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姬天此時臉上的怒氣已經消了些,此時看到鳳無儔和鳳無咎兄妹過來,尤其是他看到鳳無儔的那張臉,再想起那個男子的臉時,他心裡的怒氣騰的一下又升了起來。
鳳無儔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鳳姬天暴怒的樣子了,他此時一見,難免心驚,輕聲道:“父親,母親雖然有錯,但是還請父親看在母親多年來爲侯府操持的份上,不要太爲難她,她終究是一家主母,這般半夜被關進柴房,終究有些不妥。”
鳳姬天面上的肌肉來回抖動,他瞪大一雙眼睛看着鳳無儔,鳳無儔被他看得極不自在,輕聲道:“父親,若我有說錯的地方,還請父親見諒。”
“見諒?”鳳姬天冷笑一聲道:“我可不敢生你們的氣。”
鳳無咎一看這光景心知不妙,她微一沉吟如往昔一般走到鳳姬天的身邊輕輕拉起他的手道:“父親,你就不要生母親的氣了,好不好?”
若是往日,鳳無咎露出這樣的小女兒態,再撒一撒嬌,鳳姬天的怒氣必定就散了,頂多再斥責她幾句就會將所有的事情揭過去。
可是今夜她這副樣子反倒挑起了鳳姬天的怒氣,他的大手一揚,一掌就打在鳳無咎的臉上,怒道:“你母親是個賤貨,你也和她一般下賤!給本侯滾出去,本侯不要再看見你們!”
他這一番話如同一記悶雷劈在了鳳無儔和鳳無咎的身上。
鳳無咎無比委屈地道:“父親,我是你的女兒啊,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
“你給我滾!”鳳姬天眼裡的暴怒是無論如何也掩藏不住,那樣滔天的怒火似要燒掉天地萬物一般,在他眼底的深處,分明有着殺氣和厭惡。
鳳無儔看到這樣的鳳姬天心裡大驚,他頓時明白今夜的事情可能沒有他們想的那麼簡單,他伸手將鳳無咎拉了過來,輕聲勸道:“我們先去看看母親,等父親氣消了再過來。”
鳳無咎看到那般暴怒的鳳姬天心裡也是有些害怕的,當下輕應了一聲,兄妹二人退了出去。
只是鳳無儔在退出去的時候,他扭頭看了鳳姬天一眼,眼裡的恨意滔天難以掩飾,看着他的眸光尤爲厭惡,他心裡不由得一驚,卻也沒有說話,直接將鳳無咎扶了出去。
兄妹二人出來之後,鳳無咎有些不解地道:“父親今夜好生奇怪,怎麼發那麼大的火,還這樣打我!”
鳳無儔看了她一眼道:“你身上有傷,先回去休息,我去問清楚今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鳳無咎輕輕點了一下頭,心裡卻有些煩躁,她原本想要發作一二的,但是她終究還是個聰明的,知道此時不是發作的時候,只是她身上因爲這麼一番折騰又痛得緊,心裡也不舒服,回房之後少不得把她身邊的丫環折騰了個夠。
鳳無儔半夜去查崔氏的事情,和鳳姬天一同前去小巷子的一個侍衛被他問得沒有法子了,這才道:“這事世子去問夫人吧!屬下真的不是太清楚。”
鳳無儔看到侍衛那躲閃的眼神,心裡知道事情可能比他預期的還要糟糕得多,他直接進了柴房,他看到崔氏衣裳不整渾身是血的臥在柴堆上時,心裡不由得一緊,他輕喚了一聲“母親”。
崔氏一見是他,當即大驚,卻拉着他的手道:“無儔,快快快,把東西收拾一下趕緊離開侯府!”
鳳無儔不解地問道:“母親,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呢?爲什麼你和父親今夜都如此的怪異?”
崔氏的眼裡有淚珠滾落,她輕聲道:“你不要問那麼多,你聽我的話,快些離開這侯府,永遠也不要再回來!否則的話,你父親遲早會殺了你!”
鳳無儔大驚道:“父親遲早會殺了我?好端端的父親爲何要殺我?”
崔氏咬了咬牙道:“你不要問那麼多了,聽我的沒錯!孩子,是母親對不起你!那件事情原本和你是沒有關係的,可是……”
她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眼裡卻並無一分悔意。
鳳無儔看到這光景知道今夜的事情許是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大得多,他看着崔氏道:“母親若不將實情告訴我,我又豈能這樣不明不白的離開侯府?”
崔氏擡起淚眼看了他一眼,眼裡滿是無可奈何,最終咬了一下脣後道:“罷了,依你的性子若是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必定是不會走的。”
她似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一字一句地道:“侯爺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這一句話如一記驚雷在鳳無儔的耳邊響起,他有些難以置信地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崔氏輕聲道:“這是我當年種下的果,和你並沒有關係,當年在認識你父親之前,我其實是有意中人的,在嫁給你父親之後,我原本想和他斷了,但是……”
她終究是鳳無儔的母親,餘下的話她自己也覺得過於羞恥,一時間無法再往下說。
而鳳無儔在聽到崔氏的話後卻完全明白了過來,原來今夜並不是崔氏要算計蘭晴萱而被反算計回來,而是今夜在外面與人私會被鳳姬天撞個正着。
他的眼裡又驚又駭,眼裡透着驚恐,眼淚直接就從他的眼裡涌了出來,他有些難以置信地道:“母親,你……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父親若不是我的父親,那我的父親又是誰?”
“是崔府的一個武席先生,你之前沒有見過。”崔氏輕聲道。
鳳無儔有些難以置信的往後退了一大步,他咬着牙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生活了幾十年的家不再是他的家,他一直尊敬有交的母親卻做出與人私通之事,他的父親也不再是他的父親,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崔氏咬着脣道:“這事我原本一直做得極爲隱秘,沒有人知道,之前曾對洛王和蘭晴萱撞見過,所以這一次一定是他們算計了我!無儔,你快些離開侯府,侯爺的性子你也是知曉的,他的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一定會對你下手的!”
鳳無儔沒料到中間還有這樣一件插曲,他冷着聲道:“母親,你自己做下了這樣的醜事,到這個時候,竟還將錯往別人的身上推!你太無恥了!”
他說完就大步朝門外走去,只是他才走了幾步,便又扭過頭來看着崔氏道:“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母親?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母親!”
他眼裡淚水如斷線珍珠一般滾落,心在這一刻亂成了一團。
崔氏咬了咬脣道:“是我對不住你,只是這些年來你父親是如何對我的,你也看到了!你如今也已經成年,當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夠了!”鳳無儔大聲道:“我不要再聽你的解釋,我也不會離開侯府,我的父親只可以是鳳姬天,不可能再是其他人!若他真要殺我的話,那就把我給殺了吧!”
鳳無儔說完這句話直接就衝了出去,崔氏此時也哭成一團,她想要來拉鳳無儔,她身上有傷,又如何拉得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鳳無儔消失在風雪之中。
今夜的事情,崔氏思來想去,總覺得害她之人應該是簡鈺和蘭晴萱,她之前提心吊膽了好些日子,都沒有見到簡鈺和蘭晴萱的行動,如今才稍一放鬆,他們就出手了。
只是此時她心裡卻有些不解,她和那男子租的那間房子他們是如何查到的,又是如何知道她之前和那男子是用鴿子在聯絡的?
還有,鳳姬天怎麼好端端的就會去那間屋子那裡去?
崔氏的眼裡有了一抹淚光,此時卻也怨不得別人,她今夜若是不去,又豈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鳳無儔發了瘋一般的衝出去,只是他出去之後,只是他出去之後,卻又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他站在冰天雪地裡,突然發現,天下之大,竟沒有他的去處。
他心有不甘,當即又將跟着鳳姬天出去的幾個侍衛尋來,然後再問了幾句,然後從馬房裡牽了一匹馬直接就追了出去。
他是在天色微明的時候看到那男子的屍體,當他把蓋着那男子屍體的白布掀開時,晨光印着雪光映在那男子的臉上,那是一張有些蒼老的臉,看上去和他極像。
他當即就跌坐在雪地裡,護送屍體的幾個侍衛看到他的樣子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將白布蓋上,沒有人跟鳳無儔說一句話,直接就又上路了。
鳳無儔此時有些不太清楚他自己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卻覺得他整個人被抽空了一般。
他來的時候還盼着崔氏是在撒謊,他不可能不是鳳姬天的兒子,但是當他看到那個男子的長相時,他他便知道他不能再自己欺騙自己了。
他一屁股坐在雪地裡,整個人也有些呆愣了,他擡頭望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終是究不住大叫出聲。
侯府裡巨大的動靜,蘭晴萱在梧桐院裡自然是聽到了,她的眸光深了些,對小染道:“你去看看世子去哪呢?”
小染應了一聲,很快就回來道:“世子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蘭晴萱輕輕嘆了一口氣,輕聲道:“你去門口守着,若是世子回來了就通知我一聲。”
小染點了點頭,蘭晴萱又吩咐傾詩:“去做一些早點過來,要精緻一點的,一會我給侯爺送過去。”
傾詩點頭答應,很快就將早點做好,一碗八寶粥並幾樣精緻的開胃小菜和幾樣點心,她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便帶着幾樣點心去見鳳姬天。
鳳姬天從外面回來之後就一直呆在書房裡,昨夜的事情鳳姬天也沒有刻意隱瞞,再加上崔氏那副樣子回來,下人們就算不問也隱隱猜到發生了什麼,除了鳳無咎和鳳無儔進過書房外,沒有人再敢進來。
所以當蘭晴萱帶點早點敲響書房的門時,鳳姬天是有些意外的,他此時看着蘭晴萱,心裡也是極致的複雜,蘭晴萱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那些早點一一擺在鳳姬天的面前道:“聽說父親昨夜忙了一夜,雖然父親的身體比同齡人要好得多,但是父親終究不比年輕的時候了,又哪裡能這樣折騰?父親用完早膳之後,就先回房休息吧!”
鳳姬天看着蘭晴萱的目光無比複雜,對於這個女兒,他一直覺得他是看不懂的,此時看到擺在他面前的那些早點,他的心情更加複雜了起來。
他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件事情呢?”
“不知道。”蘭晴萱搖頭道:“父親爲什麼這樣問?”
鳳姬天見她眸光澄澈,不似撒謊,心裡反倒更加沉重,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道:“見你如此淡定,所以就問上一句,以爲你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我若知道這件事情,怕是早就告訴父親了,又豈會等到現在?”蘭晴萱淡聲道:“我有多討厭夫人,有多討厭五妹,父親又不是不知道。”
她這樣一說,鳳姬天一時間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她卻又輕聲道:“夫人這些年來處事甚是嚴謹,平日裡處事也是滴水不漏的,父親是如何察覺的?”
鳳姬天昨天想了一夜,有關於他和崔氏在一起的點滴,也有一些關於昨夜發生的事情,他思來想去,也沒有想明白崔氏爲什麼會跟那個男子有私。
此時蘭晴萱這麼一問,倒讓他突然想起昨日他進宮給初月公主上香時皇后對他說的話:“侯爺,本宮一直相信事情的因果循環,那些害死初月的兇手,本宮從來都沒有打算放過,侯府也是聰明人,當明白本宮的意思,本宮知侯爺素來剛正,平素裡並不太管府中之事,就怕有些人看準了侯爺的這個弱點,在侯府行不端之事,往後侯爺還是多注意內宅之事吧!”
當時鳳姬天沒有弄明白皇后好端端的爲何會跟他說這些,此時再想起來,便覺得當時皇后是意有所指的,他後面再接到皇后的信時心裡也是存有懷疑的,卻沒有料到事情竟是這樣的。
如此看來,皇后怕是早就知曉了這件事情,今日之事,怕也是皇后早就安排好的,不過是等着他去捉姦罷了。
而皇后會選在此時出手,想來是因爲初月公主的事情。
他之前聽說初月公主和顧染墨的事情是崔氏一手促成的,他的心裡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之前在崔氏的面前提起過這件事情,崔氏當時只是淡淡一笑道:“初月公主女兒家的心事,我自是看得清楚的,皇后娘娘對初月公主有多寵愛,侯爺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推斷這件事情皇后娘娘心裡其實已經同意了,只是顧染墨終究已經娶過妻,且門第也太低了些,皇后娘娘拉不下那個面子,這事情若是一直這樣下去的話,發展到最後肯定是初月公主和顧染墨私奔。與其事情發生到好一步,倒不如趁早替皇后娘娘解決了這樁心事,所以我可以肯定,皇后娘娘是不會因爲這件事情怪罪我的。”
崔氏分析的也算是對的,自初月公主和顧染墨的私情被揭露在人前之後,皇后的確沒有露出半分爲難崔氏以及萬戶侯府的意思。
且鳳姬天也知道,一旦初月公主和顧染墨成了親,那麼初月公主必定能將顧染墨把控的好好的,往後倆人也許不會多幸福,但是看在初月公主的眼裡卻還是幸福的,只人初月公主自己覺得幸福,那麼皇后也斷然不會爲難侯府。
只是所有的事情都會有意外,比如說這一次初月公主慘死於顧染墨的手裡。
初月公主一死,皇后又豈會不動怒?
依着皇后的性子,必定不會做任何隱忍,這樣直接發作是很正常的。
只是這手段也太狠了些,連帶着鳳姬天的面子也一併駁了。
只是鳳姬天想不明白的是,顧染墨和初月公主前些日子還恩愛纏綿,以及顧染墨是那種極度功利的人,又豈會在榮華富貴擺在眼前的時候直接殺了初月公主?
在初月公主被顧染墨殺掉的那天,他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但是到如今,卻還是想不出一點所以然來。
鳳姬天聽到蘭晴萱的話後,面上也有些掛不住,他在此時懷疑蘭晴萱,不管怎麼說都是沒有道理的。
正如蘭晴萱所言,如果蘭晴萱知道了崔氏的醜事,不可能還能如此淡定,隻字不提。
這件事情面上說是崔氏做的醜事,但是最後掃了顏面的人卻是他。
鳳姬天伸手輕輕撫了撫額,眼裡有幾分無可奈何。
他淡聲道:“我聽說你曾經和顧染墨訂過親?”
“是訂過親。”蘭晴萱輕聲道:“這件事情父親之前也曾問過我,我並沒有細說,今日也不妨細細告訴父親,我和顧染墨的婚事是孃親在世的時候定下的,之前孃親於顧府還有大恩,但是因爲後來孃親去世,我在蘭府並不得寵,蘭老爺寵的是蘭玉芳,所以他就和蘭玉芳有了私情,兩人更曾一起秘謀要取我的性命,多虧了王爺及時出現救了我一命,否則的話我怕是早就已經死了。”
鳳姬天微愕,蘭晴萱又道:“所以我對顧染墨早已經沒有一分感情,他在我的心裡不過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這樣的一個人渣,在我看來,只是一個笑話罷了。”
鳳姬天的眉頭微微一皺道:“顧染墨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父親若是不信的話,可以派人到千源城去查,你之前在千源城的時候這些事情想來也聽說過一些吧?”蘭晴萱問道。
鳳姬天輕輕點了點頭,蘭晴萱又道:“我初到京城的時候,曾聽王爺說起過顧染墨對初月公主存了肖想之心,我原本只是看看罷了,後來聽說夫人將這顧染墨和初月公主撮合在一起時,我就覺得這件事情只有兩個結果,一個是初月公主將他管得死死的,絕了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以後也就不能再禍害其他的女子了,另一個就是初月公主管不住他,他在外面又招惹了一些事非,然後惹得初月公主動怒殺了他。只是我實在是沒有想到,他和初月公主還沒有成親,竟就惹得初月公主不開心,還殺了初月公主。”
鳳姬天之前就在猜這件事情,此時聽到蘭晴萱的話後自覺明白了幾分,十之八九是顧染墨在外面惹了什麼風流債被初月公主看到了,然後惹怒了初月公主,兩人爭鬥間顧染墨失手殺了初月公主。
鳳姬天輕輕嘆了一口氣,在心裡罵顧染墨,做上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也就算了,卻還要被初月公主發現。他被初月公主發現也就發現了,竟還將初月公主生生掐死,將整個侯府也牽扯了進來。
他的眸光微微冷了下來,蘭晴萱卻問了句:“父親爲何突然問起顧染墨的事情來?”
鳳姬天淡淡地道:“想來你也聽說了初月公主和顧染墨的事情是崔氏一手促成的?”
蘭晴萱點了點頭,眸光微深,看着鳳姬天道:“父親可是懷疑崔氏昨夜的事情是被人陷害的?”
“不是。”鳳姬天額前的青筋跳了跳後道:“崔氏的事情怪不得別人。”
蘭晴萱方纔問的話說到底是明知故問,她看到鳳姬天這樣的表情知後面的話不能再往下問了,她輕聲道:“父親打算如何處理崔氏的事情?”
“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鳳姬天不答反問。
蘭晴萱淡笑道:“這件事情雖然影響很大,但是說到底不過是父親的私事,這是長輩的事情,我又豈能過問?雖然我非常不喜歡崔氏,巴不得父親這一次好好修理一回崔氏,但是這話終究不是我能說的。”
鳳姬天聞言倒有些哭笑不得,他靜靜地看了看蘭晴萱後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你這孩子的心思當真是讓人難料,只是這件事情鬧得如此之在,又哪裡是隻修理一回崔氏就能解決的?”
蘭晴萱也嘆了一口氣道:“只是在我看來,這件事情縱然崔氏錯得離譜,那也只是她一個人的錯,和其他人並無關係,還請父親不要爲難大哥和五妹。”
鳳姬天神色複雜地看着蘭晴萱道:“你今日來不是爲你五妹求情的,是爲你大哥求情的吧?”
蘭晴萱心頭一怔,知他的心裡必有猜疑,當下淡淡一笑後道:“算是吧!畢竟我到侯府之後,大哥是侯府裡除了父親之外,唯一真心待我之人。”
鳳姬天的眼睛眯了眯,他此時心亂如麻,看了蘭晴萱一眼道:“你待你大哥倒真是有情有義。”
蘭晴萱輕聲道:“這些年來,我也算是看透了世情的炎涼,在蘭府的時候,一衆兄弟姐妹沒有一個是真心待我,都處心積慮的想要害我,到侯府之後,我原本是沒有什麼期盼,只是這些日子大哥對我實在是照顧有加,在我的心裡,是真真切切地把他當做我的大哥。”
鳳姬天聞言五味雜陳,對於鳳無儔這個兒子他心裡是極清楚的,鳳無儔是個極寬厚且守禮之一,是他諸多兒子中最爲出色的一個,只是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個最優秀的兒子卻不是他親生的。
他面色此時極度不好,蘭晴萱看到他這副樣子心知不妙,也知她若是再說得多了,反倒會害了鳳無儔。
她柔聲道:“父親用些早膳吧!我先出去了。”
鳳姬天輕輕點了一下頭,蘭晴萱嘆了一口氣後就走了出去。
崔氏在柴房裡一關就是三天,這幾天鳳無儔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沒有再去找蘭晴萱喝茶,蘭晴萱去找過他幾回,他都把自己反鎖在屋子裡,對她避而不見。
蘭晴萱知他的心裡必定是不好過的,偏生那些事情也不是她能勸得了的,她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少之又少,她早前就知道這件事情若是捅出來,對鳳無儔的影響一定會很大,但是這件事情也不可能永遠的瞞下去。
第三天的下午,蘭晴萱正在屋子裡午睡,初聽得外面吵成了一團,她讓傾詩去外面看看,只片刻傾詩便回來道:“是崔府的人來了。”
蘭晴萱有些好笑,鳳姬天把那男子的屍體送回崔府也有好幾日了,沒料到崔府到此時纔到侯府來,只怕之前是抱了當縮頭烏龜的心思,想將這件事情給拖過去吧,此時來十之八九是鳳姬天給了什麼壓力,這纔不得不來。
蘭晴萱對於鳳姬天和崔府如何交涉崔氏的事情興趣不大,因爲她知道,依着鳳姬天眼裡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必定是不會對崔氏留情的,更不要說這種事情只要是個正常男子都不可能容忍得了,崔氏這一次身敗名裂是必然的。
只是事情的發展卻發生了一些偏差,崔府的人來到侯府的時候,崔氏的妹妹玉妃也來了萬戶侯府,蘭晴萱一聽說玉妃也來了,便覺得這件事情到最後只怕會比她預期的還要精彩。
果然,她在屋子裡聽到了吵鬧聲,她讓傾詩去打聽消息,她自己半臥在小榻上尋了一本書不緊不慢地看着,看了半天卻沒有翻一頁。
如此一直折騰到酉時,天色將黑時玉妃才離開崔府,玉妃一走,鳳姬天沒有留任何崔府的人在侯府,直接將人全部趕走了。
傾詩也回來了,她一進來就恨恨地道:“真是氣死我了,侯爺居然就這樣放過崔氏了。”
蘭晴萱聞言皺了皺了眉,問道:“放過崔氏?怎麼說?下午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傾詩心裡雖然覺得煩悶,但是聽到蘭晴萱這樣問她還是兩眼發光地道:“小姐下午是沒有去看,那情景實在是太過有趣了,崔府竟拿出當年的舊事來爲難侯爺,讓侯爺將這件事情瞞下去。”
蘭晴萱笑道:“崔府的人實在是蠢不可言,他們難不成還以爲如今天的崔氏還是以前的崔府不成?還以如今的侯爺還是之前一無所有的白衣不成?”
“可不是嘛!”傾詩不以爲然地道:“依我看,崔府的那些個人沒有一個是好的,一個個都蠢得緊,卻偏生又以爲自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物,小姐是沒有看見崔老爺剛到侯府時擺的那個譜,那模樣似乎很了不起一般,可是侯爺卻一點面子都沒有給他,當時就把那個老東西氣得差點要吐血了,他那樣哪裡是來求人的,分明就是來氣人的。”
傾詩上次跟蘭晴萱到崔氏之後,對崔氏的那一大家子人沒有一點好印象,所以說起話來也就一點都不客氣了。
蘭晴萱淡聲問道:“最後侯爺是如何處理這件事情的?”
“本來侯府是一定要休了崔氏將她浸豬籠的,後來玉妃來了之後,也不知跟侯爺說了什麼,侯爺這才答應不休了崔氏,依舊讓崔氏呆在侯府裡,只是以後再也不能出來見人了。”傾詩答道。
蘭晴萱的眸光深了些道:“你知道玉妃跟侯爺說了什麼嗎?怎麼會讓侯府做出這麼大的讓步?”
傾詩搖頭道:“不知道,我在外面也聽不清楚,只是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什麼秘事。”傾詩忿忿地道:“這一次實在是太便宜崔氏了!”
蘭晴萱將這件事情想了想後,淡聲道:“不對,這件事情不可能就這樣解決,我總覺得依侯爺的性子,斷然不會就這樣了結此事。”
“我也這麼覺得。”傾詩看着蘭晴萱問道:“小姐是如何看此事?”
這一次崔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整個侯府最開心的自然要數梧桐院裡的這些人了,傾詩等人早就看崔氏不爽,只巴不得崔氏這一次直接被鳳姬天浸豬纔好。
此時鳳姬天這樣處理崔氏的事情,在他們看來總歸是有些不對勁的。
蘭晴萱的手指輕輕在桌子上敲了敲後道:“你們且瞧着,崔氏活不過三天。”
傾詩拍手笑道:“那當真是太好了!”
“可是如此一來,小姐和王爺的婚事怕是得要推後了。”錦娘有些擔心地道:“崔氏雖然不是小姐的親生母親,但是依着京城的算法,她也算是小姐的母親,小姐還是需要爲她守孝的。”
“不會。”蘭晴萱極爲篤定地道:“侯爺不會讓我爲她守孝的。”
錦孃的眼裡先是不解,細細品了品她的話後便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當下鬆了一口氣道:“那倒也是。”
蘭晴萱輕聲道:“都到這個時侯了,我覺得我應該去看崔氏最後一回。”
錦娘微愕,旋即點頭道:“我這便去替小姐安排。”
入夜後,蘭晴萱帶了一盒飯菜去見崔氏,她去的時候,崔氏就睡在柴跺上,她此時的身上穿了一件破舊的棉衣,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的狼狽,再無一分當家主母的風采,她的那張臉,此時一片青柴,想來是上次鳳咎天打的。
崔氏一看到蘭晴萱當即眼睛瞪得極大,大聲道:“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蘭晴萱淡淡一笑道:“看笑話也是分人的,只有對手的笑話才值得一看,你如今連我的對手都算不上了,我又豈需要看你的笑話?”
她說完這句話後微微一頓道:“我是來欣賞你的慘狀的。”
崔氏氣得面色大變,伸手就要來打蘭晴萱,只是上次出事時,她就着了涼,已經染上了風寒,此時身上還發着燒,再加上連日的忐忑不安和恐懼,她此時身上根本就沒有半點力氣。
蘭晴萱看到她掙扎的樣子淡淡一笑道:“我若是你的話,這些力氣就會省下來,把全部的力氣都用來想想如何能逃過這一劫。”
崔氏的眸光微變,蘭晴萱的嘴角微揚,衝崔氏眨了一下眼睛道:“說句心裡話,其實我還是蠻佩服夫人的勇氣的,在這個時候還敢揹着侯府去偷人,這想來就是爲了一時的歡愉誤了自己一生吧!”
崔氏的身體輕輕抖了一下,她突然就冷靜了下來,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後道:“你若是硬要這樣說我,我也無話可說,你如今也看到我的慘狀了,你也滿意了,請你離開!”
“你不再是以前的你了,所以你不能命令我做任何事情,再說了,就算是以前的你,你讓我去做的事情,也沒有一件會聽從你的安排。”蘭晴萱淡聲道。
崔氏的手輕輕抖了一下,她定定地看了一眼蘭晴萱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想爲夫人解解惑罷了。”蘭晴萱的眸光微微一斂後道:“想來夫人到如今都沒有想明白事情怎麼就會發展到這一步,顧染墨爲何會突然殺了初月公主。”
“是不是你從中攪和了什麼?公主是不是你殺的?”崔氏看着蘭晴萱道。
這件事情她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因爲不管哪種方式都是不合理的,顧染墨沒有半點殺初月公主的理由。
蘭晴萱的嘴角微揚道:“我又不是夫人,那種卑鄙無恥的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再則我就算是再恨哪個人,也不會蠢到親手去殺他,再說了,初月公主和我雖然有過口舌之爭,但是那些口舌之爭和夫人之前處心積慮的害我性命相比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蘭晴萱說到這裡冷冷一笑道:“我尚且沒有對夫人下殺手,又豈會去殺初月公主?再則不管怎麼說,她都是王爺的親妹妹,我還不至於那麼喪心病狂。”
崔氏咬破了脣道:“那到底是爲什麼?”
“你猜!”蘭晴萱笑了笑道。
崔氏被她這句話一堵一口氣慘些上不來,蘭晴萱微笑道:“這中間的原因了估計你這一輩子也猜不到,我也就好心提醒你一下,就算這一次顧染墨不殺了初月公主,他和初月公主也絕對不會長久。”
崔氏的面色一白,蘭晴萱定定地看着她道:“所以這件事情從你決定討好皇后,撮合初月公主和顧染墨的那時起,就註定是條不歸路,你就算不在你的私情上栽跟頭,也必定會在其他的事情上栽跟頭。”
崔氏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她還是想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這幾日她心裡雖然一直在受着煎熬,卻也知那天晚上的局是皇后爲她設的。
她輕輕地喘了一口氣,手已握成了拳,指甲已經刺進了肉裡,她此時手裡已經一手的鮮血,她此時福至心靈,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當即瞪大眼睛看着蘭晴萱道:“莫非,莫非是……”
蘭晴萱只是笑了笑,並不接她的話,她卻似受了極大的驚恐一般,咬着牙道:“蘭晴萱,這是我和你之間的恩怨,我請你不要爲難無咎!你進京之後,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算計的,和無咎一點關係也沒有!”
蘭晴萱淡淡一笑道:“是嘛?我怎麼覺得是你們母女倆人一起合夥害的我?”
崔氏的面色蒼白,若是之前她對蘭晴萱的手段只是有些體會的話,那麼這一次就是發自內心的恐懼了,她咬着牙道:“你要怎樣才肯放過無咎?”
她心裡很清楚的知道,鳳姬天並不是那種長情之人,這一次她犯下了這樣的事情,鳳姬天必定恨透了她,連帶着她的孩子,鳳姬天必定都會討厭。
鳳無咎現在容貌盡毀,心裡又一直想着簡鈺,蔣府退婚是遲早的事情。
若是蔣府退了婚,她的醜事再一暴出去,只怕再沒有願意娶鳳無咎了。
至於鳳無儔和鳳無垢,他們畢竟都是男子,往後自己還能謀劃一下前程,但是總歸還是能娶到合適的女子爲妻。
蘭晴萱看了崔氏一眼後笑道:“這話其實應該由我來問夫人,五妹她如何才能放過我?”
崔氏的面色一僵,蘭晴萱湊到崔氏的面前道:“趁你現在還有一口氣,你最好找機會勸一勸你的女兒,否則的話她很可能會步你的後塵。”
崔氏的眼裡滿是絕望,她想起一件事情道:“我用一個秘密來換無咎的命。”
“你的秘密對我而言一點都不值錢。”蘭晴萱不以爲然地道。
“若那個秘密是關於王爺的呢?”崔氏看着蘭晴萱道。
蘭晴萱有些好笑地道:“王爺若有秘密的話,他必定會告訴我的,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是嘛!”崔氏冷笑道:“你是不是覺得王爺他如今寵你寵得緊,所以你在他的心裡就極爲重要呢?”
蘭晴萱的頭微微一歪,崔氏陰嗆嗆地笑了幾聲後道:“如果你是這樣想的話,那你就錯得離譜,你不是王爺第一個如此寵的女子,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蘭晴萱不以爲然地道:“我聽說人在死的時侯,總會着拖一下人下去陪着,你此時的心理和將死之人實在是像到極致,只是你也把我想得太蠢了些。”
“你雖然聰明,卻也還是個女子,但凡是女子,總覺得自己會是自己意中人最爲在意的那個人,也會覺得能拴住那個男子的心一輩子,卻不知這世上男子的心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花心,他們現在有了你,等到厭倦了你之後,就會再去找其他的女子。”崔氏緩緩地道。
蘭晴萱今夜的目的已經達到,懶得再理會崔氏,轉身欲走。
崔氏卻已經道:“在王爺的心裡,山茶花仙子的份量只怕會比你重要得多!”
蘭晴萱的眸光微微閃了閃,山茶花仙子這幾個字她不是第一次聽到,之前在苗謹心也曾對她說起過,因爲苗謹心的挑拔,她還曾去向簡鈺求證過。
此時崔氏再次提起,她心裡反倒一片冷靜,她淡聲道:“崔氏,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蠢不可言?”
崔氏沒料到她會這樣說,倒愣了一下,蘭晴萱給了崔氏一記無比燦爛的微笑道:“我原本是不打算對付鳳無咎的,但是聽到你這樣造謠之後,我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讓鳳無咎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不!”崔氏怒吼了聲,起身欲朝蘭晴萱衝過來。
蘭晴萱卻已經走了出去,崔氏衝過來的時候直接撞在了門上,“砰”的一聲,這一下撞得甚重。
蘭晴萱冷笑了一聲,卻見鳳無儔此時站在外面,她這幾日想見鳳無儔卻沒有見到,不想卻在此時見到了,她不知她和崔氏的話鳳無儔聽到了多少,反正她和崔氏不和的事情在侯府不是秘密,鳳無儔也是知曉的。
她朝鳳無儔微微一笑,那邊崔氏還在拼命的拍死着柴門,罵着不屬於她身份的無比惡毒的話。崔氏想要從裡面出來,然守衛已經將門鎖上。
蘭晴萱輕輕掀了掀眉,問道:“大哥是來看夫人的嗎?”
鳳無儔點了一下頭,看着她的眸光深了些,蘭晴萱讓開了些,示意鳳無儔過去,鳳無儔卻站在那裡沒有動,蘭晴萱的眼睛眨了一下,卻聽得鳳無儔低聲道:“原本覺得是該去看看母親的,此時突然就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了。”
這幾日說若論日子最不好過的當數崔氏,心情最複雜的卻是鳳無儔。
蘭晴萱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鳳無儔低聲問道:“可否陪我走走?”
蘭晴萱想了想後道:“好。”
此時正值隆冬,今夜雖然沒有下雪,但是天氣卻冷得怕人,這樣的天氣,實在是不宜散步,但是對於心事重重地鳳無儔而言,卻感覺不到太多的寒冷。
蘭晴萱知他心裡必定極不好受,此時卻也不知該如何勸他,他要在侯府裡散步,她自然是要陪他的。
倆人這般走了近半個時辰,到此時,已經將侯府走了兩圈了,鳳無儔卻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蘭晴萱卻覺得腿有些軟了,她輕喚了一聲:“大哥。”
鳳無儔停下腳步,扭頭看着他,他看到了她眼裡的擔心,他淡淡一笑道:“我沒事。”
他說完在廊下的亭子邊的圍欄上坐下,看着侯府滿園的燈火道:“這燈光真美。”
蘭晴萱看了一眼,鳳姬天喜歡侯府裡入夜後亮堂,崔氏知他的這個喜好,所以入夜後便會讓下人將園子裡點滿燈,這個習慣已經有好些年了,下人們也都習慣了,不需要主子的吩咐就知道將燈光點亮。
園子裡的燈也有些講究,裡面還有不少的花燈,造型各異,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是當得起“美”這個字的,只是在侯府住了多年的鳳無儔此時這樣誇着園子裡燈,終究顯得有那麼點不太對勁。
蘭晴萱朝他看去,男子今夜着了一件黑色的披風,身上是一身同色的勁裝,此時披風微掀,半掩在身後,她能看到他一身的冷然之氣,那張臉也少了一分往日的溫和,多了一會凌厲之氣,縱然此時滿園的燈光昏黃,也依舊擋不住他面上透出來的透厲和無奈。
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身上終究有些古怪,她知道這一次的事情對他的傷害必定是極大的。
她輕聲道:“嗯,這燈光的確是美,我以前天天呆在梧桐院裡,晚上很少出來,還是第一次發現侯府的燈光間如此的美。”
鳳無儔聞言扭頭朝她看去,卻見少女清新嬌柔,滿頭的秀髮如瀑布一般披在腦後,今夜她圍了一條雪色的狐毛圍脖,更加襯得她整個人嬌弱玲瓏,美的讓人無法直視,那空靈的氣息散開,讓他的心裡生出了一分迷濛。
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升上了鳳無儔的心頭,這種感覺其實他之前面對蘭晴萱的時候也曾出現過,只是當時他覺得那種想法太過不該,所以就生生壓了下去。
他之前也從來都沒有細想過那種感覺到底是哪樣一種感覺,但是如今卻發現,原來那種感覺竟是心裡的悸動,是他心裡深藏的從來不能對人言的悸動。
此時他因爲知曉兩人並無一分血緣關係,終是將那種感覺弄明白了,只是他心裡更加清楚的知道,他對她就算是有再濃郁的悸動,怕也得放下。
他將目光抽回,斂了斂眸光道:“你以後若得空,可以常出來看看。”
他說完這句話後又有些闇然地道:“再過幾日你就要出嫁了,你出嫁之後,這座侯府,只怕你再也不會願意來。”
“誰說的。”蘭晴萱微微一笑道:“大哥還在這裡,我就算對侯府裡其他人有些意見不願意相見,但是總歸不能因爲那些人就連大哥都不見。”
蘭晴萱這句話聽在鳳無儔的心裡生出了陣陣暖意,他輕輕點了點頭道:“聽到你這句話我很開心,只怕這侯府,我也呆不久了。”
“那倒未必。”蘭晴萱輕聲道。
鳳無儔笑了笑道:“我聽說你去父親那裡替我求情了,謝謝你。”
“自家兄妹又哪裡需要言謝。”蘭晴萱嘆了口氣道:“更何況我根本就沒有幫到你。”
“你有那分心就夠了。”鳳無儔輕聲道。
蘭晴萱聞言不知爲何心裡一酸,鳳無儔又接着道:“其實對我而言,這件事情算不得什麼壞事,我的性子原本也不適合一直呆在這京城裡,之前想要離開,父親和母親都不許,如今倒是沒了牽掛。”
蘭晴萱低聲道:“大哥……”
“你不用安慰我。”鳳無儔扭頭看着蘭晴萱,少女的粉肌玉膚被燈光一照,端如九天仙子下凡塵,他的手不自覺的伸了出來,想要摸一下她的臉,只是他的手才伸到一半又覺得這樣的舉動實在是不該,於是他又將手抽了回去。
他因爲心裡生出了不該有的念想,此時面色微微有些不自在,轉過頭再看蘭晴萱,將眸光斂了起來,看着茫茫夜色道:“我真的覺得這樣也挺好,至少我終於明白我心裡想要的是什麼。”
“大哥能這樣想,我很開心。”蘭晴萱自也發現了他的異常,只是她覺得兩人之間不過是兄妹罷了,並沒有去想其他的事情。
鳳無儔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晴萱,往後若是王爺欺負你了,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出頭,不會讓你受委屈。”
蘭晴萱點了點頭道:“好!我之前在蘭府的時候一直想要個大哥卻未曾如願,卻沒有料到到侯府之後,竟真的有了你這麼一個疼我的大哥,我好開心。”
鳳無儔笑了笑,他對自己說:“那些心思,放在心裡便好,能做她的大哥又何償不是一種福氣?”
他看着蘭晴萱道:“能不能讓我抱一抱你?”
蘭晴萱在心裡只是把他當做是兄長,並未多想,此時覺得他不過是心裡難受所以纔會提出這個要求,她本是二十一世紀的靈魂,抱一下原本就不算什麼事,於是她輕輕一笑,然後點了一下頭。
鳳無儔伸手將她抱進懷裡,少女的身體綿軟卻清瘦,這般抱在懷裡,鳳無儔卻覺得似抱了一團棉花,溫軟又暖和,他原本有些冷凝的心在這一刻竟又暖了起來。
他不自覺地將她抱得緊了些,他的眼睛微微合上,他知他這一生可能也就這一次能名正言順的抱着她而不會讓她多想,過了今夜之後,他再抱她怕是就萬萬不能了。
他此時心裡浮出了萬千的情緒,那些情緒在他的心裡來來回回,纏纏綿綿,竟讓他有些不知所以。
這一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的情緒都算穩定,除了最初知曉那件事情時難過了一回外,再沒有在人前表露出其他的情緒,可是他這般抱着蘭晴萱卻覺得情緒有些失控,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尋了依靠時無無法控制情緒一般,淚水就這樣從他的眼裡奔涌了出來,溼了蘭晴萱的圍脖。
蘭晴萱感覺到了他的異樣,輕聲道:“大哥,怎麼呢?”
鳳無儔自知失態,忙伸手將她放開,輕聲道:“我沒事,夜色已晚,你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你回梧桐院了。”
他說完扭頭就走,如逃一般大步離開。
蘭晴萱看到他的背影心情也有些複雜,她雖然聰明,此時也猜不透鳳無儔那千轉百回的複雜心思。
她看到的只有鳳無儔那無比落寞的背影,倒有些像是她之前在千源城裡看到楚離歌的背影一般。
蘭晴萱也覺復心頭微微有些堵,這一次對付崔氏雖然是大獲全勝,但是她此時的心情卻沒有一分喜悅。
她回到梧桐院的時候,一雙手將她抱進了懷裡,她嚇了一大跳,擡頭一看卻是和簡鈺,她愣了一下,簡鈺卻用有些吃味的口氣道:“你怎麼能讓鳳無儔抱你?那混帳分明是不懷好意的!你難道不知道你和他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嗎?你難道不知道那小子是存心要佔你的便宜嗎?”
蘭晴萱聞言倒有些想笑,她眨着眼睛道:“簡鈺,你是不是在吃醋?”
簡鈺淡聲答道:“是啊,我就是在吃醋,那又如何?”
他答得如此爽快,蘭晴萱只是笑了笑,他卻又霸道又任性地道:“往後不管是你的哪個兄長,你都不能讓他們抱!在這個世上,能抱你的只有我一人!”
蘭晴萱正想附和他說上幾句話,他卻已經伸手一把將她身上的衣服扯開,她驚道:“簡鈺,你要做什麼?”
簡鈺看了她一眼道:“你方纔穿這件衣服讓鳳無儔抱了,這件衣服沾了他的味道,所以往後你也莫要再穿了。”
他說完已經將她的外衣脫了下來,然後將他的外衣解下穿在她的身上,帶着他的體溫的衣服就這樣披在了她的身上,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簡鈺卻並不看她,直接取過繡架上的剪刀將那件衣服直接剪了個稀爛。
蘭晴萱極度無語,她想要來阻止,只是才走一步,便差點被身上的衣服給絆倒,簡鈺比她高出極多,他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拖地一大截。
錦娘幾人看到這光景也都不來勸,各尋了個理由都躲進偏房,蘭晴萱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等他將衣服剪完之後,她歪着頭問道:“王爺,你現在可解氣了些?”
簡鈺將手裡的布條扔掉道:“差不多了。”
蘭晴萱直接在他的腳上狠狠踩了一腳道:“那麼,你現在可以滾蛋了!”
簡鈺見她的樣子分明是動了怒了,他笑道:“那麼小氣做什麼,不就是剪了你一件衣服嘛,回頭賠你十件八件!”
他說完一把將她抱住,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後道:“晚上要記得想我,我得空了再來看你。”
話音一落,簡鈺已經離開了梧桐院,倒把蘭晴萱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簡鈺,行事一直就這樣子,從來就沒有半點正經的模樣。
蘭晴萱對這樣的他實在是有些無語,偏生心裡對他還惱不起來。
第二日清晨,蘭晴萱是被一陣尖叫聲驚醒的,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像這般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那聲音似從地獄裡發出來的一般,中間夾雜着太過濃郁的傷痛和驚恐。
且那一聲驚叫之後,還夾雜着其他的聲音,似那聲尖叫的尾音一直延綿的拖下去。
錦娘聽到那聲尖叫不待蘭晴萱吩咐就直接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到片刻她便回來了,在蘭晴萱的身邊輕聲道:“崔氏死了。”
蘭晴萱的眸光深了些,問道:“怎麼死的?”
“她將一根柴木削尖了,直接用胸口撞上去的。”錦娘答道。
蘭晴萱默了默,她實在是沒有想到崔氏那樣的一個人會用這樣剛烈的方式結束她的生命。
錦娘在她的身邊輕聲道:“小姐方纔是沒有進去,沒看到裡面的慘狀,她許是扎到了心臟,那血流了一地,整個柴房裡都是她的鮮血。”
蘭晴萱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崔氏選擇這樣的死法,那是死也不放過我。”
錦娘聽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崔氏現在是她名義上的母親,若只是上吊死了,鳳姬天也許還會將這件事情壓下來,但是崔氏現在是用這樣的方式死了,那麼就算是鳳姬天想要壓下這件事情,鳳無咎必定也不會同意,崔府也不會同意。
崔氏這樣一死,在這個極重孝道的大秦必定是會讓她守孝的,就算崔氏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錦娘正欲說話,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那些腳步又急又亂,小染和小易想要攔卻沒有攔住,隔得極遠,鳳無咎的聲音傳來:“蘭晴萱!你給我出來!”
“來得還真快。”蘭晴萱冷冷一笑。
錦娘知鳳無咎此時尋上門來必定沒有好事,當即從櫃子裡取出一件披風披在蘭晴萱的身上。
披風才披好,鳳無咎就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她一進來便大聲道:“蘭晴萱!”
蘭晴萱不緊不慢的整了整披風的帶子,再不緊不慢地拉了拉披風,錦娘已經厲聲道:“五小姐這麼一大早跑到梧桐院來做什麼?我家小姐雖然在蘭府住過一段時間,但是並不姓蘭,而是姓鳳,她是你的姐姐,你這樣大呼小叫的跑進來會不會太沒有規矩了些?”
鳳無咎此時也顧不得在人前保持她的儀容,她瞪了錦娘一聲道:“她是我姐姐?她配嗎?”
鳳無咎的手指指着蘭晴萱道:“是你害死了我的母親,我要和你拼命!”
她說完不顧一切地就朝蘭晴萱撲了過來,錦娘欲擋在蘭晴萱的前面卻被她一手拉到身後,此時鳳無咎的身體已經撲了過來,蘭晴萱一記掃堂腿直接將鳳無咎絆倒,在她倒地那一刻,腳尖微擡,對着鳳無咎的小腹踢了過去,她這一次用的都是太極裡的巧勁,那看似無比輕巧的一腳直接將鳳無咎踢飛了出去。
蘭晴萱如此彪悍的戰鬥力把屋子裡所有的人都嚇傻了,這中間也包括鳳無咎自己。
鳳無咎倒地之後一直沒有弄明白她怎麼就倒在了地上,也沒有弄白看似嬌弱的蘭晴萱哪裡來的這樣的力氣,她以爲蘭晴萱頂多就會施施針罷了。
她的小腹處痛得厲害,她伸手捂着小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蘭晴萱,卻見蘭晴萱緩緩地朝她走了過來。
今日的鳳無咎是有備而來的,她的身邊帶了好些個丫環婆子,原本是想趁着今日的機會好好撕一撕蘭晴萱,在出發之前,鳳無咎甚至還爲這些丫環和婆子們做了一些分工。
只是蘭晴萱出手的那一下實在太過兇猛,將屋子裡所有的人都鎮住了。
此時梧桐院裡滿是人,卻沒有一點聲音。
蘭晴萱的腳步聲原本也不大,但是鳳無咎卻覺得蘭晴萱的腳似踩在她的心尖走過來的一步,她在鳳無咎的面前站定,鳳無咎終是反應過來,當即大聲道:“蘭晴萱,你竟敢打我!來人,給我掌嘴!”
那些丫環婆子聞言都反應了過來,忙過來欲拉蘭晴萱。
若是尋常人,一看到這陣仗已先嚇呆了,只是這樣的陣仗明顯是嚇不到蘭晴萱的,只見她淡定從容的從懷裡取了一根銀針出來,她的手輕輕的揚了揚,那些丫環婆子之前曾見過她用銀針扎人的手段,一見這光景間不自覺地都退了三步,那個衝到最前面的婆子更是退了五步。
蘭晴萱冷笑一聲,嘴角邊泛起嘲諷的笑,鳳無咎沒料到她身邊的人竟如此不濟,當即大聲道:“蘭晴萱,你不要得意,你這般動手打我,若是讓父親知道必定饒不了你!還有,你害死了母親,玉妃姨母和崔底絕對不會放過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幾記巴掌打在她的臉上,她何曾被人這樣打過,當即有些蒙,待她看到蘭晴萱打的她,她大怒道:“你竟還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說完欲爬起來,蘭晴萱在她的環兔穴上一擊,她頓時又倒在了地上,蘭晴萱再在好怕氣海穴上一擊她整個人又趴倒在地。
鳳無咎的那些婢女婆子一動,蘭晴萱手裡的銀針一揮,那些人又往後退了一大步。
“你對我做了什麼?”鳳無咎大聲道。
蘭晴萱並不回答她的話,只是用無比憐憫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道:“鳳五小姐,以崔氏偷人之後,你當真還以爲你是以前的鳳五小姐嗎?你真以爲你還是父親的掌上明珠嗎?”
她略帶寒意的語調滲進了鳳無咎的心口,那淡定從容的氣息,直驚得鳳無咎透體冰涼。
鳳無咎自然知道崔氏做出那樣的醜事後,她在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只是她素來心空氣傲,此時敗得如此的悽慘,她又豈會心甘情願?
她看着蘭晴萱的目光似能噴得出火來,眼見得她眼裡的火氣似要燒得極爲熾烈,眼珠子要滾出來的時候,她卻突然笑了,她伏在地上看着蘭晴萱道:“蘭晴萱,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你不過是個私生女罷了!你娘若是不偷人的話,只怕也沒有你!”
她這番話不可謂不惡毒,只是蘭晴萱明顯沒有放在心上,她悠然一笑道:“原來你今日到這裡來是想從我這裡找平衡的,那你就實在是找錯地方了,我娘就算當年和父親之間的事情算是在偷人的話,那麼她偷的人也是父親,對父親而言,那是一樁風流又快活的往事,可是你娘當着父親的面偷其他的男人,就是在給父親戴綠帽子,這中間的差別以你的聰明不會不知道吧?此時這般巴巴的在我的面前揭你自己的老底,你就很快活?”
她這番話讓鳳無咎的面色一白,蘭晴萱卻又笑了笑道:“再說了,我孃親讓父親牽掛至今,可是你孃親了,你覺得以後父親還會願意再想一想她嗎?”
她說完這句話緩緩起身,居高臨下的對鳳無咎道:“你今日帶着這麼點人就敢到我的梧桐院裡來鬧事,你當真以爲我是豆腐做的,就任由你拿捏不成?”
鳳無咎的面色極度難看,蘭晴萱的眼睛在鳳無咎帶來的那些婢女和婆子的身上掃過,她平素在人前是極爲溫和的,此時露出這般凌利的一面,那些丫環和婆子暗暗心驚,竟都又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蘭晴萱笑了笑道:“鳳無咎,你還是太過自以爲是了。”
鳳無咎見到那些丫環和婆子們的反應,她心裡是有些恨的,她身邊的人怎麼都是那樣的膿包,竟這樣丟她的臉!
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卻似又想起了什麼,她看着蘭晴萱道:“我這一次是敗了,那又如何,你也討不到一點點便宜,害死了我的母親,你這三年內也嫁不成王爺,三年的時間會有多少變故,蘭晴萱,你可知曉?”
在這個朝代,尋常百姓家裡有人亡故是一年內是不能有婚嫁之事的,但是在京中的官宦之家,則是三年內都不能有婚嫁之事。
蘭晴萱的眼睛微微一眯,鳳無咎的眼裡卻有一分得意,她緩緩地道:“三年的時間,你覺得王爺還會喜歡你嗎?王爺眼下對你的確很好,卻也不過是一時的興趣罷了,等到王爺對你沒了興趣,蘭晴萱,在這京城裡,你就什麼都不是!”
蘭晴萱笑了笑道:“是嘛?”
鳳無咎沒料到她此時還笑得出來,她正欲說話,卻聽得蘭晴萱道:“鳳五小姐行事也實在是狠辣,爲了不讓我順利嫁給王爺,卻用自己親孃的性命去換,這手筆不可謂不大,這手段不可謂不毒,你捨棄得了自己的名聲和你母親的性命來做這件事情,我也認了。”
鳳無咎沒料到蘭晴萱會這樣說話,她面色極度不自然,大聲喝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沒有的事!”
“沒有的事?”蘭晴萱冷冷地道:“昨夜我也曾去見過崔氏一回,她根本就沒有想死的心思,我聽說昨夜裡半夜鳳五小姐有去見過崔氏一回,然後今日一早她就死了,這事情是怎麼樣的,你心裡難道還不清楚嗎?你做下這樣的事情,還跑到我的面前得瑟,你當真是好意思!”
鳳無咎大怒道:“你胡說八道,我昨夜根本就沒有去見過母親!母親死之前只見過你一人,是你把母親逼死的!”
“我纔不會做那樣的蠢事!”蘭晴萱冷喝道:“崔氏做下這樣的醜事,對我已言已經沒有什麼威脅力了,再過幾日我就要和王爺成親了,我還不至於蠢到那個地步,在這個時候謀害崔氏。說到底,崔氏死後誰最爲受益?那個人似乎是鳳五小姐,她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會隨她掩埋,以後世上都不會再在鳳五小姐的面前說那些難聽的話,父親也會看在她人已經死了的份上不會再多做計較,所以你的地位是保全了,她死了,你也就能阻止我嫁給王爺,這中間還有這麼長的時間,你還可以細細謀劃,鳳無咎,是不是?”
她最後的那句話已經夾了雷霆之勢,直問得鳳無咎不知該如何回答。
蘭晴萱的這些話可以說是說到了鳳無咎的心裡,她昨夜去見崔氏的時候,崔氏的確是提到了這些,她這幾日聽了些不太中聽的話,對崔氏的態度也算不得大好,所以和崔氏說話的時候她也不算客氣,但是今日一早見到崔氏那樣慘死的樣子,對她的觸動又不可謂不大,她一直覺得崔氏是蘭晴萱害死的,可是此時聽到蘭晴萱的話後她才知道害死崔氏的人竟是她!
鳳無咎大聲道:“不是,不是,不是!我不可能害我母親!”
她這聲喊得有些聲嘶力竭,那模樣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
蘭晴萱看到她的這副樣子輕輕搖了搖頭,正在此時門口又起了一陣騷動,她一扭頭,卻見鳳無儔就站在梧桐院的大門口,她輕輕抿了一下脣。
她和鳳無儔這般兩兩相望,他看到的是她的絕世風華,屋子裡那麼多的人,她看起來是那麼的清貴高雅,一點都不像是和鳳無咎在吵架。
她看到的是鳳無儔的深沉和沉穩,他的下巴上滿是鬍渣,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前憔悴了不少,這樣的一個人,卻比起往日中規中矩的他要灑脫得多。
鳳無咎一見鳳無儔來了,大聲道:“大哥,你來得正好,殺了蘭晴萱這個妖女替母親報仇!”
鳳無儔沒有說話,只是緩緩走到兩人的身邊,他一言不發欲去抱鳳無咎,鳳無咎急得大罵道:“大哥,我今日被蘭晴萱欺負成這副樣子了,你也不管嗎?我纔是你的親妹妹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鳳無儔依舊一言不發,鳳無咎急了,腦中靈光一閃,大聲道:“大哥,你該不會也喜歡上了這個妖女了吧!你若不是喜歡她,又豈會對她這般包容?”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鳳無儔伸手點了她的啞穴,他面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僵硬,那雙原本就有些深沉的眸子變得更加深沉起來。
鳳無咎不能說話,瞪大一雙眼睛看着鳳無儔。
鳳無儔卻不看鳳無咎,而是扭頭看着蘭晴萱道:“五妹胡言亂語,你不要放在心上。”
蘭晴萱自然不會把鳳無咎的話放在心上,她淡聲道:“她素來是個瘋子,這一次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哥以後可得好好照看好她纔是,若是她下次再這樣闖進來,就不是今日這般輕鬆了。”
鳳無儔知蘭晴萱和鳳無咎之間的恩怨已深,只怕再難化解,而他的心裡又有太多的複雜和無可奈何,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鳳無儔抱着鳳無咎出去之後,那一大堆的丫環婆子便也消失了個乾淨,梧桐院裡又安靜了下來,錦娘方纔一直在看着幾人的動作,此時望着鳳無儔離開的方向暗暗出神。
傾詩已經歡喜地道:“小姐今日好生厲害,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小姐還有這樣的本事!”
戰殺也不知從哪裡出來道:“王妃的武功好生奇怪,以後得空了能否指點一二?”
蘭晴萱笑了笑道:“我就那幾招三腳貓的功夫,也就只能對付後院裡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罷了,又哪裡能指點了你?”
今日鳳無咎闖進來的時侯,戰殺正在如廁,所以來得晚了些許,等他趕到的時候蘭晴萱已經將鳳無咎打倒在地,那武功雖然談不上精妙,卻甚有意思。
戰殺笑道:“王妃過謙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傾畫輕聲道:“小姐,今日裡崔氏死了,只怕侯府不得安寧,鳳無咎又到這裡鬧了這麼一出,只怕她還有其他的準備,小姐可得小心纔是。”
“自己的親孃死了不去哭喪,卻跑到我這裡來鬧事,原本就不正常。”蘭晴萱嘆了一口氣道:“看鳳無咎這手筆,是想要將崔氏死的事情扣到我的身上了。”
錦孃的眸光冷了些道:“鳳無咎也真的是無恥到極致,這一次連她一併拔了吧!”
蘭晴萱輕輕點了點頭,傾詩有些不解地道:“一併拔了,怎麼拔?”
蘭晴萱淡淡一笑,卻沒有接話,然後將小窗打開,讓風雪從窗外飄進來了些許。
一切如蘭晴萱所料,鳳府今日是極度不安靜的。
鳳無咎纔在她這裡鬧了這一回後,那邊玉妃和崔府的人就直接上了門,速度之快,讓人吃驚。
鳳姬天原本因爲蘭晴萱和簡鈺就要大婚,所以打算將崔氏的死迅瞞下,只是崔氏死時他正在上朝,等他聽到消息回到侯府的時候玉妃和崔府的人已經到了侯府,就算是他存心想要壓下這件事情也無從壓起。
崔府一向是極爲無賴的,雖然知道崔氏這一次的事情和蘭晴萱並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上次蘭晴萱在崔府的時候殺了崔老爺的兒孫,他們之間便已經有了不共戴天之仇,此時就算這件事情和蘭晴萱沒有半點關係,他們也會將所有的事情全部扣在蘭晴萱的身上。
所以崔府的人一進門之後就欲去梧桐院找蘭晴萱的晦氣,也是鳳姬天及時趕回將他們制止了,崔老爺大哭道:“白髮人送黑髮人,這中間的苦楚侯爺可明白?素心擺明了就是被蘭晴萱給害死的,今日裡她必須以命抵命!”
鳳姬天對崔老太爺是極爲佩服的,但是卻極度看不起崔老爺,崔老爺雖然是鳳姬天的岳父,但是鳳姬天對他卻並沒有太多的尊重,昨日之所以答應不休掉崔氏,那也是在看在玉妃的面子上。
此時他聽到崔老爺這句蠻不講理的話當即大怒道:“這件事情和晴萱一點關係都沒有,崔氏若不做下那樣的醜事,又豈會淪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這件事情都有好多年了,如果不是蘭晴萱刻意揭開,又豈會把素心逼到這一步,素心又豈會自盡?”崔老爺大聲道,他其實是知道這件事情和蘭晴萱的關係不大,整件事情說到底卻是皇后的手筆,只是皇后他奈何不了,就只能將所有的事情往蘭晴萱的身上堆。
鳳姬天聽到崔老爺的這句話當即變了臉,他冷笑道:“原來岳父是知道崔氏揹着本侯在外面偷人多年,我娶了崔氏這麼多年,竟直到今日才知崔府竟是這樣的門風!”
崔老爺自知說錯了話,一直在旁沒有說話的玉妃面色也有些掛不住,她岔開話題道:“之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如今多說無益,昨日侯爺也已經答應了我們,不再計較之前的事情。姐姐素來是那種心寬之人,一直都捨不得幾個孩子,昨日本宮見到姐姐的時候,她並未露出半點去意,昨天半夜卻做下了那樣的事,我聽說昨夜裡鳳大小姐去見過姐姐一面,之前姐姐和鳳大小姐之間的過劫本宮也略有耳聞,所以這件事情容不得我們不懷疑,還請侯爺將鳳大小姐請出來我們當面把話說清楚。”
玉妃的話聽起來極爲溫和,裡面卻滿是刺。
鳳姬天知道玉妃的性子,她和崔氏其實很像的,玉妃並沒有傾城傾國的容貌,在美女如雲的後宮卻還能爭得一席之地,且還能保住她的妃位不倒,是有着極爲厲害的手段的。
而蘭晴萱也不是那種好拿捏的性子,不說昨夜的事情和蘭晴萱沒有關係,就算是有關係,玉妃和崔府的人這樣大張旗鼓的去尋她的錯處,她肯定也不會給玉妃好果子吃。
這兩人若是對上,事情只怕會更加難以掌控。
崔老爺大聲道:“對,侯爺把蘭晴萱叫出來,我們當面把話說清楚!”
鳳姬天的心裡生出了幾分煩燥,他冷冷一笑道:“兩位都是剛進的侯府,這消息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玉妃淡聲道:“是無咎告訴我們的,鳳咎素來懂事,這件事情又如此之大,她斷然不可能騙我們。”
鳳姬天一聽是鳳無咎說的,心裡的寒氣升了上來,他冷笑道:“看來本侯真的把這個孩子給寵壞了,以至於她能這樣信口開河。”
他之前還在懷疑玉妃和崔老爺怎麼會來得如此之快,想來是鳳無咎早就有安排,鳳無咎在這件事情上若是都有安排的話,只怕崔氏的死也就不是表面上的看到的那麼簡單了。
他想到這一層之後心裡覺得極度不舒服,臉也直接拉了下來。
玉妃淡淡地道:“無咎素來聰慧,分得清事情的輕重,更是難得的穩重性子,若說信口開河這樣的事情本妃倒是從未聽說過。本宮記得侯爺以前對無咎也是極爲疼愛的,自鳳大小姐回了京城之後似乎就失了偏頗,姐姐雖然做下了糊塗事,但是無咎終究還是侯爺自己的女兒,侯爺是親眼看着她長大的,她是什麼樣的孩子侯爺再清楚不過,侯爺可莫要犯糊塗,莫要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給騙了。”
“玉妃娘娘多慮了。”鳳姬天冷冷地道:“本侯又不是三歲小孩,辨別是非的能力還是有的,都是自己的孩子,這碗水自然也是端得平的。”
玉妃看到他這副模樣心裡倒又生出了一分擔憂,只是鳳姬天將話說到這一步了,她也不好多說什麼,當下只是淡淡一笑。
鳳姬天知今日玉妃這樣找上門來十之八九是不會輕易罷休,他聽到崔氏死後心裡其實也是有些複雜的,他雖然恨崔氏給他戴了綠帽子,但是兩人畢竟夫妻多年,並非全無感情,崔氏的死狀又太慘,他也難受,眼下玉妃這樣上門來,崔氏之死是不可能瞞得住的,蘭晴萱短期之內是嫁不成簡鈺了,這件事情他心裡也有些疑問,所以此時見一見蘭晴萱,聽聽她是怎麼說的也好。
他這麼一想好便讓人去請蘭晴萱。
侯府裡鬧成一團的時候,皇后的宮裡也甚不安靜。
初月公主因是年青喪命,又死於意外,依着皇族的規矩,這是不太吉利的,就算皇帝和皇后再心疼初月公主,也不能讓她的屍體久停宮中,所以只是請來名僧做了一場法事,便將初月公下了葬。
今日是初月公主入土的日子,皇后原本是要去送送初月公主的,只是皇帝將她攔下了,說她若是去了怕會更加傷心,所以直接讓皇后呆在宮裡。
皇后今日一身素淨,眼睛裡含着淚光,她身邊的大宮女瑤光從外面走進來行了一個禮後,皇后問道:“今日讓你去辦的事情辦得怎麼樣呢?”
“都已經辦妥當了。”瑤光答道:“崔氏已經死了,玉妃借今日給初月公主送行的機會直接去了萬戶侯府,這會只怕萬戶侯府那邊正鬧騰的厲害。”
“崔府的人都去了嗎?”皇后又問了一句。
瑤光輕聲道:“都去了,昨日崔府的人就已經去侯府鬧了一場,崔老爺如皇后娘娘預料中的一樣,並沒有回崔府,而是在萬戶侯府外等機會,所以昨夜崔老爺宿在京城之中,今日裡一聽到消息,當即就去了萬戶侯府,和玉妃是一前一後到的,看那光景像是要把事情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