“那是自然,不是我吹的,我這容貌,就算是十個你也及不上。”
廢后聞言也笑了笑,疏影看了冰月一眼,冰月將那個盒子送到廢后的面前。
廢后問道:“這是什麼?三尺白綾?一把短刀?或者是一杯毒酒?”
自上次她裝中毒生事之後,她在宮裡的眼線就徹底斷了,因爲斷了眼線,所以如今的她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此時她看到那個盒子纔會有這樣的猜測。
疏影冷笑道:“皇上賜給你的,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錦秀從冰月的手裡將盒子接過去之後遞到皇后的手裡,錦秀此時心裡也是複雜的,如果皇帝真的要殺廢后的話,那麼廢后的結果將是非常的慘,而她以後會是什麼樣的結局,也就沒有人知道了。
錦秀輕輕咬了一下脣,她不如廢后冷靜,面色倒顯得有些蒼白。
疏影看到這光景眼裡透出了一分不屑,她也從廢后的心裡看出了一分緊張,她頓時明白廢后此時還並不想死。
其實在現在廢后的處境來看,死了比活着好,至少是個解脫,而冷宮裡幽遠漫長又冰冷的日子,說到底是一種苦楚。
而廢后至今還不想死,那麼就只能證明廢后的心裡還有一些期盼。
疏影在心裡替廢后分了析了一遍,廢后不想死的理由其實也是極爲簡單的,那就是她覺得她的人生還有希望,而那希望其實只系在廢太子簡仁的身上。
而簡仁如今還在虎跳崖那裡,歸來無期,生死無期。
她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支撐着廢后心裡的執念,能一直撐下去。
廢后接過盒子後看了疏影一眼,她此時其實是恨着疏影的,但是卻也拿疏影沒有法子,她輕輕咬了咬脣後將盒子打開。
廢后見裡面是一隻白玉簪後倒鬆了一口氣,只是她一時間也沒有看出那隻白玉簪的奧秘,於是她拿起那個簪子細細地看了起來。
當她看到那個簪子上的兩個字的時候,她的眼睛當即就亮了,她的眸光微微轉了轉,眼底的喜悅無論如何也壓不住。
疏影看到了這光景,眸光微微一閃,廢話看到那隻簪子的反應實在是太大了,她實在是有些好奇,廢后此時在開心什麼?
廢后看了她一眼道:“勞娘娘回皇上的話,這件事情我知道了,必定會替他辦好的。”
疏影此時縱然想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卻也知道廢后肯定不會跟她說實話,她問了也沒有用,倒不如此時淡然看着,把今日的事情細細記下,等以後再去問賢妃。
於是她淡聲道:“很好,本宮會替你把這話轉告給皇上的,除了這句話外,你還有其他話想對皇上說嗎?”
她這是在套廢后的話,廢后也是人精,此時雖然不知道疏影在這件事情裡扮演的是什麼角色,此時卻依舊淺淺一笑道:“沒有了,有勞了。”
疏影笑了笑道:“客氣。”
她離開之後,心裡對這件事情一直不太放心,她原本想要立即去找賢妃的,只是她心裡也很清楚的知道,此時皇帝怕是還派人盯着她,只要她一去,皇帝必定會又來試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