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灰瓦,綠樹搖曳。
斑駁的樹蔭下,原本看熱鬧的百姓們嘩啦啦的跪了一地,恭迎正踏着東大街相府門前的紅毯走來的人羣。
只見一名宮人走在最前端,四周都有宮中的御前侍衛隨行左右,而那馬車卻停在距離相府很遠的地方,只留了一個趕車的小太監守着。
蘇氏一聽見聖旨到,和真要進宮面聖似的,立刻肅起顏面,被身後的丫鬟扶着起身,整理行頭,面色訕訕的朝堯王福了福身,轉眸深深看了眼凌姿涵,那眼睛和啐了毒似的,充斥着不甘。
凌姿涵就那麼微笑着回看她,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不慍不火,卻偏偏能讓蘇氏點火。
蘇氏低哼一聲,帶領着一干家眷迎至門前的街道上,恭敬的站着。只等那名宣旨的公公走到跟前,立馬帶頭跪下,“妾身蘇氏……”
不等她話說完,皁青色的靴子已從眼前飄過,拾階而上,朝着相府門前並肩而立的男女走去。
他們都擁有一雙妖嬈的眸,一個泛着玫瑰色的溫柔,含情脈脈,卻暗藏肅殺;一個猶如血月清輝,清冷妖異,卻偏偏格外純粹,純粹的邪惡。
“奴才給堯王殿下請安。”宣旨公公不卑不亢的朝軒轅謙躬身一禮。
但這膝蓋還沒着地,軒轅謙就伸手虛扶了公公一把,嘴角翹起,客套的寒暄道:“曲公公不必多禮,這位是我師妹,都是自家人。”
“呵呵,殿下擡愛了。老奴今兒是奉旨辦事,禮數一定要周全,以免給人落下話柄,惹來詬病。”
曲公公再次跪下行禮,這次軒轅謙沒有阻攔。
聽了這話,凌姿涵多看了曲公公一眼。她知道這位就是皇帝跟前的紅人,聽說是打小伺候皇上的,現任內務總管,可以算得上是太監堆裡的老大了。不過,有什麼事情需要勞動他的大駕來宣旨,而且這旨意似乎不是對相府裡的人頒的,也不像是對堯王,那隻剩下她了。
“這位就是凌三小姐吧!”
眉眼花白的老爺爺看起來和別的老爺爺沒什麼區別,除了沒有鬍子和嗓音尖細兩個特點外,他的皮膚也比別的爺爺細膩點,大概這也是太監的特徵之一。
“曲公公好。”
凌姿涵福了福身,曲公公立馬拱了拱手,連聲說好,似乎極爲客氣。又稍頓了一會兒,他上下打量完凌姿涵,就立刻端起大總管的架子,使勁的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凌姿涵接旨!”
凌姿涵緩緩跪下,一側的堯王也跪了下來,朝她看了一眼,彷彿安慰。
頭頂上的曲公公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眼底劃過一抹深邃,立刻抖開了一副玉軸鸞錦的誥命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凌相仙遊嫡妻楚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克嫺內則,淑德含章。着即追封爲一品國夫人,欽此!”
楚氏正是凌姿涵的母親,凌相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的妻子,不過在凌姿涵被送走的第二年就過世了。但奇怪的是,楚氏過世時是二品淑人,並沒有追封,現如今她前腳剛回府,皇帝就來追封她的母親,這葫蘆裡又買的什麼藥呢?
“臣女代母接旨,謝皇上厚愛。”凌姿涵拜了拜,接過聖旨,在流雲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恭喜三小姐了,皇上說此事不必親自去謝恩,你剛回京,就先熟悉熟悉家裡。等相爺從關外回來,你們父女相認後,再一同去大殿謝恩也不遲。”曲公公笑眯眯的傳達着皇帝的口諭,拱手朝凌姿涵也拜了拜。
“姿涵明白了。”凌姿涵朝流雲瞧了眼,又轉向曲公公道:“和抱歉,曲公公,您來了我也不能好好招待。我這兒還被攬在府門口呢,讓您見笑了!”
這時,靜好捧着一個錦盒走來,凌姿涵看了她一眼,又對曲公公繼續道:“姿涵知道,曲公公在宮裡頭什麼都見識過,給你金啊玉啊的你也不稀罕。這是北燕國鳳顏閣調製的香薰,凝香,還望公公笑納。”
“呵呵,三小姐費心了,這北燕鳳顏閣的香薰可是萬金難求啊,尤其這四香中的凝香,更是少有人能得。如今三小姐竟然捨得割愛與老奴,奴才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啊!”
沒有推辭,曲公公笑着從靜好手中接過那個錦盒,並沒有遞給小太監,而是直接揣在了袖子裡,可見他有多愛惜了。
轉臉,他又朝凌姿涵和堯王拱手,寒暄一番後,才帶着身後那羣侍衛離開。
依舊是從跪着的相府裡的一干家眷面前走過,皁靴經過蘇氏眼前,頓了都沒打一下的離開了。
一天之間,蘇氏同時兩臂,還被個趾高氣揚的太監給駁了面子,這口惡氣怎麼能咽的下去!
憤然轉身,她硬壓着怒氣,還要努力掛起笑容,聽着周圍的姨娘姬妾對凌姿涵道和。
裝吧裝吧,你也不怕內傷!
凌姿涵點頭回應着衆人,不落痕跡的和堯王交換了個眼神,卻發現他似乎在盯着不遠處時頓了下,等她看過去時,那裡只有一棵蒼翠的百年老樹,也就沒怎麼在意。
轉過頭時,剛好瞧見蘇氏那嘴角的笑容,僵硬中透着幾分恨意,若不是要顧着她的端莊大方,估計早就撲上來撕碎她了。
“三姑娘,還是你娘有福氣,有了你這麼個女兒。送走你那年被封了淑人,接你回府又被追封爲國夫人,嘖嘖……可惜大小姐沒那個福分,始終呆在府裡,也不能給我這個但孃的爭個誥命回來!”說完,蘇氏的手就要往凌姿涵的肩頭招呼。
這蘇氏的話一出來,周圍的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三姑娘和大小姐,那就是兩個階層的差異啊!再加上她明擺着說凌姿涵是被相府遣出,現又召回的,擺明了想要揭凌姿涵的瘡疤。
凌姿涵眸光中閃過一絲寒氣兒,冷笑着想,這蘇氏是個聰明人,只不過太心急,想從她這把面子討回去,那她何不做個順水人情,讓蘇氏的裡子面子都沒了呢?
“蘇姨娘,十五年前,我應該這樣叫你吧!”
一聲“蘇姨娘”,已然讓蘇氏的面具出現了一道裂痕。凌姿涵邪惡的血瞳劃過一抹痛快,隨後命流雲取來母親楚氏的畫像,展開在衆人面前,嘴角勾起一抹純粹的笑,冷聲呵斥:“蘇氏——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