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的神醫寵妃
寧王府這日來了個稀客——夜非離。
過了晌午,他便着人抱着兩壇上好的女兒紅來到了寧王府,他站在寧王府門前,臉上是有絲猶豫的,只不過回想起柳氏溫婉的話語:“非離,你可是寧王的三弟啊,他定是不會拒絕你的要求的。”
是啊,他是夜重華的三弟,只要他開口,還有什麼是不成的。
若是順利入股,每年可有客觀的分紅呢。
夜非離想着日後快樂數錢的樣子,心裡有些激動不已,當下便擡腳往裡面走去。
歐陽舞每日午後都要睡一會兒,夜重華若是無事,便陪着歐陽舞躺着小睡一會。
這不還未睡過去,竹綠便來敲門道:“王爺,三皇子來了。”
歐陽舞睡得正淺,眼睛一下子就張開了。她與夜重華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一絲莫名,三皇子素來體弱,極少出府。
再則平日裡與夜重華也並無太深交情,不怎麼往來,這日上門來可是有何事。
“我去看看。”夜重華起身穿衣,替歐陽舞捻好了被子,將她裹得嚴嚴實實地才離開。
夜重華起身之後,歐陽舞竟也睡不着了,抱着熱烘烘的人體暖爐沒有了,竟是不習慣。她從保溫杯裡倒了些水喝了,便起身出去了,夜非離突然前來,她也有些好奇。
莫非是與敏萱有關,不對,更多的也應當是與柳氏有關吧?夜非離在前廳裡候着,早已有下人上了上好的碧螺春。他正飲着茶,一看到夜重華過來,儒雅地笑道:“最近都沒有怎麼見到二哥,非離便不請自來,二哥不會介意吧。”
“自是不會。”夜重華淺笑道:“舞兒身子愈發重了,有時間便要陪着她些。”
夜非離眼中閃過一抹了然,“不知非離叨擾二哥,二嫂可否會怪我。”
“無礙。”夜重華撩袍坐下:“三弟難得來,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一番的,來人,備酒菜。”
“酒水我可備了。”夜非離見夜重華態度和悅,心中也染起幾分歡喜來,接着指了指桌上的兩壇酒:“這可是非離花重金從別人那裡購來的竹葉青。”
他起身替夜重華和自己的酒杯斟滿了酒,然後擡起手:“二哥,我敬你一杯。”
夜重華並不多言,執起酒杯與他碰杯。
豐盛的酒菜很快便上來了,夜非卿與夜重華暢飲了幾杯,夜非離環視了下四周,笑道:“二嫂還真能幹,竟想出了玻璃這樣奇特的東西,房間中的光線果然是好了許多。”
夜重華替夜非離的酒杯斟滿,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來:“是啊。”
“我府中也已經裝了玻璃,可別說裝起來還真的暖和了許多。”夜非離見夜重華並不接話,再接再厲道,“這麼好的東西,怪不得琉璃坊的生意越來越好。”
夜重華低垂着眼眸不動聲色,眼底閃過一抹了然的神色,想必這日夜非離來此是另有所求。
夜非離不見夜重華接話,心裡是有些尷尬。頓了頓,展顏繼續道:“這京城中大凡有些閒錢的都在家中裝了玻璃,還裝了玻璃鏡子……昨個兒我還送了柔兒一個琉璃簪子,果然是十分別致。”
夜重華放下酒杯:“舞兒昨日還新拿了個琉璃花瓶過來,倒是精緻得很,等會兒你拿回去吧。”
夜非離剛想開口言謝,卻硬生生地頓住,他這日來寧王府可不是爲了一個勞什子的琉璃花瓶,他要的是琉璃坊的股份。
夜非離又喝了一杯酒,決定開門見山道:“聽說叔父也入了股,也是這琉璃坊的老闆之一?”
夜重華平淡無奇地哦了一聲:“琉璃坊是舞兒打理的,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我並不怎麼了解。”
夜非離愣了愣神,笑道:“二哥,你這就不對了。這天下哪個女人不是依仗着男人,怎麼能什麼事都由女人說了算的?要我說,這琉璃坊雖是二嫂打理,卻也是二哥的,一切事宜應當由二哥說了算的。”
歐陽舞站在門口聽了個七七八八,心中也大致是瞭解,心中不免有些好笑,怎麼,他現在是想要攀交情,要股份?
她微微一頓,便聽到夜重華嘆了口氣:“這琉璃坊的事我是絲毫做不了主的。”
夜非離急急道:“二哥,莫非真如外界所說,你懼怕嫂子?”
夜重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她只是被我寵壞了罷了。”
歐陽舞無聲無息地勾起脣角,因爲趙敏萱,她十分不喜夜非離,所以他自然也別想從她這裡撈到什麼好處。
歐陽舞倒不想令夜非離再纏着夜重華,她直接推門進屋,撫着肚子朝夜重華走去。夜非離見到她便站起來叫了句:“嫂子。”
“三皇子今日來了。”
夜非離經過剛纔夜重華的反應,便已知道從夜重華那裡得不到任何保障與承諾,便轉而開始打歐陽舞的主意,他笑道:“非離這日來是有一事相求,望嫂子能夠答應。”
夜重華見歐陽舞過來有幾分意外,便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的身旁,歐陽舞看着夜非離笑道:“請說。”
“非離十分喜歡琉璃,希望也能同嫂子,叔父一起經營,不知道嫂子能否答應。”
歐陽舞似笑非笑,既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美眸裡看不出半分情緒,令人揣摩不透她的心思,半晌她才緩緩說道:“是三皇妃的主意?”
夜非離臉上帶了絲尷尬,並不說話。
歐陽舞心中冷笑了一分,自然不會是三皇妃的主意,若是她有這樣的主意,自然是會自己求上門來的。不過三皇妃家勢顯赫,並不缺錢,又自恃傲氣,並不會做這等事。
歐陽舞頓了頓又問了一句:“是柳側妃的主意?”
夜非離乾笑了一聲。
歐陽舞心中已經對夜非離帶了幾分鄙夷,恐怕夜非離今日來定是柳氏在身後慫恿。她本就能說會道,如今懷了身孕,夜非離自然是對她言聽計從。
歐陽舞心裡有幾分爲三皇妃可惜,竟會將全身心放在這樣的男人身上,寧願聽一個妾室的口蜜腹劍,也不將心思放幾分在正妃的身上。
歐陽舞彷彿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三皇妃最近可好?”
夜非離不由一怔,自趙敏萱從芳華殿回來之後,他已經好久沒去她的房中,他日日宿在柳氏這兒,她好與不好,他都並不知曉,他支吾了一聲:“好。”
歐陽舞看着他這個模樣,淡淡聲:“三弟莫要被他人矇蔽雙眼,而冷落真心待自己的人。”
夜非離頓時臉色就不太好看了,臉上帶着一層薄怒:“嫂子你若是不答應我便直說,何必拐彎抹角地說柔兒的不是。你不歡迎非離,我這便走。”
夜重華聽了夜非離的話神色一變,不似剛纔那般溫和,隱隱的藏了一絲冰冷,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夜非離被夜重華瞪着一時也是有些頭皮發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正沉默着,便聽歐陽舞繼續道:“我只把三皇妃當成知己,若是她與我開口我自然會答應,不過其他人就未必了。”
夜非離聽了歐陽舞的話,一張略略蒼白的臉漲得通紅,他神色惱怒,本想說些其他話。卻在看到夜重華陰沉的神色時,悻悻地閉了嘴。
他又悶悶地坐了會兒,便離去了。
歐陽舞看了夜重華一眼,勾了勾脣:“不介意?”
“誰親誰疏,難道我還不清楚?”夜重華微笑起來,眼眸中泛出淡淡的柔光,他起身將歐陽舞扶起來,“還是去休息會,否則等會兒你又要犯困了。”夜非離是帶着怒意回去的,這個歐陽舞還真是不知好歹,不過是個東晉嫁過來的女人,竟如此高傲,甚至不將他這個三皇子放在眼底。
他從歐陽舞這裡吃了癟,滿肚子的氣,回去之後就下意識地想到了去找柳氏。
柳氏此時正站在池中的亭子上,伏在欄杆上看着池中的魚兒,時不時地朝裡面丟入魚餌,她的身子纖弱,清風飄起她身上的輕紗,更有了一種嬌柔的感覺。走得近了一些,夜非離便看到她臉上睫毛纖長,柔美的臉上含着一絲淡淡的哀愁,竟令夜非離有一種她要羽化飛仙的感覺。
他急急地上前幾步,從背後將柳氏摟住,柔聲問道:“柔兒,怎麼了?”
“非離。”柳氏轉身看了夜非離一眼,看到他眼中的憐惜,還有一層薄怒,心中便知道他求取股份沒有成功,心裡雖有些失望,卻也不再提了,免得他不高興。
她多年受寵的原因,也是因爲她瞭解夜非離這個人,知道如何才能討好他。
如今股份求取沒有成功也沒關係,她還有了其他的計劃沒有做完。
她低垂下眸子,輕咬貝齒,一副神色恍然的模樣。
“是身體不適嗎?”夜非離很是擔心,手掌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肚皮上。
柳氏柔順地靠在他的懷裡,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幽幽道:“最近總是覺得有些不安呢……”
夜非離神色越發擔憂了,捧着柳氏的臉仔細地看着:“去請太醫過來給你看看吧。”
柳氏搖了搖頭:“柔兒的身體並無不適……只是總覺得姐姐……”
柳氏欲言又止,夜非離腦中閃過趙敏萱的臉,遲疑道:“敏萱?敏萱怎麼了?”
柳氏神色哀慼,似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般,道:“姐姐她似乎對柔兒懷恨在心,她一直以爲……以爲是柔兒害的她沒有了孩子。柔兒每次向姐姐請安,發現她看柔兒的眼神不對勁,令人忍不住發寒……”
夜非離不自主的皺起雙眉,敏萱小產,他也是傷心難過的,可這件事與柳氏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她怎麼能夠這麼想。
柔兒每日都情緒不寧,常常睡到半夜都因爲害怕而驚醒,定是因爲敏萱!
不管如何,柳氏如今懷着他唯一的孩子。
趙敏萱痛失孩子,心裡想不開,萬一弄點什麼手段可就不好了。
夜非離想到這裡,摟住柳氏的手握得更緊,開口道:“放心,她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懷中的柳氏微低着頭,柔弱的臉上滑過一抹算計,她將自己的臉埋入夜非離的胸膛。
趙敏萱的孩子雖然沒了,可始終霸着三皇子妃的位置,她卻只能屈居側妃,憑什麼?
只要她還是三皇妃,那麼太后向着她,皇上向着她,而自己在外人眼中只是個登不上大堂的妾室,她不甘心。
所以,只有身邊的這個男人徹底的厭惡了三皇子妃,自己才能扶正,才能獨佔身邊的男人!
柳氏的手不自覺的覆上稍稍有些隆起的肚子上,脣角閃過一抹狡黠,她,要賭上一把!
夜非離將柳氏安頓好,便去了三皇妃處,趙敏萱還躺在牀上休息,突然聽丫頭說三皇子來了,竟是十分驚訝的。
自她小產之後,柳氏又有了身孕,他是一步都沒有踏過她的房裡,她正想梳妝打扮一番,夜非離已經自顧自地推門進來,眼底帶着一絲鬱色。
他之所以不高興,一是與柳氏挑嘴有關係,第二,他今日被歐陽舞駁了面子,心中便想着是不是趙敏萱與歐陽舞說了什麼,她才如此針對自己。
趙敏萱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便看到夜非離那雙溫潤的眼眸含了一絲怒氣,一張臉也緊緊地繃起:“敏萱,你小產後,你傷心,我豈是不傷心?可你不能因爲自己丟了孩子,便將天下的人都恨下了。”
趙敏萱秀眉輕擰,她自小產後便住在芳華殿,回來之後便一直在房中養身體,從未出過門,她心裡是有恨,可還沒有如他說得這般吧,她淡淡道:“敏萱並不懂三皇子的意思?”
“呵呵,不知道。”夜非離涼涼地笑了一聲,“你沒了孩子,可柔兒有了孩子,你便一直嫉恨她,將她視爲眼中釘是不是?”
趙敏萱望着眼前這個男人,眼底越發失望,她聽到夜非離又道:“以後你少見柔兒,每見到你一次,她晚上都要做噩夢。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可別怨我不顧夫妻情分。”
隱在寬大袖袍下的雙手緊緊地握起,長指幾乎刺破了掌心裡的肉,可她半點感覺都沒有,甚至連心都疼得麻木。
有許多話都要尖銳地吼出來,可最後她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敏萱記住了。”
趙敏萱看着夜非離離去的背影,脣邊含起一抹冷笑,報仇、報仇,談何容易,之前她還有意與他重修感情,可如今她根本不想靠近他,甚至連與他說話都覺得噁心,更何況去討好他。歐陽舞倒是並不在乎得罪夜非離,作爲被白蓮花鬨得團團轉的不得寵皇子,她絲毫不在乎。
不過想起趙敏萱,她還是有些擔心的,她已經好久沒見過她了,如今柳氏得勢,她定是不好過的。
只怕這段時間夜非離根本都沒有去瞧過她,若是長期被冷落下來,她這個三皇子府的女主人的位置只怕也要旁落他人了。
歐陽舞想着她孤身作戰,本身又是性子溫和,縱然有心,卻也沒個計謀的,對付段數高的白蓮花還是有些難度的。
越想,歐陽舞便有些不放心,便帶了些甜點去三皇子府看看她。
歐陽舞好久不見趙敏萱,發現她人比之前還瘦了些,穿了件素色的衣裳,臉上並無妝容,眉宇之間還帶着幾分愁態。
趙敏萱見到歐陽舞來很驚喜很意外,望向她隆起來的腹部,眼神又有些黯然,若是她的孩兒沒有被那個賤人害死,已經好幾個月大了。
趙敏萱握住歐陽舞擱在桌上的手:“舞兒,你來看我,我很高興。”
歐陽舞將自己帶過來的甜點一樣一樣地擺在在桌上,柔聲道:“敏萱,你怎麼瘦成這樣了,要保住身體纔是。”
趙敏萱微微頷首,臉上卻是閃過一抹怨恨:“我一想起我那無辜死去的孩兒,我便夜夜睡不着。上天真是不公平,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她的肚子裡卻有了孩子。”
“我每天看到她沾沾自喜,扮嬌扮癡的樣子我就覺得噁心。”她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眼底怒意越甚,“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歐陽舞看到趙敏萱的樣子,不禁也有些心疼,回握住她的手。
趙敏萱一提到自己的孩子,便有了些咬牙切齒的味道:“這個賤人害了我的孩子,我恨不得將她剝皮抽筋,讓她生不如死。可自從上次小產之後我身子便不太好,還沒找到機會算計她,她倒開始着算計如何除去我了。”
“這是怎麼回事?”歐陽暖微微皺起眉頭。
“這個賤人如今仗着自己肚子裡懷着孩子,便整日裡在三皇子面前挑唆誣陷我。說是我嫉妒眼紅她的孩子,要害她,甚至說每日見了我便做噩夢。這真真是笑話,我就怕她纏我,每次都閉門不見——”趙敏萱恨恨,“當真是不要臉。”
歐陽舞眼底浮過一抹無奈,這樣的女人明着一套揹着一套,當是防不勝防。她會裝,在夜非離的面前就是一隻柔弱的小綿羊,又擅辨,夜非離怎麼會覺得她不是。
如今趙敏萱失了孩子,此事還被當做藉口,看來柳氏已經開始動作,她已經不滿足現狀,她要的是皇子正妃的頭銜。
“如今三皇子對我說的話是一個字不信的,他只信那個賤人。舞兒,幸好你來了,如今我連商量的人都沒有,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歐陽舞道:“她如今還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動作,即便是在背後誹謗你,三皇子也奈何不了。只怕還有更毒辣的計謀在後頭。”
趙敏萱緊皺雙眉:“所以我至今不敢與她正面起衝突,甭提見她,更是不敢給她送什麼東西。只怕與她沾染上半分,令她有機會做文章,反咬我一口的機會。”
歐陽舞眉頭微皺,這般小心行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擋住柳氏的幺蛾子,她如今懷有身孕,也沒有辦法時時顧着趙敏萱這兒的事,不知道有沒有什麼一勞永逸的法子。
就在此刻,便有丫頭來稟報,說柳氏來請安。
趙敏萱的臉上露出不耐來,她根本就不想見到這個賤人,這個賤人卻整日來。即便是她不見,她也要自顧自在外面說幾句話。
什麼,姐姐你無須傷心,孩子沒了總會有的。如今柔兒懷了身孕,以後柔兒的孩子也是姐姐的孩子。
姐姐,你是不是看不過,所以總是不見柔兒。
趙敏萱實在受不了她這番說辭,聽起來倒是爲了她好,卻是處處戳她的心窩子。
她搖了搖手:“便說我身體不適,不見。”
卻沒有想到柳氏此刻已經硬闖進來了,趙敏萱的丫頭一臉惶恐地看着趙敏萱:她攔不住她。柳氏一進來,溫柔的眸子落到了歐陽舞的身上,帶着滿臉的笑意:“寧王妃也來了呢。”
柳氏今日本就想好了計劃,今日無論如何都是要與趙敏萱有所接觸的,只是一早聽到歐陽舞也在,心中又帶了絲愉悅,如今京城當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歐陽舞是個財神爺,若是與她套好了交情,以後定然能從她手中得到好處。
再則,寧王妃在場的緣故,趙氏也不會太給自己難堪。
甚至,寧王妃在場,也就當多了一個證人罷。
柳氏見歐陽舞淺淺一笑,心中帶了幾分喜色,便朝柳氏親暱地走上來:“姐姐也真是的,寧王妃上門,竟也不與我說,我可是盼了好久了。”
趙敏萱靜靜喝茶,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歐陽舞眼眸彎彎,脣邊帶了絲道:“我來看看敏萱,便不叨擾柳側妃了。”
“寧王妃客氣了。”柳氏此刻倒是有些訕訕,又看了一眼,趙敏萱竟是理都不理自己,任憑自己這樣站着。
柳氏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對着趙敏萱道:“柔兒多日未見姐姐,心中擔心不已,姐姐近日身子可有不適?”
趙敏萱看着這副樣子,熱血翻涌,全身的怒氣便涌上頭頂,誰要她這樣假惺惺,她真是恨不得扇她兩個耳刮子。
一旁歐陽舞笑盈盈地望着她,她強忍着心頭的怒氣,壓下心頭的怒氣,道:“有勞妹妹擔心了,姐姐身子很好,倒是妹妹,要多注意身子纔是。”
柳氏笑道:“謝謝姐姐關心。”
歐陽舞此刻適時說道:“劉側妃懷着身子想必是累了吧,還不快些坐下。”
趙敏萱聽到歐陽舞說的話,這才道:“來人,給劉側妃看座。”
“謝謝姐姐。”柳氏一臉受寵若驚的模樣,她身邊的丫頭便忙扶着她在座位上坐下,柳氏坐下後還感激地看了歐陽舞一眼。
事出反常便爲妖,歐陽舞剛纔從趙敏萱的話中大致瞭解,柳氏平日裡是不會這樣貿貿然進來的,今日非要與趙敏萱套近乎,定是要出什麼事。
果然,柳氏坐下來沒多久便道:“昨個兒聽三皇子說姐姐氣色不好,今日便想着我那兒還有些補氣血的藥丸,特來送給姐姐。”
說着她便起身,從身旁的丫鬟手中接過一個木盒來,起身走了幾步,等到走到趙敏萱面前時,似是累極了,揉了揉自己的腰,有些委屈地看着趙敏萱:“姐姐莫是嫌棄柔兒的東西不好?”
她說到這裡,睫毛輕煽,眼中浮起一抹淚光,似是下一刻眼中就要落下淚來:“這一盒補藥還是妹妹捨不得吃,特地留着的。”
趙敏萱最見不得她這副樣子,眼中不由地流露出一抹厭惡,她看了歐陽舞一眼,見她輕輕點頭,便也起身從她手中接過木盒。
就在此時,門外隱隱傳來了腳步聲。
柳氏的眼眸一閃,身子一歪似是要倒下一般,卻不想身旁的人緊緊地扶着她,手臂力量奇大,回頭一看,便見趙敏萱臉色擔憂:“妹妹小心啊。”
趙敏萱也是有些武功底子的,方纔耳尖,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早就做好了準備,這個賤人想要趁機坑她一把,門都沒有。
柳氏面色一變,突然覺得一道凌厲的目光看着她,順着目光一看,便望進了一雙清冷的眼睛,帶着探究的神色,可彷彿能夠直直地望進她的心裡去,窺探她內心的秘密。
柳氏心中一顫,竟然不敢再動分毫。
歐陽舞的脣邊浮起一抹譏諷,這個女人還真是片刻都不能放鬆。
柳氏扯了扯嘴角,似是鬆了一口氣:“謝謝姐姐,剛纔若不是姐姐,只怕柔兒現在……”
趙敏萱一笑:“妹妹身子重,可要小心纔是。”
趙敏萱扶穩了柳氏,這才慢慢將手鬆開,只是放下的時候似是不小心般劃過了柳氏手上戴着的那條珍珠手鍊。
那手鍊是夜非離買給她的,一直很寶貝的帶在手上,珍珠顆顆飽滿,是上等的珍品。
夜非離剛剛剛來,還未進門便看到劉側妃差點摔過去,擔心得喉頭髮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見到趙敏萱及時地扶住了她,心中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方纔是聽說柔兒又過來與敏萱請安,擔心她被欺負才急急趕來來的,可他看到這一幕,突然想到,趙敏萱未必是柔兒說得那番,他與趙敏萱成婚多年,自然是知道她的品行。她最近只不過是心情不好而已,她怎麼會是那番心狠的人,他的心底不由地浮現起一抹愧疚來。
他對敏萱真是虧欠越來越多了。
柳氏被趙敏萱鬆開之後,心裡雖有不甘,卻也覺得來日方長,只要她懷着孩子,便多了一個籌碼,總有機會扳倒趙敏萱的。
只是沒想到,她才走了幾步,手上的珍珠便一顆顆滾落到了地上,柳氏一時不查,踩到幾顆滾落的珍珠上,整個人便不由地前傾,朝着一旁的桌子的角摔了過來。
“啊!”柳氏尖聲叫起來,眼中是濃濃的恐懼。
趙敏萱作勢要扶,卻還是慢了一步,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肚子撞在桌角上。
“柳側妃!”
“柔兒!”
一聲聲不可思議的尖叫聲響起,夜非離此刻跨入門中,根本就不敢相信,不過是一瞬間,他的柔兒,他的柔兒居然……
柳氏撞在桌角上,腳下不穩,便整個人滑到了地上。
“啊!”柳氏口中不斷的哀嚎着,躺在地上一動都不能動,手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肚子,“痛,好痛。”
慢慢地,她的雙腿間,漸漸的滲透出血水,柳氏似是有知覺般,猛的叫道:“啊,孩子,我的孩子!”
夜非離被這聲音驚醒,看到在地上打滾的柳氏,面色全無,衝了上去,一把將地上的柳氏抱起,望着她兩腿間的血水,眼中盡是慌亂。
慌亂間夜非離的眼角一瞥,竟看到歐陽舞正一臉吃驚的望着這邊。
對,歐陽舞,她是神醫,她出手,肯定能救柔兒和孩子!
夜非離衝着歐陽舞急切道:“二嫂,你救救柔兒!”
趙敏萱下意識的看了歐陽舞一眼,便見歐陽舞突然雙眉一皺,似是受了什麼驚嚇,雙手緊緊地捂着腹部,額頭上都是冷汗道:“哎呀,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好痛。竹綠,竹綠,快扶我回府……”
竹綠本站在一旁伺候,被這一連串的事情驚的發愣。突然聽到歐陽舞的尖叫聲,看到她這副模樣,一下子面色全無,急急地跑過去扶住歐陽舞:“王妃,王妃,你怎麼了?”
“好疼。”歐陽舞痛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竹綠被嚇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忙扶着歐陽舞朝外走:“來人,來人,快請太醫來寧王府。”
“快,快請太醫!”趙敏萱彷彿突然反應過來,眼底閃過一抹痛快,看着她雙腿間的鮮血,心中閃過一絲不忍,孩子是無辜的,不過很快便隱了去。
她的孩子何其無辜,前後兩個孩子硬生生地折在柳氏的手裡,今日是她自己撞過來的,可別怨她趙敏萱。
“非離,我們的孩子,孩子,快救救孩子!”柳氏此刻面色蒼白如紙,她抓着夜非離的手尖聲。
夜非離看着歐陽舞離開的身影,只覺心裡無限的恐懼。他向來是個沒主意的,又何時見過這樣的場面,身體惶恐地劇烈抖動着,他衝着下人大叫道:“快去傳太醫,快!”
趙敏萱站在一旁,面上淡淡憂心,拿帕子擦拭眼淚:“妹妹怎麼這麼不小心,好好的孩子……”
夜非離緊緊的摟着懷中的柳氏,看着地上的珠子,腦袋嗡嗡作響。這串手鍊是他送她的啊,是他害了柳氏,是他害了他的孩子啊。
他的口中不住的喃喃:“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柳氏只覺身子越來越沉,那種不好的預感充斥着腦子,她驚慌地想到有什麼東西要離她而去了。
趙敏萱看着兩人,眼中閃過一抹嘲諷:“三皇子,你快將妹妹抱進去,太醫馬上便過來。”
太醫很快便趕了來,他被催得急,額頭上都是汗。他將藥箱放到一旁,忙給柳氏把了脈,頓時臉色一沉,吞吐道:“柳側妃的孩子,怕是不保了。”
夜非離的腦袋咯噔了一下,他的孩子,又沒了?
爲什麼,他的孩子總是保不住!
這不是最壞的結果,太醫的下一句話,讓他腦子一片空白。
“柳側妃,以後,只怕是不能生育了。”
柳氏此刻腦子昏昏沉沉的,可聽到這句話,一雙眼睛瞪得極大:不能生育?不,不會的!
她失血過多,此時又受了驚嚇,她剛想開口說點什麼,眼睛一黑,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柔兒!”夜非離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尖聲叫道。
而此刻,歐陽舞離去了三皇子府之後,便突然不痛了。一旁的竹綠擔憂不已,看到她緩過神來:“王妃,你有沒有事?”
歐陽舞搖了搖頭:“沒有。”
“您剛纔好嚇人啊……奴婢都被您嚇死了。”
“別人家的家事,我們在不妥。”
竹綠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歐陽舞頓了頓又道,“若是再不回去,王爺就要出來找人了。”
歐陽舞還未到寧王府,夜重華已經聽到消息,果斷地衝出來了,當他急急地掀開車簾,看到歐陽舞正含笑與竹綠說着什麼,一點都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夜重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臉,摸了摸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肚子,身影顫了顫:“舞兒,你哪裡不舒服?”
歐陽舞此刻看着夜重華那張俊臉,明顯是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頓時便覺得有些尷尬。她起身朝他走了過去,任由他將她從馬車中抱下來。
她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不用擔心,我裝的。”
“歐陽舞!”夜重華愣了半晌,才咬牙切齒地叫她的名字,黑曜石般的眼底蘊含着怒意,歐陽舞嘿嘿地朝他傻笑,將自己的臉埋到了他的胸懷裡,“別生氣,我什麼事都沒有。”
夜重華心裡還是後怕不已,令太醫過來檢查一番才安心,甚至給歐陽舞下了禁足令:“自現在起到生產,你不許出門。”
“夜重華,你這麼霸道我要去跟皇祖母告狀。”
“隨便你,那也比你出事好。”夜重華揉了揉她的腦袋,口氣強勢,“躺下睡覺!”
“睡不着……”歐陽舞有些無奈,心裡又涌出絲甜蜜。
不過如今大着肚子,還是在寧王府安心陽臺吧,如今她倒是越發期待肚子裡的孩子了,她的脣邊微微一笑。
柳氏再次醒來時,便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自己房中的牀上,屋內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柳氏彷彿做了一個夢,一個噩夢。她腦子慢慢清醒過來,手下意識的往腹部一摸,眼睛錯愕地睜大,沒有了,她的孩子沒有了!
腦中不斷的回想起太醫的話:“孩子不保了,以後都不能生育了。”
不,不會的!她的孩子好好的啊,她只是想要利用懷孕陷害趙敏萱想要謀害她的孩子,她不是真的想讓孩子離開的,不是的,不會的,孩子還在的!
柳氏在牀上不住的哭泣,不住的安慰自己,她的孩子還在,她還指望這個孩子出生之後,能夠牢牢地抓住夜非離的心,甚至獨佔了三皇妃的位置。
這個孩子不能沒了,怎麼能這樣沒了!
太醫還說她以後再也沒有了,不行,不可以!
三皇子口口聲聲說愛她,可如今她一沒了孩子,他連陪着她都無可能,她從來都知道三皇子薄情,此刻一顆心跌落到谷底。
她不甘心,她好不容易纔爭取到今日今時的地位!
三皇妃之前不也是小產了嗎,後來不是照樣懷孕?
“來人,來人,給我找名醫!”柳氏掙扎着起身衝着門外叫道。
歐陽舞被夜重華勒令在家裡養胎之後,倒是想知道三皇子府後來還發生了什麼。
她剛想找人打聽一下,便聽竹綠在外頭道:“王妃,三皇子妃來了。”
歐陽舞正無聊着,擡頭見趙敏萱進了來,臉上浮起笑意來。
她將竹綠打發去準備些茶水來,拉着趙敏萱在自己身旁坐下:“你可來了?”
她將手旁的點心推過去給她:“這是滿記最近新做的甜點,你嚐嚐。”
趙敏萱伸手拿了一個吃起來,臉上微微一笑,透着報復的快意:“舞兒,如今我纔是真的覺得痛快,連吃東西都有胃口了。”
“勝利來得太快了。柳氏的孩子沒了,以後都不能再生育了,這些日子正敲鑼打鼓的尋訪名醫呢。”趙敏萱臉上露出一絲擔憂來,“舞兒,你說她還能不能?”
歐陽舞回想起那日的情形,搖了搖頭。
趙敏萱將點心吃完,笑容中帶了嘲諷:“她讓我痛失兩個孩子,如今她自己的孩子也沒了,甚至再也不能生育了,這就是報應。”
歐陽舞一點都不同情柳氏,相反,對趙敏萱卻是心疼。這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如今空有三皇子妃的頭銜,可她被折騰成了這般,她的心恐怕早已千瘡百孔。
竹綠此刻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趙敏萱吃了口茶,眼底閃過一抹恨意,說出了她今日來的目的:“舞兒,不知道你這兒可否有令人豐腴的藥丸子。”
歐陽舞眼眸中閃過一抹了然,她從懷中拿出一個瓶子遞給她:“這可是個好東西,你身子這麼柔弱,吃了之後必定會變得圓潤許多。”
趙敏萱面色一喜,清冷的眸中帶了幾分喜色:“有多圓潤?”
歐陽舞淺淺地笑起來,似是毫不在意道:“想多圓潤就多圓潤。”
頓了頓,似是思忖了一番,才繼續道:“不過不能多吃,多吃了可就上癮了。”
趙敏萱緊緊的抓住手中的瓶子,脣邊的笑意越發擴大:“謝謝舞兒。”
趙敏萱又與歐陽舞拉了些家常,便回去了。柳氏經過一番尋訪,終於從一個江湖郎中那裡尋得了良方,便讓下人煎了每日服用,只希望能有所好轉。
這些藥苦得要命,可她喝下去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甚至她聽到了一一些秘方,由恐怖的蟲子熬成奶白色的湯,丫頭替她燉湯藥時,幾乎嘔得要吐出來,可柳氏毫不猶豫地將蟲湯喝下。
她好不容易纔盼來的孩子沒有了,只要能夠重新擁有,無論令她做什麼她都是願意的。
只是卻不知爲何,近日她發現自己每天最盼望着的便是喝藥時間,甚至有越喝便越有停不下來的趨勢,似是成了癮一般。
若是不喝便覺得心裡彷彿有蟲子在爬一般,煩躁地想要摔東西。
纔不過幾日,柳氏的整個房間裡便充斥着濃濃的藥味,這股味道十分難聞,就連她貼身的丫鬟,都不願意再待在裡面。
夜非離剛開始還爲着柳氏沒了孩子,過來安慰,可看着柳氏日日着迷的喝藥,怎麼勸說都沒用。
柳氏像是着了魔,還是柔聲細語道:“非離,我們一定還會重新有孩子的,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孩子!”
“這味藥是找了名醫求的,只要我喝了,我很快便能生育了。”
夜非離本是不信的,見她這樣篤定,也抱了一絲希望。可他終於是受不住她屋內那越來越藥味,難受得令人作嘔。
甚至他在看到她喝蟲湯之後,急急地退了出來,吐得稀里嘩啦。
自這次之後,他也不再來柳氏這兒了。
反正,這已經是一個不會生育的女人了。
趙敏萱站在拐角,隱在暗處,望着從柳氏房中出來的夜非離,嘔吐之後便急急離去的背影,脣邊閃過一抹嘲弄,原來男人都是這般,無論曾經山盟海誓如何,一不如他的意,便如破抹布一般扔掉了。
柳氏依舊每日不斷的喝藥,不僅如此,丫鬟們還發現柳氏越來越圓潤,可她自己卻絲毫不覺,有丫鬟勸告。她美目一瞪,她可是擁有夜非離最喜歡的纖瘦細腰,最近圓潤了只不過是因爲之前懷孕的緣故,她將那勸告她的丫鬟拖出去重打了五十大板,奄奄一息,再無下人勸告,只隨了她去。
這般,一個月的日子很快便過去了,柳氏對藥的依賴越發嚴重了,卻在不經意間聽到了下人們的竊竊私語:“柳側妃現在有兩百斤了吧?”
柳氏一驚,這纔回過神來,急忙走到從琉璃坊買來的鏡子前,驚的捂住了嘴巴,又不可置信的將手拿到眼前,這不是她的手,不是她的,再看鏡中,曾經的扶風弱柳再也不復存在,她纖瘦的腰成了一個水桶,一張臉肥胖不堪,五官都集在一起。
她詫異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鏡子中那個肥婆也做了相同的動作,她不住地搖頭尖叫,鏡子中那個肥婆也在搖頭尖叫,天!太可怕了!
這個玻璃鏡肯定是個邪氣的東西!
柳氏舉起一旁的凳子高高地舉起來,狠狠地砸向那面玻璃鏡,玻璃鏡頓時四分五裂!
怎麼會這樣?
她捂住自己的肥胖的臉,對了,是藥,定是那些藥!
柳氏將放在桌上還沒有喝的藥猛的摔到了地上,尖叫着撲到了牀上,那可憐的牀發出了吱嘎吱嘎的聲音。
可,纔到了晚上,柳氏便滾到了地上,渾身抽搐,她要藥!
她的心臟都收縮成一團,她受不了了!
藥,她要藥!
不行,看着眼前那麼真實的粗壯手指再不如以前那樣玉指纖纖,她不能再喝了!
柳氏極力的控制住自己,可強忍的身軀不住的顫抖,漸漸的縮成一團。
一個時辰後。
“藥,給我拿藥來!”
柳氏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每日的藥喝的停不下來,而且飯量不斷的加大,一不吃,便會覺得很餓很餓。
廚房每日得了趙敏萱的吩咐,說柳氏如今丟了孩子,要好好進補纔是,便每日都給她做了好些山珍海味。
這樣進補了一個月後,柳氏如今的樣子便如一個充了氣的氣球一般。
她現如今已經有三百多斤,連走幾步路,都會氣喘吁吁,她發現鏡子中的自己,眼睛都被肉擠沒了,柳氏站在鏡前,痛苦的捂住臉,可就連這個動作,她做起來都很困難。
身後的門嘭的被打開,柳氏緩緩轉身就看到夜非離正站在門口傻傻地看着她,只看了片刻,便急忙轉身就跑,彷彿見到了什麼極其噁心的東西。
柳氏見往日裡那麼寵愛她的夜非離如今對她竟是這樣的避之唯恐不及,馬上便追着夜非離出了去。
夜非離的腳步極快,他之前聽下人們說柳氏變成了個胖子,他還不相信。
可他的的確確見到他曾經寵愛的柳氏變成這個樣子,下意識地就是想要逃,這個女人如今變成這麼醜,這麼胖,還不如死了乾淨。
他感覺得到柳氏在追她,她不停地叫他:“非離,非離……”
不過他不忍心再回頭看她,那肥胖不堪的身軀,那滿身肥肉,令他無法忍受,他不願也不想看到她這副模樣。
或者說是不敢看,怕破壞曾經的美好。
柳氏努力的追着三皇子跑,可是她的身子太重,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夜非離離她越來越遠。
她跑了幾步便跑不動了,氣喘吁吁地,她心裡越來越着急,卻在經過池塘時,終於追不動,身子搖搖欲墜,只覺頭暈眼花,腳下一絆,便往邊上一歪,撲通一聲,整個人跌到了池中。
夜非離聽見身後的落水聲,腳步卻是絲毫不停,快步的離開了。
柳氏在水中不住的撲騰,可她的身子極重,沒撲騰幾下,便永遠的沉了下去。
沉下前的最後一眼,望着的便是那日夜非離摟着她站着的那處欄杆處,那一切都已經不再真實了。柳氏去世的消息傳入歐陽舞的耳中時,她並沒有什麼想法,人在做,天在看,壞人總是會受到懲罰的。
歐陽舞的肚子比一般的孕婦看起來要大得多,她這陣子只覺得特別累,除了必要的運動,只要有空便會躺在軟榻上睡覺。
因此,儘管王若曦此刻坐在跟前,歐陽舞也是一臉慵懶的模樣。
王若曦很久未見歐陽舞,今日又是柳側妃出喪的日子,柳側妃的所作所爲她自是有所耳聞,如今便想起了一些往事,不免有些感慨,便來尋了歐陽舞。
一來看看歐陽舞,二來也是想要聊聊疏散一下鬱結的心緒。
王若曦喚了聲舞兒,便不再說話,坐在歐陽舞的身旁,神色間藏着絲絲抑鬱。
歐陽舞心中自是明瞭,看着王若曦的樣子,本是靜靜等着她開口看,可見過了些時間,她依舊只是那般坐着,思緒不知飄到哪去了。
禁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若曦她——還是放不下。
歐陽舞不由的開口道:“若曦,在想什麼?”
王若曦這纔回過神來,擡頭看着歐陽舞,半晌後纔開口。
“柳氏的事我也聽說了,可憐三皇妃失去了孩子。”嘆息過後,王若曦的神色之間露出了一抹鄙夷。
“男人總是不明白什麼人才是他們最值得珍惜的。”若是夜非離多將心思花一點在三皇妃的身上,少寵一些柳氏,便不會是今日的結果了。
想到這裡,歐陽舞的腦海裡浮現起夜重華那張冷漠疏離臉,眼中帶着繾綣溫柔,心裡不由地泛起一層淡淡的漣漪。
王若曦眉間的抑鬱更濃,似是自嘲般,開口道:“可就是有這麼一種人,不停地裝柔弱,裝無辜,裝可憐,而男人偏偏吃這一套。當初她便哄得慕容團團轉,只怕在慕容的眼裡,她做什麼說什麼都是對的,而我,做什麼都是錯的。若不是我爲了相兒不得不堅強,只怕我早就被逼瘋了。”
“直到死,她都還橫亙在我和慕容之間,直到死,慕容都忘不了她。”王若曦臉上流露出憂傷,令人心疼。
歐陽舞看着她這副模樣,心中暗歎,女人就是女人,總是放不下自己第一個男人。她清冷堅強,卻終於逃脫不過一個情字。
歐陽舞吃力的將身子前傾,拉住王若曦的手,道:“若曦,現在慕容待你很好,不是嗎?”
脣邊的諷意更濃,王若曦道:“誰知道呢,如今他只不過覺得愧疚,誰又知道以後會不會出現第二個她呢?”
王若曦不否認,最近這段時間慕容雲殊對她很好,甚至說是百依百順的,他總是在家裡陪她,陪相兒,連她咳嗽一聲,他都要噓寒問暖。
“我恨他。我曾經不停地盼着,盼着他聽我解釋,又盼着他對我好一些,可總得不到我想要的結果,偏生等到我死心了,他回來了,這又有什麼用?”
他只不過是愧疚吧,只是因爲愧疚而已。
歐陽舞欲開口,眼角一瞥,便看到門外的白色衣角,脣邊淡淡的含了一絲笑意:“這有什麼用的呢,慕容?”
慕容雲殊本是要請若曦一同回去,可當他聽到王若曦這番話,臉上透着蒼白。他從小便覺得囂張任性的女子,從何時變成了這個樣子,隱忍、內斂。
都是他負了她!
她的字裡含間都含着恨,含着怨,都是他將她變成了今天這般。他的心裡又酸又澀,想起她年少時開懷的笑容,只覺得心裡頭一陣陣地心疼。
他自從知道真相後,也是想不明白,當初他是怎麼樣鬼迷心竅,竟就信了那個女人。
說到底,還是他不信任若曦。
慕容雲殊站在門口踟躕,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
肩上一沉,慕容雲殊下意識的擡眼,便看到夜重華站在他身側,只見他神色淡淡,開口道:“是男人就該去爭取。”
慕容雲殊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王若曦方纔並沒有明白歐陽舞在說什麼,只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往事當中:“其實我是真的傻,當初我便不該認識他,更不該要嫁給他。”
當一個女人還在回憶往事時,說明她對這個男人還是有情。
其實,歐陽舞的眼中,慕容雲殊之前的所作所爲根本不值得原諒,他耗了若曦這麼多年,讓她苦了這麼多年。
她私心地希望若曦能夠再找一個疼她愛她的男人。
可畢竟是在這樣的時代,古代的女人,離開男人生存其實不容易,像若曦身爲大官家的女子,她揹負着這個時代的枷鎖,她骨子裡的思想也不會輕易改變的。
歐陽舞想看到她幸福,慕容雲殊雖非良人,卻也算不上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這段時間她倒覺得他也是個有擔當的男人,若是能繼續下去,若曦這輩子也有個仰仗。
歐陽舞看到王若曦身後進來的慕容雲殊,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衝着慕容雲殊點了點頭。
王若曦正在沉思中,冷不防眼前便多了一雙手,反應過來時只覺身子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不由的一驚,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
慕容雲殊正站在王若曦的身後,環住她的身子,低頭看着王若曦,臉上是淡淡的心疼與愧疚。
王若曦見是慕容雲殊,便下意識地就要退縮,雙手抱着她的腰間,慢慢地跪了下來:“若曦,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若曦愣愣地看着他。
慕容雲殊望着王若曦,眼中含着濃濃的期待:“若曦,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只會對你一個人好,你原諒我以前的那些混賬行爲好不好?”
歐陽舞看着眼前的兩人,看着正入神,便覺腰間亦是多出了一隻手,順着往上一看,便見夜重華正一臉驕傲的摟着自己。
夜重華看到慕容雲殊這副樣子,便不由道:“慕容,你就應該學學我,什麼女人,就該敲鑼打鼓地送回去。”
慕容雲殊明白夜重華話中的意思,馬上舉手發誓:“這輩子我慕容雲殊絕對不會納妾,只有若曦一個人。若曦,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歐陽舞看着王若曦,看見她臉上的無措和動容,輕聲道:“若曦,你好好考慮考慮,”
慕容雲殊說話還是能算數的,誠心回過,應該還不算晚吧。
“若曦,你便信了慕容這次吧,若是他敢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我就替你懲治他。”夜重華知道慕容時真心感到懺悔了,便不由的替慕容雲殊說情道。
慕容雲殊執着的看着王若曦,口中不由的喚道:“若曦……”
王若曦眼眶慢慢的溼潤了,慕容雲殊緊緊的握住她的雙手,用眼睛懇求着。
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王若曦輕聲道:“慕容雲殊,我等了你那麼多年,如今豈能說原諒便原諒的。”
慕容雲殊看着王若曦臉上淺淺笑意,眼睛漸漸的亮了起來,儒雅的臉上帶着一絲黯然,然後又帶了一絲狂喜,他猛地起身一把將王若曦抱住:“若曦,我一定對你好,絕不負你。”
“我只是給相兒一個機會罷了,你不必多想。”王若曦臉上恍然帶了一絲羞赧,轉身離去,慕容在身後急急地跟上去。
歐陽舞真心的釋然一笑,她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她怎麼知道王若曦此時不是幸福的呢?
夜重華將歐陽舞摟的更緊,鳳眼中帶着一抹堅定,這輩子,下輩子,他都要對她的舞兒好下去。隨着時間的過去,柳側妃去世的消息漸漸的不再被提起,取而代之的話題人物便又成了歐陽舞,只是這一次,並不如以往那般。
事實證明,流言可以使將一個人捧上了天,也會將一個人摔下了地。
不知從何時開始,坊間開始流傳各種風言風語。
“看寧王妃那肚子,懷着的肯定是閨女。”
“她呀,就是生閨女的命……”
“她心胸狹窄,獨自霸佔着寧王,之前甚至將寧王府裡的女人趕出去,導致寧王連個妾室都沒有。”
“連上天都看不過她,原本她不能生的,現在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能是生閨女。”
“寧王應該廣納妾室。”
“反正這次寧王妃生了閨女之後,就知道此言是真的。”
隨着歐陽舞預產期的接近,流言愈傳愈烈,更有甚者,坊間開設了賭局,賭歐陽舞生得是個閨女。
這個賭局是有賠率的,若是歐陽舞生得是個女兒,便一賠一,若是生得是個兒子,便一賠二。
聽到這個消息的歐陽舞卻是抿脣一笑,一手託着下巴,形態極其慵懶,這次這個風言風語還真的還給她一個賺錢的機會呢。
王若曦聽到消息後急忙趕來看歐陽舞,生怕流言對她有影響。
可看到歐陽舞這幅慵懶的模樣,便稍稍鬆了口氣,轉念一想,自己也是過於擔心了,她可是歐陽舞啊,這些流言算得了什麼呢?
看着歐陽舞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禁不住道:“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這些莫名其妙的言論!”
歐陽舞輕輕一笑,她再明白不過了:“該是有些耗子有出動了呢。”
自皇后纏綿病榻,夜非熙被圈禁,李芸菲猝死之後,李家便開始有些一蹶不振,可她們看到一心嫉恨的歐陽舞如今不僅懷着身孕,滿記和琉璃坊還都那麼賺錢,眼紅嫉妒便是在所難免的,既然嫉妒了,那總該做出點事情來的。
歐陽舞早就查出來了,這個出來造謠生事的人是李恭,上次他賭安陽王妃生得是個閨女,如今這次更是堅定歐陽舞生得是女兒,按照他的想法,哪兒能老生兒子呢。
王若曦依舊氣憤,道:“現在外面好多人都在賭呢!賭你,賭你……生個閨女。其實要我說,生閨女又有什麼關係,女兒貼心招人疼。依着寧王那般疼你,即便是個女兒也要疼上了天。”
歐陽舞臉上的笑容不變,對着王若曦招了招手,待王若曦走近後,便對着她耳語了幾句,若曦一臉不可置信,猛的擡頭看着她,驚訝道:“真的?”
“噓,誰也不要說。不過贏了錢可要分我一半。”歐陽舞笑道。
“這是自然。”若曦的臉上的憤怒消失殆盡,一下子便露出濃濃的笑容,拉着歐陽舞的手,真心的笑道:“這可真是太好了!”
送走了憂心忡忡而來,開開心心而去的王若曦,歐陽舞稍稍的舒了一口氣,起身扶着腰走了幾步,還未舒展開,便聽竹綠在門外道:“王妃,太后娘娘來了。”
懶腰伸展到一半的歐陽舞不由的嘆息了一聲,又是一個關心她的人呢。
太后亦是爲着那些流言而來,歐陽舞如今的身子,自是不便再進宮,而太后又擔心的很,派人來也覺得不安心,便親自來了一趟。
歐陽舞被竹綠攙扶着走了出來,太后一看到便迎了上來,欣喜地看着她的肚子,道:“肚子這麼大,莫非也是有兩個?”
歐陽舞知道太后想什麼,不由的抿脣一笑,只是並不言語。
太后看了看歐陽舞,繼續道:“我們多生幾個男孩子,像重華那樣。”
歐陽舞抿脣一笑,手不由的撫上腹部,她腹中的孩子有幾個,她再清楚不過,只是,在還沒有生出來之前,她都沒有提過,就連夜重華前些日子問起,她也只是搪塞了過去。
預產期越來越近,歐陽舞如今最擔心的還是生產。在古代醫療條件低下,生孩子實在是太要命的一件事兒了。前些日子她便開始訓練產婆和助手,如今她除了每天運動保持順產之外,還要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總不能到時候自己替自己做手術吧。
太后本想着從歐陽舞這套一些話出來,可見歐陽舞只是淺笑,並不說明,便不由的想起那些風言風語,眉目間很是擔心,拉着歐陽舞的手一起落座,這才柔聲問道:“舞兒,你肚子裡懷的孩子,到底是……”
未說出來的話,歐陽舞心裡明瞭。
歐陽舞輕抿起脣角,道:“舞兒自己號不出來呢。”
太后看着歐陽舞,怕她因爲流言而緊張,便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舞兒,你不必擔心,即便生了個閨女也沒關係。你還年輕,重華又那麼疼你,來日方長,不要有心理壓力。”
歐陽舞心裡感動,太后對她的好她清楚,便開口道:“皇祖母不必擔心,舞兒會好好的。”
太后神色間依舊有絲擔心,卻也不敢在歐陽舞面前表露出來,只一再囑咐歐陽舞好好顧着自己身子,其餘的事情她會安排,歐陽舞一一應下,太后這纔不放心的回了宮。
歐陽舞撫着肚子,孩子啊孩子,你說咱們是不是應該好好的坑那些人一把呢?
歐陽舞的肚子,如今墜得越發厲害,她替自己診了脈,大概也就這幾日了。
寧王府中走動的人多了起來,都是歐陽舞之前訓練的那些產婆和助手,一般人一個產婆就夠了,歐陽舞知道自己的情況有所不同,便替自己備了好幾個,都是親自嚴格的訓練過,懂得很多接生的技巧以及一些應急的措施。
夜重華見歐陽舞這個陣仗,便不由的緊張起來,整天看着歐陽舞,甚至都不敢讓她走動。有是睡覺睡到一半都要擔心地醒過來,看看她好不好,歐陽舞有些無奈,拉着他的手道:“你不用緊張,沒關係的。”
夜重華握緊了她的手,將她的手拉過來貼在自己的胸膛上才安心。
歐陽舞雖是這樣說,不過心裡也沒底。這日,歐陽舞一早醒來便覺得不對勁,稍稍轉動身子,便發現身下黏溼一片,稍稍一愣,便明白了過來。
身側的夜重華睡的極爲清醒,歐陽舞一動,他便睜開了眼睛,見歐陽舞神色不對,他徹底清醒了過來,問道:“舞兒,怎麼了,可是身子覺得不適?”
歐陽舞微微轉頭,神色間淡定了下來,開口道:“羊水破了。”
“要生了?”夜重華神色間有着些許迷茫,然後是激動,接着有些緊張:“要生了?!”
他猛的起身,望着歐陽舞一臉的不知所措,道:“那,現在要怎麼辦?”
堂堂西陵寧王,第一次手足無措,因爲他的王妃要產子。
其實現在要做得就是等待,如今只是羊水破了,離生產還有一段時間的。
歐陽舞不想夜重華擔心,便開口道:“你出去叫產婆她們進來。”
夜重華如一陣風般衝了出去,他高聲叫道:“來人,快叫產婆過來,快!”
歐陽舞躺在牀上,雙手輕輕覆在腹部,神色倒是安詳,她自己的情況再瞭解不過,雖說情況特殊,但是自從有孕後便一直給自己的身子進行調理,如今這幅身子的底子那是極好的。
且產婆和助手們早在幾天前便把一應物品準備妥當了,時刻準備着,應該是沒有大礙的。
果然,歐陽舞正這麼想着,門外腳步聲便響了起來,一眨眼,一羣人便魚貫而入。
先進來的是幾個產婆,後面跟着助手,手中拿着需要的物品,經過歐陽舞對她們反覆的培訓,對這種情況倒還是淡定,只腳步明顯的快了許多。
這也怪不得她們,走在前面的夜重華着急的很,一臉的擔心,她們自然是不敢慢悠悠的進來。
歐陽舞聞聲擡眼便見夜重華回了來,剛纔出去的急,這回才發現他只着了裡衣便匆匆的跑了出去。
可他自己卻絲毫沒有察覺,一進來便快步走到牀邊,緊張的道:“舞兒,感覺怎麼樣了?”
歐陽舞只覺肚子漲漲的,其餘倒是還好,便輕輕搖了搖頭。
助手們已經手腳麻利的在外室準備熱水,各鐘的清潔用品等。
產婆們卻是站在室內面面相覷,夜重華不由怒道:“你們還愣着看什麼,快接生啊!”
歐陽舞禁不住雙眉一挑,孩子是想生便直接生的嗎?再說了,他還在這,就讓自己生?
她可不想讓他看到!
其中一個產婆終於壯着膽子開口道:“王爺,這女人生孩子晦氣,您還是出去吧。”
夜重華臉色一沉,淺淺的鳳眸微眯,臉上滑過一抹猙獰道:“本王的王妃生本王的孩子,晦氣什麼?本王就在這守着。”
產婆自知說錯了話,一時間啞口無言,可王爺在這守着,要怎麼接生啊?
幾個產婆互相看看,一時拿不定主意,心裡不由的有些無措起來,均把目光投向了牀上滿頭大汗的歐陽舞。
歐陽舞看了夜重華一眼,雖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卻很是無奈,他要看着自己生孩子的樣子?這可是她一生中最爲難看的樣子了。
只片刻,歐陽舞便決定了,絕不能讓夜重華待在這裡。
有些困難的擡起手,抓住了夜重華垂在身側的手,夜重華順着往下一看,便急忙道:“舞兒,怎麼了?”
“你出去吧,哪有男子守着女人生孩子的?”歐陽舞輕聲道,事實上,她已經覺得宮口開始收縮了,有些疼痛,一張嘴便差點叫了出來,但怕夜重華會擔心而要留在這裡,便忍了下去。
夜重華看着歐陽舞,緊抿着漂亮的脣,臉上的表情異常堅定而倔強。
看這情形,好好跟他說是定不會出去的了。
歐陽舞想着便也板起了臉,冷冷道:“你不出去,我便不生了。”
歐陽舞說了這句話之後真想笑場的,太幼稚了,這還是她能夠控制得了的麼。
夜重華緊盯着歐陽舞,見她隱隱的呼吸有些急促,額頭冒着冷汗,便知她在忍,急忙道:“我走,我走就是。”
他又對幾個產婆道:“本王出去了,若是王妃出了任何事情,都唯你們是問!”
本是一句威脅的話,幾個產婆卻是頓時鬆了一口氣,只要能將這位王爺趕出去,不管他說什麼都好。
夜重華一出去,幾個產婆便馬上各自分工,行動了起來。
歐陽舞看着幾人熟練的動作,這才真正放下心來,一放鬆,才覺得開始陣痛起來,臉上冷汗直冒。
夜重華從產房裡出去之後,便一直守在外面。
當他聽見屋內傳來的歐陽舞的輕叫聲,便心疼得不行,當下便要擡起腳往屋內衝,一旁的嬤嬤忙攔住他:“王爺,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
夜重華生生地頓了下來,他想起歐陽舞剛纔說得話,整個人便停在了門口,面上十分緊張。
他上次還覺得安陽王大驚小怪,如今輪到自己的頭上,他只覺得胸膛裡的心劇烈跳動着,幾乎要蹦出,他連上場打戰都沒有驚慌過,如今卻是手足無措。
寧王妃正在生孩子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整個京城頓時鬨鬧了起來,那些下注賭歐陽舞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的人緊張地圍在戒備森嚴的寧王府周圍,只想第一時間知道消息,也好知道自己是否賭贏了。
聽到消息之後,安陽王夫婦,慕容夫婦都急急地趕過來,連太后也坐不住了,由着楊嬤嬤攙扶着趕了過來,一路上都在念經,保佑着歐陽舞能夠平安生下個大胖小子。
太后到了之後,當她看到安陽王妃時,想起她生產時候的兇險還歷歷在目,臉上更是擔憂不已,她的手裡握着念珠,口中不停地念着。
而此刻,夜重華正在房門外踱步,他不停地走來走去,腳步聲很是着急,一張臉繃得緊緊的,脣也抿得緊緊的,看起來緊張得不得。
衆人未見過夜重華這幅模樣,便不由的也有些擔心。太后上前便問道:“舞兒現在怎麼樣?”
夜重華從一開始便被趕了出來,只聽見裡面的叫聲,心裡也是着急的不行,聽着太后的問話,只搖了搖頭。
馬上有手腳利落的下人備了椅子,備了點心,可這些人哪裡還有心思吃甜點。
太后根本就坐不住,只坐了一會兒就站了起來,雙手拽在一起,呼吸也重了很多:“心兒啊,舞兒怎麼這麼久都沒有動靜啊?要是再有如舞兒這般醫術的人在,便最好了。”
安陽王妃心中焦急,面上倒是說道:“舞兒吉人自有天相,母后不要擔心。”
安陽王也道:“好人有好報,舞兒定是平平安安的。”
如此想着,安陽王朝一旁的下人道:“你們都去燒香拜一拜。”
“是!”
這幾人當中還是王若曦最爲淡定,歐陽舞一早便將自己的情況以及準備的東西都告訴了她。她見衆人擔心,便不由的輕聲道:“舞兒之前便培訓了許多的產婆呢,定會安然無恙的。”
再看周圍被太后召來的一衆太醫,繼續道:“況且太醫也都在呢。”
慕容雲殊也是適時的道:“還有我呢。”
太后聽了慕容夫婦的話,也稍稍的放下了心,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又過了一會兒,聽到屋內傳出陣陣叫聲時,心裡還是不住的打顫。
屋外的幾人緊張,屋內的情形亦是如此,歐陽舞的全身都是汗水,縱然她是神醫,也不知道生孩子居然會如此的痛,只聽見身邊的產婆不住的道:“調整呼吸,吸氣……呼氣……”
“快了,再加把勁,已經看到頭了!”
歐陽舞猛的吸了口氣,使出全身力氣……
夜重華聽到歐陽舞的叫聲,每一句都如一把刀刺入他的心裡,他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突然聽到歐陽舞拔高地尖叫聲,猛的一驚,眼底露出惶恐。
到了這一刻,他覺得即便是沒有孩子也可以,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只要他的舞兒好好的。
想明白了猛的擡腳便想進去,被慕容眼疾手快的拉住:“夜二,你要幹什麼?”
太后亦是緊張的站了起來,歐陽舞的叫聲她也聽到了,只覺心疼的緊。
夜重華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神色擔憂而堅定道:“我去看下舞兒,我去看看。”
其實他想說的是,不要生了,我不要孩子了,我只要舞兒好好的。
這個念頭纔剛在腦海中轉過,便聽“哇”的一聲,是孩子的哭聲!
夜重華一時呆愣當場,回不過神來,臉上露出幾分喜色來,是他的孩子?
就在此刻,緊閉的門被打開,一個產婆抱着個孩子走出來,滿臉的喜色,她看見夜重華張口便道:“恭喜寧王,是個男孩子呢,你看。”
太后頓時眼中驚喜,緊走了兩步,滿臉的喜悅,看着孩子便說:“來,哀家看看,喲,長的真好,重華,太好了,你後繼有人了!”
太后親自抱了孩子,抱在懷中捨不得撒手,只一臉的驚喜交加,如抱了個寶貝一般。
慕容和王若曦對視一眼,臉上亦帶着喜悅的神情,只若曦還往裡面瞧了瞧,似還期待着什麼一般。
安陽王很是激動,道:“好,好!”
安陽王妃亦是坐在一旁眼中似是帶了淚,只一直用帕子拭着喜悅的淚水。
“賞!闔府每人賞銀五兩銀子!”
寧王妃一舉得子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來,等在外面的百姓們一時間有喜有悲,喜得自然是他們贏了錢,悲得便是反之。
夜重華看着孩子盯了半晌纔回過神來,臉上有一絲鬆動,只一瞬便馬上轉身,眼睛直直地望向裡面:“王妃可好?”
就在此時,又傳了一陣哭聲。
衆人下意識的望向太后懷中的孩子,卻見小小的臉兒雙眼緊閉着,並沒有哭鬧。
那哭聲,是從屋內傳出來的?
衆人的眼中都是驚奇,齊齊的望向屋內,那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響,幾人均是盯着門口一動不動。
門口出現了一個身影,另一個產婆出了來,懷中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臉上的表情極其興奮,聲音都帶着顫抖,看着夜重華道:“寧王,還是個男孩子!”
“賞!”
夜重華大喜,望着那孩子,心裡頭一片柔軟,緊抿的脣邊泛起濃濃的笑意。
他伸手抱過產婆手中的孩子,一臉小心翼翼地抱着:“我家的二寶。”
可此時太后的臉色卻是變了一變,其他幾人也是神色驚駭地看着他,隱隱中帶了幾分同情。
夜重華很有可能當上未來的皇帝。
而在皇家,生了雙生子可是忌諱,若是夜重華真的當了皇帝,這其中一個孩子可是要被折掉的。
氣氛一時有些壓抑,夜重華神色淡定,他從來就沒有想過當皇帝,他只知道他又多了個孩子,此刻心情很好,琥珀般的眼眸微彎。
轉念一想,他便擡頭望向裡面,心裡擔憂着歐陽舞。
再度聽到裡面傳出的消息,在外面開設賭局的人倒是一個個都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之前不是說王妃一定生女兒嗎,一個個都傳得有板有眼的,如今居然一生生倆,還都是男孩子!
一時之間有人便要痛哭了,這些人都是在賭歐陽舞生女孩子的,當初還說若是生了兩個男孩,那賭注便翻倍,沒想到如今……
而當夜非卿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心中閃過一絲狂喜,生了兒子又有什麼用,生了兩個兒子可是不詳之召呢。
府內的喜悅之情稍稍消散了一些,只若曦還似是不放心的往屋內瞧着,安陽王妃看見,不由道:“不會還有吧?”
話音剛落,屋內又傳來一陣嘹亮的哭聲。
守在屋外的人,臉上幾乎能夠用震驚來形容了,接着都大力鼓起掌來。
當產婆再度抱着孩子出來後,在門口等候着的人都忍不住笑起來:“寧王殿下,你一下子就有了三個孩子,恭喜恭喜。”
“再賞!”
夜重華望着這個孩子,心裡甜絲絲的,他的舞兒真是個福星。
產婆雖然之前經過訓練,可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況,手都要顫抖了,手中的孩子被急忙上前的安陽王妃接過去後,才顫着聲音道:“恭喜寧王,又是一個男孩子!”
太后高興壞了,連聲道:“好,好,好!”
太后真的是激動極了,整個人都沐浴在一種濃濃的幸福當中。
她雙手合十,對着天拜了拜,口中直念:“老天保佑,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兩個孩子不是個好兆頭,可三個孩子便是祥瑞了,先前的壓抑一掃而空,各個臉上帶着歡愉的神色。
安陽王亦是朗笑道:“舞兒真是厲害,不僅讓本王得了兩個孩子,自己也有三個!”
就連慕容都已經是禁不住一臉的喜悅,看來他家只有慕容相一個孩子實在是太冷清了呢。
安陽王妃心想道,她之前居然還擔心歐陽舞生女孩子,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時間得了三個男孩。
王若曦這才鬆了口氣,歐陽舞一早便跟她說是三胞胎,她之前還有些擔心,如今卻是終於放心下來。
夜重華望着嬤嬤手裡抱着的三個男孩子,各個的臉都是紅彤彤皺巴巴的,可心裡油然而生一種幸福感,還有一種驕傲。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這個,看看那個,這三個都是他的孩子,他一下子有了三個孩子!
“你們看,他們像舞兒,長得很好看。”
夜重華向來面色漠然,不會如這般喜形於色,他如今目光柔和,帶着勝利、得意的樣子,一個個都附和道,是啊是啊,恭喜寧王。
雲殤此時才趕到,抱着一個孩子道:“夜二,你厲害啊,種子撒得好,一下子得仨,要不讓我抱走一個養?”
夜重華想都沒想就從他手裡將孩子搶回來,薄薄的脣裡吐出一個字:“滾!”
夜重華突然想到,歐陽舞生他們多辛苦啊,他馬上轉身,便往屋內走去,可在門口時忍不住頓了頓,不由道:“王妃現在如何?”
產婆笑道:“王爺放心,王妃無礙,已經在休息了。”
夜重華整顆心都落了下來,跨步走了進去。夜重華一進門,便看見牀上的人兒,心便不由的疼了起來。
放輕腳步走到牀邊,他的五兒此刻看起來十分虛弱,臉上都是冷汗,還有些蒼白,夜重華只覺得心疼不已。
慢慢的半蹲在牀旁,雙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低頭在她的手上印下了一個吻,輕聲道:“舞兒,你辛苦了。”
本來生了三個孩子極度疲乏的歐陽舞聽到夜重華的聲音,便微微睜開了眼睛,此刻臉上帶着一種虛弱的笑容,還有一絲仇恨。
她恨恨地瞪了夜重華一眼:“夜重華,你一定要好好待我……真的好痛。”
她小聲地抱怨了一句,接着便因爲太過勞累,現在放下了心來,便暈了過去。
守在寧王府外的人聽到這最後的消息,連哭都已經哭不出來了,是誰說寧王妃會生女孩的啊,誰說寧王妃不好的啊,她能一下子生了三個男孩,這說明了什麼?
人羣中不知誰開口道:“寧王妃可是個有大福氣的人啊。”
這話一出,衆人便如突然驚醒般,紛紛贊同着。
“是啊是啊,她在邊關戰爭中救了那麼多人的性命,連上天都讚賞她,她是最有福氣的人了!”
“對啊,你們看,寧王妃一胎能生三個,而且都是男孩子,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上天在眷顧她啊,她是我們西陵最有福氣的人了,她就是個福星啊!”
一時間,各種讚美之詞都套用在歐陽舞的身上。
甚至有人在謾罵之前那些詆譭歐陽舞的人,可即便衆人尋根究底,也找不出之前詆譭歐陽舞的人到底是誰。
而這衆人在尋的人正一臉鐵青的坐在李府中,不可置信的聽着下人的稟報。
“你可是打探清楚了?當真有三個,都是男孩?”
李恭臉色鐵青,幾乎要吐血了。
那下人剛聽到的時候也是不可置信,可他確確實實是打探清楚了的。
“小的問過在寧王府當差的兄弟了,寧王妃確實一胎生了三個男孩。”
李顯耀正好進來聽到這個消息,臉色猛然一變,腳底下一個踉蹌……這次城中都在討論着寧王府定會生個閨女來,他本來都打定了在滿月酒羞辱他們一番,可憑什麼,她歐陽舞便能如此得到上天的垂憐,在他李家落到如今這般境地之後。
李顯耀想起李芸菲的慘死,心裡還在耿耿於懷,還有本對太子之位最有把握的夜非熙如今的被圈禁,這一切都是歐陽舞搞的鬼,若不是她在背後助波推瀾,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李顯耀瞪大雙眼,形狀極爲憤怒,他此刻恨得咬牙切齒,似是想要將歐陽舞生生地咬下一塊肉纔好,可,如今歐陽舞的風頭正盛,他又能如何?
李顯耀臉上現出了灰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正滿心憂愁的李顯耀絲毫沒有注意到李恭的異樣。
此刻的李恭正一隻手扶額,似是要昏過去了一般,他對歐陽舞恨極了,這次賭局便狠狠的下了注,賭歐陽舞生女兒,幾乎將整個李府的家底都賭了上去。
歐陽舞連生三個兒子,他不僅將賭注全賠了上去,更是連番三倍,如今,便是將整個李府的家當都賣了,都還不上那些錢了。
如今的他,不僅輸了很多錢,更要命的是,其中的一部分是從別人那借的,欠了一屁股的債。
李顯耀許是發現李恭不對勁,便不由道:“怎麼了?”
李恭擡頭,看向李顯耀,一臉的無措。
李顯耀見李恭支支吾吾這幅神態,愈加覺得不對勁,將臉一板,道:“到底怎麼了?”
李恭本不敢說,可若是他不說,等到債主上門,李顯耀還是會知道。爲今之計,便是讓李顯耀知道他輸錢的事,讓他幫忙想辦法,否則依着他自己的本事,是絕對還不上這筆錢的:“爹,我輸錢了……”
李顯耀倒是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平日裡也有小賭怡情,偶爾輸了點錢也並無妨,可今日看到他這副神色,心裡不由地咯噔了一聲,道:“你輸了多少?”
李恭低着頭說了一個數字。
李顯耀聽清楚後腳步一個不穩,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裂開來了。他腳步都不穩了,往後跌了一小步。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李恭,又問了一句:“你說多少?”
李恭恨聲道:“我以爲是穩贏的,便將所有的錢都壓了上去……甚至還借了不少,沒想到……歐陽舞,都是歐陽舞!”
“啪”的一聲,李恭只覺得面上一痛,擡起頭李顯耀滿臉怒氣地看着他,一張臉氣得通紅,渾身都因爲怒意而發着顫。
李恭臉上火辣辣地疼,一向疼他的爹爹居然打他?
“逆子,你個逆子,你現在便是把李府賣了也還不了,你自己解決!”李顯耀全身的氣血都涌到頭頂上來,如今只覺得頭暈得厲害。
他現在是一點都不想看到這個逆子,只怕自己再看到他會殺了他。他轉身離去,腳步虛浮。
李恭呆滯的看着李顯耀離去的方向,等看不到人了才反應過來,臉上是憤怒和無措,他爹不管他,那他欠的這些錢怎麼辦啊!
若是換做一般情況,李恭這欠下的錢必定便不還了,可這次借他錢的是一個高深莫測的人,至今都沒見過他的真面目,可那陣勢卻是十分了得。
李恭上次拿錢的時候便隱隱覺得這人不簡單,本不該招惹,可那時的他,被高額的賭金衝昏了頭腦,只一心覺得歐陽舞必定會生個女兒,他必定是要贏的,卻料不到是這樣的結果。
接連幾日,李恭都是坐立不安,將所有的銀子湊起來,也還不上那賭債,更別說借款了。
平日裡一起吃喝玩樂的公子們一聽說他要借錢,便都找理由推脫了,更有甚者,甚至在李恭還沒找上門的時候便緊閉着門,閉門不見。
李恭罵罵咧咧了幾句,平日裡他出手闊綽,從不缺錢的他如今也面臨了缺錢的難題。
李顯耀終是不忍自己兒子如此悲慘,氣得幾日之後,也是想辦法將幾處別院賣了,將家裡值錢的東西全都典當了,卻也只夠李恭還了負債,那些借款怎麼都還不上。
李顯耀也只能做到這裡了,他自是不會厚着老臉去借,即便是去借了,誰又能給他籌出這十萬兩銀兩呢。
如今李府已經只剩下個空殼,李顯耀滿臉悲傷,一瞬間似是老了許多歲,搖了搖頭後便再無能爲力。
到了還錢的那日,李恭手中籌過來的錢也只能還上小部分,他在李府中踟躕了很久之後,終於,還是咬了咬牙,帶着那些錢便往約定的地方趕去。
一間昏暗的舊竹屋中,剛剛下過雨的屋檐滴答滴答的滴着水,更令李恭的心中帶着絲忐忑。
他站在門前吸了口氣,這才壯着膽子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股陰溼之氣撲鼻而來,李恭下意識的伸手擋了擋鼻子,臉上露出了一絲嫌惡。
卻在看到窗邊立着的那個人影時臉色有些訕訕的,拽緊了手中的銀兩,心裡有些不安,他帶來的隨從被攔在了外面,獨自面對着眼前的人,不自覺的有些心虛。
那人一身的黑衣,臉上罩了個銀色的面具,只露出一雙不含感情的眼睛,聽到身後的響動,轉過身來,打量了下李恭,道:“錢帶來了?”
李恭被他打量得心裡有些發毛,只覺得他的身上散發着一種冷然的霸氣,令人忍不住戰慄,他將手中的銀兩放到桌上,唯唯諾諾道:“就只有這些,剩下的我以後會還上。”
“之前我們可是說好了的,這日還債,李公子可是想言而無信?”神秘債主涼涼的掃了李恭一眼,不屑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銀兩,聲音越發陰森:“我可以再給你一點時間,你去找你的債主替你還債。”
李恭面上疑惑,不由的出聲道:“我的債主?”
若是有人欠他銀子他會不知?他並沒有借過別人錢啊!
心裡的疑惑更甚,李恭看着神秘債主道:“是誰?”
神秘債主冷哼一聲,李恭從中聽出了絲絲嘲諷,接着便聽到神秘債主似是高深莫測的道:“是誰害得你輸了這麼多的銀子?”
幾乎是想都不用想,李恭脫口而出道:“是歐陽舞。”
神秘債主否定了李恭話:“不,是出生的男孩。”
李恭微微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若不是生出的是男孩,他便不會輸,可這追根究底,還不是因爲歐陽舞麼?
神秘債主冷笑了一聲:“你若將那三個男孩子都抱出來,這個債就不用還了。”
把三個孩子抱出來?
這不是笑話麼!歐陽舞那三個孩子如今可是皇室的寶貝疙瘩,如今整個寧王府都被包圍得嚴嚴實實,憑藉他的能力他又如何能抱得出來?
他是不要命了纔去幹這種事,看着神秘債主的眼中不由的露出了一絲警惕。
不由的試探道:“你,是不是和寧王府有仇,所以才找我做這個替死鬼?”
李恭越想越覺得此時部隊:“你這個錢我會想辦法還你,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
李恭說着便想轉身離開,卻聽見身後的人一字一頓道:“李公子,你若是今日離開了,一定會後悔。”
李恭腳步一停,轉頭便看到桌上放着一封書信,他遲疑着將書信拿起來,打開一看,面色頓時一變,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他的面具顯得越發冰冷。
“李家與漠北私通的證據,若是我將這個拿出來,你說後果會怎麼樣!”神秘債主的聲音中透着狠戾與陰冷。
李恭渾身背後都是冷汗,怎麼會這樣?!
李家確實與漠北有些不正當的勾當,不過在與漠北打戰之後便已經斷了。之前的這些證據可是每次都是銷燬的,爲什麼會落在他的手裡?
若是這個到了皇上跟前,他們李家滿門抄斬都不爲過!
他遲疑的看了神秘債主一眼,眼中盡是疑惑。
莫非他從一開始就跳入了這個人的圈套?
李恭緊抿着脣,臉上猶疑不定,黑衣人冷哼一聲,擡起腳便想走。
李恭着急得不得了,額上的冷汗不住的下流,開口道:“可是如今寧王府……”
“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
歐陽舞坐月子以來,夜重華每日得了空便親自照顧歐陽舞。
寧王府中都道:“這天下還有哪個男人如寧王殿下這般,親自照顧自己的妻子的?”
“是呀,是呀!寧王殿下雖然看着冷冰冰的,確實極其疼愛王妃。”
“王妃真是有福氣呢。”
“三個小公子也長得很好,簡直一模一樣呢。”
歐陽舞給自己調製了補氣血的藥方,每日服用,又有人精心照顧,等出了月子之後,整個人氣力便已經恢復得差不多,臉色紅潤,比之前要豐腴了一些。
歐陽舞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倒有些嫌棄,夜重華從身後抱住她,不正經地在她的身上捏了一把,眸中泛出淡淡的笑意來:“我倒是覺得這樣正好,抱起來軟乎乎的。”
歐陽舞拍開他的手來,瞪了他一眼:“你少來!”
“舞兒原來太瘦了,總覺得喂都喂不胖。”
“……”
太后、皇上都對這幾個孩子念得緊,歐陽舞如今出了月子,到準備帶着三個孩子去宮裡給太后和皇上瞧瞧。
如今三個小包子都已經長開了,白白嫩嫩的可愛極了。歐陽舞收拾一番,低頭逗弄着幾個孩子:“大寶二寶三寶,娘帶你們去皇宮咯,高興嗎?”
三個小包子咯咯地笑着,二寶還吐着奶泡,伸出軟軟的手抓住歐陽舞的手指頭。
夜重華在一旁看着,心柔軟成一片,舞兒、孩子,都是上天賜給他最好的禮物,他摸摸孩子的臉,眉目之間多了一絲爲人父的驕傲。
一切準備妥當後,便開始出發了。
三個小包子就被安置在放在馬車上的嬰兒牀內,這是歐陽舞從空間裡面拿出來的特製的嬰兒牀,裡面鋪着厚厚的棉被,十分柔軟舒適。
歐陽舞坐在位置上,輕輕地搖着牀,三個小包子倒是很快睡了過去,十分香甜。
夜重華望着三個兒子,將小棉被往他們的身上捻了捻,將歐陽舞摟在懷中,神色溫柔而淡然。
爲了令馬車走得平穩,行駛的速度並不快。
去皇宮的途中,要經過一座橋。此刻,大包子突然睜開了眼睛,盯着歐陽舞哼了幾聲,也沒大聲哭。歐陽舞拍了拍小包子,就在此刻馬車身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嗖地一聲,一隻箭插在馬車壁上,若不是堪堪躲過去,這一箭只怕是已經插入胸膛之後了。
歐陽舞和夜重華猛得一驚,夜重華臉色陰沉,眼中閃過一抹殺氣。
接着便聽到嗖嗖聲越來越多,有不少人在衝着馬車射箭!
顯然,這些人是衝着他們來的。
坐在外面的車伕閃躲不及,被一箭射中,哀叫一聲,跌到了地上。
幾箭過後,風聲凌厲,四面八方許多人衝了過來。有刀劍朝馬車裡刺來。
“砰”地一聲,夜重華拔出長劍攔了過去,用整個胸膛護在歐陽舞的面前,臉緊繃起來,一雙如鷹隼般的眼眸中帶着濃濃的戾氣。
那些殺手很快便將馬車圍住,幾個侍衛被圍在其中,拼死反抗,可這比殺手畢竟是多數,漸漸佔了上風。
馬車的車窗已經被砍爛,隨時有長劍從車窗裡刺進去,夜重華在窄小的空間裡左右抵擋,根本無法施展。
有侍衛從身後上前營救,被另外幾個殺手纏住。
歐陽舞突然想到,他們平日裡去宮中均是要經過這座橋,都沒有事情,爲何偏偏就是今日?
歐陽舞的眼睛不禁落在了嬰兒牀上的三個小包子,看着他們鼓鼓的臉,突然明白了什麼。
外面的那些人,定是衝着三個孩子來的!
歐陽舞面色冷靜,心裡卻是有些驚慌。
今日因着是進宮,又是皇城腳下,歐陽舞兩人便沒有考慮那麼多,輕車簡行,並沒有帶多少人來。
一陣微風拂來,隱隱有血腥氣撲面而來。
此刻,一道寒光撲面而來,歐陽舞直覺不對,夜重華已經擋在身前,接着又是另外一道寒光,歐陽舞此刻困再馬車的小空間裡護在三個兒子的前面,根本就空不出手來,忍不住提醒道:“重華,小心!”
一時之間刀光劍影,似乎有三四個殺手都衝他們過來,夜重華分離抵擋,衣袖翻飛,一個殺手被他刺中跌出馬車,可終還是一時不查,被人刺傷了手臂,紅色的鮮血滴在馬車上。他本來是能抵過去的,卻生怕傷着身後的歐陽舞,不敢移開分毫。
歐陽舞眼睛兀然瞪大,看着夜重華那受傷的手臂,臉上閃過一抹冰冷,隱隱散發着一種令人窒息的氣息,敢傷她的男人,敢動她的孩子,那便是找死!
她之前一時情急,一心撲再兩個孩子身上,此時倒想着直接孩子放到空間裡去就好了!可就在此刻,外面一個殺手執起大刀狠狠朝着馬車劈了過來——
而就在這一瞬間,歐陽舞只覺得馬車四分五裂,身子一沉。她牢牢地護住嬰兒車,只來得及將兩個孩子放入空間,另外一個孩子卻已經被殺手給搶走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歐陽舞只覺得氣血翻滾,瞬間懷中掏出一把匕首,還未有動作,卻見那殺手已經孩子高高地舉起來,作勢要扔下去。
歐陽舞只覺得喉頭發乾,腦袋空白一片:“不!”
歐陽舞尖叫了一聲,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那殺手已經抱着孩子轉身就跑,歐陽舞緊跟在極其後。
夜重華此時被那般黑衣殺手纏住,已經殺紅了眼,招招立見生死。他用長劍硬生生斬斷了對方的刀,一劍刺入對方的胸膛,他的身形飛快,動作矯捷,只想着用最快的時間內將這批殺手解決。
只是他突然聽到歐陽舞的尖叫,也不再癡纏,朝着那個方向跑去。
殺手們已經得手,也不再戀戰,集體往附近的小樹林撤退。
歐陽舞此刻已經着急得不行,生怕她的兒子出事,臉上露出濃濃的擔憂,雙眼赤紅,她等不及夜重華,勇往直前,無論如何,她都要將她的寶貝兒子搶回來!
夜重華身上兩處負傷,剛纔又打鬥厲害,流了不少的血,他狂奔在身後,突然看到之前拉馬車的那匹烈馬,腳下加快,使勁一點,一個飛身,坐在馬上,雙手迅速的拉起馬繮,猛地往後一拉,馬便飛快地往前跑去。
烈馬馬繮幾乎深深的嵌入了肉中,夜重華卻渾然不覺,只緊拽着馬繮,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一定要快點趕上那批人。
到了小樹林裡,便見到歐陽舞與一羣殺手在打鬥,她的身手很好,他知道。可她畢竟剛出了月子,體力上還吃不消。
夜重華一個閃身躍過去擋在她的面前,歐陽舞靠在他的背上,手中握着利刃,兩人攜手,越殺越勇。
這匹黑衣人被他們殺得差不多,那個抱着孩子的黑衣人此時已經往小樹林深處溜去。
歐陽舞從懷中掏出手巧,眯着眼睛瞄準過去,砰地一聲,黑衣人的背後開出了一朵紅色的花,血濺了滿地。
那個殺手整個人緩緩倒地,夜重華足尖一點,整個人往前掠過將拿孩子抱在懷中。
歐陽舞急急趕來,從夜重華的懷中抱過孩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臉,還是溫熱的,呼吸平緩。
這是他們的二寶,此時還睡得香甜,剛纔經歷了什麼,他絲毫不知,還在吐着奶泡泡。
歐陽舞有些哭笑不得,這個二寶最爲乖巧,自生下來之後就只知道一味地睡。
夜重華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此刻身後傳來一陣急步聲,兩人回頭一看,先前的殺手害剩下一些,如今又來了一批,與前面行刺的此刻穿着相同的黑衣,殺氣直逼而來。
歐陽舞毫不猶豫地將二寶放入空間,現在她已經毫無顧忌,面色冰冷,一雙眼睛帶着濃濃的嗜血:“只怕還有一場硬戰要打。”
一陣狂風吹起夜重華的長髮,他變得一如既往的冰冷凌厲,黑色的瞳孔中,光芒越來越冷,透着濃濃的肅殺與陰戾,沒有想到幫手沒來,反而又來了一批殺手,皆持利刃。
這批殺手比之前這批殺手的身手更爲靈敏,彷彿受過嚴苛的訓練,下手也更爲狠辣。
數道寒光一道朝着他們刺來,銀光一閃,夜重華手裡的長劍被與他們纏再一起,與刺客們緊緊地撞再一起,聲音震耳欲聾。
歐陽舞此刻倒不敢開槍,他們的動作極快,她生怕傷着夜重華。
血腥氣息迎面而來,歐陽舞手中的匕首飛快地抵擋着,她第一次覺得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又一刀抹在殺手的脖頸裡,頓時鮮血淋漓。
因爲三個孩子已經到了空間裡,如今歐陽舞的心越發沉穩,前世她受過訓練,如今面色沉穩,頭腦急速地轉動,動作越發凌厲。
不過這批殺手被訓練得極其靈活,且都有內力修爲,並不能輕易地對付。
甚至,這一批被殺得差不多,下一批便馬上涌過來,這令歐陽舞有一種在玩植物大戰殭屍遊戲的感覺,殺手一批批地上來,若是將他們的體力耗盡完……
不行,她此刻已經覺得有些乏意,瞥了一眼夜重華,他已經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卻還在奮力與殺手拼搏。
她準備從空間裡拿出厲害的武器時,有一羣人馬遙遙地過來了,是楊七!
“寧王殿下,寧王妃,恕卑職來遲!”
楊七帶着一千士兵過來幫他們了,這一千士兵也是夜重華嚴苛訓過的,身手也是十分了得。
瞬間場面利刃相見,寒光乍現,十分激烈。
黑衣殺手寡不敵衆,逃得逃,跑得跑,若是被抓住便幅度自殺,沒有一個活口。
夜重華憤怒到極點,終於從之前那批被砍斷了手的殺手中找到了一個活口。
夜重華根本不顧自己的傷,一雙眼睛暗如子夜,黑得亮人,黑得恐怖,敢對他的老婆孩子下手,他豈能容他們活在世上?!
“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問出來,到底是誰指使的。”
楊七說了一聲是,便帶着這個人下去了,這人也是個漢子,剛開始無論如何嚴刑拷打都不招認。可夜重華是誰,堂堂的西陵戰神,手段陰狠毒辣,令人將各種狠毒的刑罰用在他身上。
這種疼痛是誰也無法忍受的,傷口奇癢無比,又疼得令人生不如死,終於還是忍不住招了:“是……是李家,是李三公子要殺了那三哥孩子……只有這樣寧王和寧王妃纔會痛苦崩潰,纔會有弱點讓他們打擊。”
夜重華站在他的面前,滿臉陰霾,脣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雙手緊緊地握成拳,李恭是嗎,李家是嗎?
這次定讓你們嚐嚐,什麼叫做痛苦崩潰。
夜重華之前去江南查貪腐的時候已經拿到了李家貪污的證據,只不過那個時候並不是最好的時機,當時皇上對夜非熙還是很看重,只怕這件事會被壓了下去。
如今這個時機倒是很合宜。
很快地,李三公子輸錢,李恭籌錢替他還賭債的事很快便傳出去了,近六十萬的雪花銀哪,丞相的俸銀一個月也不過八十兩,可輕易地拿出六十萬去賭博這說明了什麼?
李丞相是個貪官啊!甚至最近還有人看到李恭在青樓裡押妓荒嬉,想必是還有許多閒錢。
夜重華在朝堂之上有許多的勢力,在他的暗示下,短短的時間內,彈劾李家的奏章跟紙片一樣飛進皇宮。
皇上看着這些奏摺,不僅頭疼不已。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上官寧韻入宮多時,一直深得皇上的寵愛,她那麼地仇恨李家,卻並不急着動手。
她要做的只是以安妃的身份好好服侍皇上,讓他習慣自己,離不開自己,只有深得了皇上的心,以後辦起事說起話來皇上纔會贊同。
之前李家受寵。皇上對其極爲信任,彼時的李家便是棵撼不動的大樹。
當時歐陽舞便警告過她,若是輕舉妄動,很可能一個不小心便將自己摺進去,不如慢慢等待時機再動手。
可如今不一樣了,李家敗落,被衆臣彈劾,皇上已經對其沒有好感,且本就多疑,若是趁着這個機會,她再在皇上耳邊軟語幾句,那效果便不能與先前比了。
皇上近日被李家的事煩的頭有些疼,一下朝便往上官寧韻住處而去。
上官寧韻之前偷偷從歐陽舞那兒學了幾套按摩手法,這套手法十分能得皇上的心,他若是有個心情不爽快,便到上官寧韻處與待在一處。
上官寧韻兩手放在皇上的太陽穴上,一圈一圈緩緩的轉動,皇上緊皺的眉頭漸漸地舒展,不由的喟嘆了一聲:“安兒手藝越來愈好了。”
“皇上,您可莫要這麼煩心纔是,對身子不好。”上官寧韻語氣中帶着一絲憂心,柔聲地說道。
說起這個皇上心頭的火氣便又起了來,再開口時已隱隱的帶了怒氣:“臣子無能,不煩都不行,便是無能也就罷了,偏偏還有那麼多的錯處!”
“皇上說得可是李丞相府裡發生的事?臣妾可都聽說了,李家竟然做出如此膽大妄爲之事,當真是不該。”上官寧韻接着道。
皇上嘆了一口氣,臉色陰沉下來,連宮裡婦人都知道此事,想必如今李家的事是人盡皆知的了。
睜開眼睛,伸手將太陽穴上的手握住,皇上將上官寧韻拉至身旁坐下,神色間藏了絲不豫。
一瞥眼,卻見上官寧韻似是有些欲言又止,一臉的猶豫。
皇上對上官寧韻向來寵愛,此時不由問道:“安兒這是有何心事?”
上官寧韻眉間猶豫之色越弄,不安地開口道:“有一事,臣妾不知該說不該說。”
“安兒但說無妨。”皇上一邊這麼說一邊點頭表示允許。
上官寧韻想了想,又看了皇上一眼,才似下定決心般,小聲道:“李家是皇后的孃家,又替皇上立下不少功勞,如此功名在身,行事自然要比旁人橫一些,也是說的過去的。只是……”上官寧韻說到一般不由的擡頭打量了眼皇上,只見他雙眉緊鎖,不悅之色很是明顯,見上官寧韻不接着說了,便不由道:“只是什麼?”
“只是李三公子常常霸佔民女,當年,臣妾,臣妾差點就吃了李三公子的虧……他想,對臣妾,做那不軌之事……”
上官寧韻邊說邊神情憤恨,說道後來有帶了絲哽咽與難堪。
皇上一聽,臉上頓時浮現怒氣,眼睛瞪大,不由的道:“什麼?”
上官寧韻眼睛一紅,馬上便欲哭出來:“臣妾家世低微,自是不能與他們李家匹敵。逃脫之後便也只能不了了之,只是每每想起,臣妾總是……”
上官寧韻低頭啜泣起來,皇上望着她低垂眉目委屈又可憐的模樣,只覺得心裡越發疼惜了。
他將上官寧韻摟在懷中,輕輕的安撫,心裡對李恭那是氣極,自然包括李家。
上官寧韻這麼適時地吹吹枕頭風,柔弱而委屈地哭一下,很快便將皇帝的心都吹歪了。
皇上一靜下來便不由的想起這件事,心頭頻繁的浮現起醋意,一想起來便禁不住的心頭大怒,對李家印象更不好了。次日,夜重華單獨覲見皇上。
御書房,皇上正在處理奏摺,大部分都是彈劾李丞相的,看得又是頭疼,又是氣憤。
知道夜重華過來,便將奏摺擱在一旁,開口道:“非白,你來了?”
夜重華朝皇上行個禮,接着將兩份奏摺遞了過去:“父皇,兒臣不經意間得了這兩樣東西,還請父皇過目。”
皇上心中疑惑,一看夜重華,他手中正拿着兩份潢色信封的信箋,包的很是嚴實。
皇上接過來漫不經心道:“非白,這信箋你是從何處得來?”
夜重華淡淡道:“兒臣也不知,只是有人將這封信送到兒臣府上,兒臣看過之後便覺得此事有蹊蹺,不敢耽擱,馬上交給父皇。”
皇上接過來一看,那信箋裡面附的是長長的清單,都是李顯耀這些年來與各色官員私通的證據。
若是之前那些言官的彈劾只是空話,徒惹人惱怒,如今這張清單便是實實在在的證據。
他氣得雙眼怒瞪:李家確實有貪腐行爲,近日甚至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皇上的臉色鐵青,忍不住將另一份信箋拆開,不過一眼便氣得渾身發抖。
李恭甚至還與漠北勾結,從邊防商人的手中以低價的價格買進糧草和馬匹,然後轉手以賣給漠北,皇上大怒,狠狠摔了一個杯子:“好一個李顯耀,居然做出如此通敵賣國之事!”
夜重華一臉惶恐地站在那裡,脣角的笑意冷冽,敢動我的孩子和舞兒,便等着生不如死的下場吧。
皇上向來多疑:之前漠北突然挑釁西陵,攻打西陵莫非也與此事有關?漠北之前吃了敗仗,短時間內如何恢復得過來,可若是有人賣給他們大量的武器馬匹可就不一樣了
皇上越想越氣,之前與漠北對戰中,折損了不少兵力,本來都是可以避免的,多日積聚在心頭的怒火一下子便噴涌而出。他馬上傳了內侍:“傳朕指令,罪臣李顯耀通敵叛國,貪污受賄,縱容其子囂張行事,草菅人命,現判李家滿門抄斬,秋後處斬!”李家通敵賣國之嫌徹底被證實,滿門抄斬,一個也逃不過,只除了病的奄奄一息的李家女兒李皇后。
李家的事兒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京都。
纏綿病榻的皇后一聽到這個消息,只覺五雷轟頂,心頭血氣翻涌,硬生生地吐出一口血來,掙扎着便想起來,差點滾下牀來。
紫苑急忙上前扶住,道:“娘娘,小心。”
皇后眼前發暈,卻依舊道:“紫苑,給本宮梳妝,本宮要見皇上。”
紫苑應了聲是,望着皇后的臉卻是心疼不已,這段時日皇后瘦了很多,整個人幾乎是皮包骨,她向來愛惜自己的容顏,可這段時間卻是忍不住總是爲四皇子四公主憂心,人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眼角處都是皺紋。
紫苑給皇后梳妝打扮了一番,皇后見差不多,便一刻不停,拖着虛弱的病體往御書房走去。
待到了御書房門口,皇上卻早已有先見之明,門口的護衛將皇后攔了下來:“皇上吩咐,沒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皇后面色一急,她一急,腦子便有開始發暈,扶着額站了會兒。
看着書房內一絲動靜也無,一咬牙便跪了下來,面朝裡面,大聲喊道:“皇上,皇上饒命啊。哥哥他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這其中定然是出了誤會。”
“還請皇上重新徹查此事!”
皇后在門口喊得哀慼,皇上自然聽得到,卻是絲毫不予理會。
皇后一想起李家,聲音又擡高了幾分:“皇上,皇上,請您見見臣妾吧,哥哥他們定是被冤枉的啊,皇上!”
皇上坐在書桌前,雙眉緊緊皺起,耳中不斷充斥着門外哀慼的喊叫聲,只覺心頭煩躁不已。
上官寧韻坐在皇上身旁,脣邊浮起一絲笑容,只一瞬便消失不見。李家隻手遮天,而以後卻是再也不能了,他們做進壞事,終會被老天收走的。
她溫柔地給皇上斟茶,伸出纖纖玉手,將茶遞了過去。
門外的喊聲依舊持續,只是越來越小聲,聽着也愈是哀慼。
有內侍終是忍不住,過來稟報道:“皇上,皇后娘娘如今病重,雖是初春天氣也冷得很,皇后娘娘她,跪在地上,身子怕是……”
皇上的臉上閃過一絲同情的神色,卻並不鬆口,只冷哼了一聲,似是不屑。
上官寧韻微微轉頭,看到皇上臉上的神色,眼眸一閃,開口道:“皇上,外邊冷,皇后娘娘身子骨弱,若是跪得久了,怕是受不住的,您還是讓她進來吧。”
上官寧韻的這番話說到了皇上的心頭上,這段時間皇后病重,他並沒有去看過她,如今想起她還是有幾分同情的,見上官寧韻溫婉地說着,便嘉許的一笑。
剛想開口吩咐讓皇后進來,那內侍便又走了過來,道:“皇上,三公主求見。”
皇上一愣,筱羣,她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微一思索,便馬上道:“進來。”
不過片刻,夜筱羣便進了來,皇上只看了一眼,便發現她的神色有着絲憤恨,不由的有些吃驚。
夜筱羣的性子十分溫柔,很少動氣,她的母妃麗妃早逝,那是皇上最爲寵愛的妃子,因此皇上一直便對她疼愛有加,見狀便馬上道:“筱羣,怎麼了?”
夜筱羣眼中點點淚光,道:“父皇,母妃,母妃她……她是被皇后害死的!”
皇上猛的起身,一臉的震驚,眼睛瞪的極大,顫着聲音問:“你說什麼?”
夜筱羣臉色帶着一絲絲的恨意,道:“父皇,筱羣幼時便聽到一些流言蜚語說是皇后娘娘害死了筱羣的母妃。不過沒有確切證據,筱羣一直不敢說。可是筱羣這些年一直在徹查此時,終於找到了一個當年替母妃接生的穩婆,說母妃生下筱羣后,身子好的,並無什麼大礙。”
“父皇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爲何母妃身子好端端,竟在幾天後大出血而死?”
筱羣的面上閃過一絲憤恨:“是因爲皇后!她天天母妃送補藥,看那日會使人血液活絡的藥啊!”
夜筱羣說到這,身子一顫,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流了下來。
皇上的臉色一白,身子微微有些發抖,腦中不住的回想起麗妃去世時的慘狀,臉色蒼白,身下是一大灘的血,這是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他最寵愛,最心愛的女子,竟是被害致死麼?
想起門外跪着的皇后,皇上心裡只剩下厭惡,若說剛開始對皇后還有一點同情,那麼如今便只剩下深深的厭惡和仇恨,如此惡毒的女子,他竟留在身邊這麼久!
皇上的一雙眼睛中盡是怒火,滔天的怒意充斥了大腦。
“那個產婆當時便是聽到皇后與伺候母妃的婢女勾結,本來想將此時告知父皇,卻發現婢女當晚就被殺害了!她害怕得不得了,便逃出宮去了,現在她就在公主府等候皇上召喚!”夜筱羣看着皇上,盈盈一拜,道:“父皇,您一定要給母妃做主,替她報仇啊!”
皇上一怔,如今李家已是滿門抄斬,若是再將皇后一併除去,勢必會引起一些流言。
夜筱羣擡頭似是不經意間看了上官寧韻一眼。
上官寧韻看出皇上一瞬間的猶豫,看了夜筱羣一眼,便擡手拭了拭,一雙眼中波光瀲瀲。
皇上聽到低低的啜泣聲,回頭一看,只見上官寧韻正哭的傷心,頓時有些心疼,道:“安兒,你這是怎麼了?”
“皇上,臣妾是聽到這樣的事情,覺得麗妃太過可憐了,臣妾未進宮前,便聽說皇上是重情之人,當初與麗妃恩愛有加,即便她過世了,也依舊對她念念不忘,當時,臣妾覺得,這世上沒有比麗妃更幸福的女子了。可今日,竟得知那麼美好的一個女子,竟是因着……竟是這樣隕落的,一時間覺得悲傷異常罷了。”
上官寧韻一邊輕輕拭淚,一邊這麼說着,這次的事被揭發也是歐陽舞從中牽的線,她恨李家,恨皇后,這次一定要扳倒他們。
夜筱羣望着皇上的一雙眼睛赤紅,臉色倔強至極。
皇上本來有些動搖的心,一聽上官寧韻說的話,亦是悲從中來,想起與麗妃的種種美好,憶起麗妃去世後自己對她的種種思念,而這一切,竟都是因爲外面跪着的那個女人,都是她,才害得麗妃早早去世,都是她歹毒的心腸,才讓他一輩子只能在思念中度過,她,罪不可恕!
等到穩婆過來之後,皇上聽着她描述當時的場景,亦是覺得皇后可恨之極,他的麗妃,他的麗妃就是這樣被皇后給害死的!
越想皇上的手便不住的發抖,顯是氣極,發出的聲音憤怒中帶着冰冷:“把皇后帶進來!”
皇后跪着這麼久,皇上終於讓她進去,便有些激動,可一進門感覺到裡面的氣氛,便不由的有些不安。
想起在牢獄中的家人們,以爲皇上叫她進來時爲這事,便馬上道:“皇上,臣妾的哥哥定是被冤枉的,一定要查明啊!”
皇上額上的青筋暴跳,怒道:“麗妃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
皇后一時愣住,怎麼會扯到麗妃上面,而且,那件事那麼久了,不會被知道的啊!
下意識的,皇后往身邊的紫苑看了一眼,紫苑一臉驚恐。
這一切自是落在了皇上的眼中,憤怒至極,吼道:“你這狠毒至極的女人,竟害死了朕最心愛的麗妃!”
皇后反應過來,馬上跪下,道:“臣妾沒有,不管臣妾的事啊!”
皇上卻是滿腦子的怒火,再不肯相信她,口中的話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你的兒子勾結東晉,你的孃家私通漠北,你一家子沒一個好東西!”
皇后不可置信的擡頭,皇上把他們的罪名都坐實了,他說她的兒子,她的兒子!
“皇上,臣妾是您的正妻。”
“就是因爲你是我的正妻,我纔對你多番忍讓,這麼些年來我對你做的事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卻是怎麼對待朕的?”
“來人,將皇后永遠囚禁在冷宮裡,這一輩子都不許出來!”皇上緊緊的握緊雙手,若是可以,他想親手殺了眼前的女人。
皇后猛的跌坐在地,面色全無,不,皇上說要把她囚禁在冷宮中?一輩子?
不,她不敢相信這輩子都在冷宮裡是什麼滋味,不,她不要待在冷宮!
張口欲說,皇上卻是再也不想看着她,擡腳便往後面走了去。
明潢色的龍袍在眼前劃過,皇后伸手欲拉,卻終是不能,只喊着:“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啊,皇上……”
護衛們進了來,架起地上的皇后便往外走,皇后本就虛弱,此時更是一點力氣也無,只扭頭衝着皇上的方向一直喊着,直到那抹身影消失。
一瞥眼,被架出御書房的最後一眼,她只看到了上官寧韻投給她的眼神,冷冰冰的又帶了絲嘲弄。
李皇后心腸歹毒,廢除皇后之位,永生囚禁在冷宮中。
自此,曾經盛極一時的李家徹底的沒落了。
聽着身邊下人的稟報,夜重華眼中一片冰冷,意味不明。
那日那批殺手是李家的人,可隨後出現的黑衣人,明顯武功更好更厲害,會是誰?
腦中不由的浮現一個身影,夜重華的眼中冰冷異常。
夜非卿,只有他纔能有這樣的能耐。安雅音雖與夜非卿婚後感情不和,倒是有意與歐陽舞攀關係,在她看來,歐陽舞是皇太后最寵的孫媳婦,她說什麼話,皇太后都是聽得,甚至她好幾次都替自己說好話。
若是自己有意巴結的她的話,也就是巴結了皇太后吧。
安雅音閒來無事,便帶了些禮物去寧王府來探望歐陽舞:“二嫂,你們家三個孩兒出生,我還未送過禮物。今日我特別繡了三頂虎頭帽,您不會嫌棄吧?”
歐陽舞笑盈盈地接過來,虎頭帽做得十分精緻,連鬍鬚都是一根根地繡好,兩隻眼睛還是用了成色極好的珍珠。
歐陽舞有些愛不釋手道:“謝謝弟妹,弟妹的手還真是巧呢。”
安雅音喝了一口茶,眼眸中閃過一抹得意來:“二嫂喜歡便好。”
安雅音這個人太狠太戾,草菅人命,若是爲敵,她便會使出一切手段打擊報復。若是與她交好,她又會無條件地信任你。
只能說,這個人十分好騙,若是能夠利用起來,可是一顆完美的棋子。
歐陽舞令竹綠將虎頭帽收起之後,看了安雅音一眼,有些關心道:“弟妹的神色看起來不太好。”
安雅音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還說呢,都是被他氣得。”
歐陽舞自然知道她說得“他”是誰,也不說什麼,讓安雅音將手伸出來替她把脈。
安雅音素來聽聞歐陽舞醫術高明,不過並不輕易給人看,如今倒有些受寵若驚。
歐陽舞仔細診脈之後,收回了手道:“並無大礙,只是有些肝火旺盛。我勸弟妹一句,應保持良好的心態,莫要總是動氣。”
安雅音的面上浮現起一抹猙獰,接着又有些委屈地看着歐陽舞,小聲道:“他整日都不在家,我哪兒能不生氣啊?”
歐陽舞纖長的睫毛一扇,眼眸中露出一抹光亮:“哦?說起來五皇子還真是神出鬼沒呢。前天重華有事還去找他呢,卻怎麼也沒找到。”
那日便是他們被行刺的那日,歐陽舞如今倒有意在安雅音這裡套上一套。
“誰知道他又躲到哪裡親近女人了呢?!他之前幾日總是不在家,說起來前日可是我的生辰呢,就算他再不喜歡我,總要給我些面子吧?沒有想到他倒是躲到外邊去,知道三更半夜纔會房。不過那日回來之後他很生氣,還砸了好些古董,瓷器。”
安雅音絞着手帕,聲音有些恨恨:“定然是與外面那女人吵架了……我倒要看看到底還有什麼女人敢動他的心思。”
歐陽舞眉心一跳:都不在家,忙着招兵買馬除去她和重華,還有三個孩子吧。
歐陽舞握住安雅音的手,聲音親切:“弟妹,你放寬心便是,新婚夫婦總是摩擦多。”
“是嗎?”
“嗯!”歐陽舞肯定地點了點頭,“你也要多多留意他,看看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最喜歡去哪裡,最喜歡接觸什麼人。時間久了,便知道他的喜好了。”
安雅音冷哼了一聲:“我纔不要討好她。”
她擡起頭,見歐陽舞含笑看着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了,臉上難得地露出些小女兒般的羞澀來,她微微笑道:“謝謝你嫂子。”
“以後你有空便多來寧王府,若是有什麼不懂的便與我說說。我雖也沒有什麼經驗,畢竟也是過來人。”
安雅音看着歐陽舞溫婉的笑意,心中對她不由豔羨起來:“我還真是羨慕嫂子,若是他能夠像寧王對待嫂子這般對我,不,只要有一分,我也便安心了。”
等到安雅音回去之後,夜重華眉頭微皺,有些不悅道:“以後少與她來往,這樣的女人陰險可怕,又會惺惺作態。”
歐陽舞笑了一聲:“如今她可沒什麼精力對付我,再說我也什麼值得她爲難我的。現在她一顆心都放在夜非卿的身上。”
“說起來夜非卿動怒……他這麼多殺手摺損在我們手下必定是憤怒至極。”歐陽舞輕笑一聲,“不過除了他,也沒有人這般恨你。”
“如今皇上要扶持他,並不會輕易對夜非卿如何。”
“再說雖然什麼事都指在他的頭上,畢竟證據不足……”歐陽舞脣角一勾,“不過證據倒總有法子,只不過只怕到時候皇上還是捨不得他這個兒子怎麼辦?”
“自然是再想其他的好法子。”
“我這裡倒是有好法子,想不想聽一聽?”歐陽舞的脣邊閃過一抹冰冷的笑意,想要傷害他們家的小包子,她可絕不允許!
夜重華看着歐陽舞眼中閃過的狡黠之意,湊過臉去,聽完歐陽舞說的話,拍拍她的腦袋。忍不住嘆氣:“也就你能夠相出這樣的主意。”
歐陽舞笑眯眯地握住他的手:“我向來都覺得借刀殺人是好的辦法。”
夜重華溫柔淺笑:“這場好戲要開始上演了。”過了兩日,安雅音又來寧王府,來拜訪歐陽舞。
她雖然也是精緻打扮,可看起來心情似是低落的很,一雙眼睛紅紅的,她一見到歐陽舞便開口問道:“二嫂,你告訴我實話!夜非卿是不是與四公主有染?”
歐陽舞心中暗笑,看來夜重華做事效率還是挺快的,這麼快便將這個假消息透給安雅音知道。可她明着卻是一驚,彷彿不想觸及到這個話題,急急擺手道:“弟妹,你是從哪裡聽到的?!可千萬不要胡說!”
安雅音見歐陽舞這樣的神色,越發證實了心中的疑惑,又問了一遍:“二嫂,你可不要瞞我,只告訴我有還是沒有?!”
歐陽舞眼神閃爍了一下,替安雅音斟了一杯茶,柔聲安慰道:“沒有沒有。弟妹,你和夜非卿如今是新婚燕爾,難免有人眼紅嫉妒,存心挑撥,你可莫要聽信別人的讒言。”
安雅音看着歐陽舞這般躲躲閃閃的樣子,就知道此事心裡有鬼,新婚燕爾,笑話!這個男人自婚後根本連碰都沒有碰她一下,甚至極其厭棄她,爲了躲避她,又常常不回家。
安雅音見歐陽舞似並不願觸及這個話題,她提起此事又如此諱莫如深,心中越發沉了幾分。
她想着他身爲皇子,身邊竟然只有紅曲那個妓女一個女人,她不信。她本以爲殺了紅曲之後,他會回心轉意,可是並沒有!
她派了人在他身後跟蹤卻發現他每日只去宮裡,之後便沒有去其他的地方。宮裡不過是議論朝廷的事,他在宮裡呆那麼久幹什麼?
想必那個女人就在宮裡——可能就是他的親妹妹——四公主。
歐陽舞見她神色不定,知道她上鉤了,又勉強笑了一下道:“弟妹,這等事情是。你可千萬不能信,自然也不能再與別人提起,你可是知道了。”
?
夜非卿既然做了這等不乾淨的事,就別怕被人知道啊!憑什麼她還就不能和人家提了?安雅音此刻已經氣極,依她能力又不能去殺了四公主!
她的手指深深地陷入掌心裡,她絕不允許別的女人和他共同伺候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既然她得不到的東西,她就要毀滅他!
歐陽舞看到安雅音匆匆離去的背影,眼中浮出淡淡的笑意,她倒是想知道安雅音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安雅音回去之後,便收斂了全身所有的戾氣,露出一臉溫和的笑意來。
她着丫頭去做了慢慢一桌吃食,又令她去請夜非卿。
夜非卿自然是不來的,他如今只要一想起這個女人,便會想起紅曲慘死的模樣。安雅音的眼中閃過一抹狠毒,起身來到他的書房,看起來有幾分可憐兮兮的模樣:“王爺,你就真的如此痛恨我?”
夜非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只願此生此世都不要見到你!”
安雅音心中恨極,硬生生地忍下這份恥辱:“那好!今日你與我吃完最後這頓飯,我們便好聚好散,明日我找父皇說清楚,我與你和離。”
夜非卿猛然聽到這句話,才轉過身來看她:“此話當真?”
其實對於此事,他還是有所疑慮的,那日她尋死覓活都不願意與他和離,如今這般還倒是有些反常。
安雅音恨聲道:“我堂堂武寧侯家的大小姐,實在是瞎了眼纔會嫁到你賢王府裡來。你爲了個妓女居然對我冷落自此!我可不想一輩子守活寡,我想清楚了,與其守着一個根本不會對我好的男人,我還不如另嫁他人,丟人便丟人些,畢竟長痛不如短痛。”
夜非卿聽到她這樣說道,心中喜不自禁,可臉上絲毫笑意也不敢露出,生怕再惹來她的不快,又倔強不肯和離。
他起身站了起來:“安小姐,既然你想通了,便再好不過了。今日我便與你賠個不是。”
兩人自婚後還從未如此和平相處過,安雅音坐在夜非卿的對面,望着他這張清俊儒雅的臉,心中有些惆悵還有怨恨。自她認定她的那一日起,她真的是將他當做終生依靠的,她本來打定了即便是做鬼也要纏着他。
可他受不了他這樣冷落她,從小到大,誰敢這樣對她,甚至聽到她要走,第一次對她和顏悅色。
安雅音雙眼豔麗,眼梢迤邐,此刻眼眸低垂,閃過一絲毒辣。
她替夜非卿斟了杯酒:“夜非卿,你對不起我!你娶了我,卻不珍惜我。”
夜非卿一飲而盡:“對不起。”
安雅音又替夜非卿斟了一杯:“我們雖然行了夫妻之禮,卻沒有夫妻之實,你我有緣無分,其中原因還是在你。”
“對不起。”夜非卿再喝,心中雖有些愧疚,更多的卻是馬上要卸下包袱的輕鬆感,將酒一飲而盡。
安雅音再次斟了一杯酒給他:“其實最初你妥協也只不過是武寧府的勢力,你從沒有想過與我重修於好。”
夜非卿再次一飲而盡,還是一句:“對不起。”
安雅音脣角微彎,往他的碗裡添了不少菜:“今日之後,我們便分道揚鑣,從此之後我只當我不認識你這個人。無論你好與不好,都與我無關!”
夜非卿替自己斟了杯酒,再度擡起頭來便看到安雅音那鮮紅的脣便帶着一抹仇恨的笑意,她的眼冷冷地望着他,他的腦子有些恍惚地搖了搖,又覺得她似在溫柔的笑。
好像有什麼東西掐住了他的腦子,迷迷糊糊的,漸漸地便不能思考了。皇后被打入冷宮之後,後宮之事便由柔妃掌管鳳印,管理宮中大小事宜,而上官寧韻便是在旁協助。
李家被忙門抄斬,皇后被關入冷宮,她大仇得報,心情倒是極好。
上官寧韻此刻坐在皇上的腿上,如蛇般的雙手纏在皇上的脖頸上,臉靠在皇上的胸膛,突然是想到了什麼,低聲道:“皇上,最近四公主身子不好,您要不要去看看?”
皇上一想起這個放蕩不羈的女兒,冷然拒絕:“不去。”
夜嬈只怕是耐不住寂寞,故意找他求情吧。
上官寧韻這次受歐陽舞所託,無論如何都要將皇上引到四公主處,不過凡事不能操之過急,她又柔聲道:“四公主也是怪可憐,如今皇后娘娘……哎!她定然是傷心了呢。如今生了病,沒有皇上的旨意,太醫都不敢去瞧。”
“豈有此理!”皇上終究還是心疼夜嬈的,聽到這裡,又不免有些心軟。夜嬈自小錦衣玉食,又生怕寂寞,如今被圈禁起來,如今定然是過得不好。
要說起來,她雖有大錯,卻也是罪不至此。
皇上嘆了一口氣,還是起身,對着上官寧韻道:“安兒,陪朕去瞧瞧她吧。”
上官寧韻心中一喜:“是。”
皇上和上官寧韻去了四公主住的地方,外面有士兵把守,裡面卻是靜悄悄的,十分冷清,連樹木都敗落了。
只有一個服侍夜嬈的丫頭蹲在房門口打瞌睡,皇上惱怒不已,忍不住踢了她一腳:“怎麼當差的?!”
那丫頭被嚇了一跳,忙跪在地上求饒,皇上怒道:“四公主呢?”
“四公主病着……”
丫頭話還沒說完,皇上已經擡腳進去了,上官寧韻在一旁小聲道:“皇上,您還是多給四公主這兒添幾個人吧,這般冷冷清清的,臣妾真是於心不忍。”
皇上嘆了一口氣,也有些心疼,轉身便令人多撥幾個丫頭過來。
只是等他去了臥室之後,皇上看到了眼前一幕,只覺得晴天霹靂!
夜嬈和夜非卿躺在一張牀上,兩人渾身赤裸的抱在一起,四肢交纏。
上官寧韻滿臉失措,叫了一聲天哪,便捂住臉不敢看了。
皇上此刻只覺得熱血翻滾,幾乎要昏過去!
他們是親兄妹啊!
他的腦子裡突然浮現出許許多多的想法,夜非卿這麼多年來一直不娶,即便是娶了個美人,卻是連碰都不碰。
可夜嬈卻一直是男寵三千,根本不願招駙馬,他突然想起這些個男寵倒與夜非卿有幾分相似,特別是那個溫雅,越想越覺得他與夜非卿相像,也是這般溫文爾雅,特別是那雙眼睛簡直就是像極了!
“畜生,畜生啊!”
皇上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原來他這對兒女早就在他眼皮底子下趕出這出事來,他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氣得快要瘋了。
他的兒女居然做出這等的事來,髒得令人他覺得噁心,他的雙手抖動得厲害,恨不得從一旁拔出長劍殺了牀上這兩個人!
什麼生病了,什麼寂寞了,都是胡言亂語!下賤、下賤至極!
夜非卿似乎此刻纔剛醒過來,他只覺得頭疼欲裂。他微微睜開眼睛,望着自己懷中摟着的女子,下意識地想法便是安雅音這個賤人明着一套,背後一套,與他同房了。
可等他看清楚懷中女子的臉龐時候,整張臉上血色全無,這個女子還在熟睡當中,睫毛纖長,雙眼緊閉,她的五官精緻而豔麗,帶着一種屬於公主的高傲!
天哪!夜非卿臉上的血色頓時全無,整個身體都劇烈地抖了起來,天,他的四妹——夜嬈!
他做了什麼,他到底做了什麼?
他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昨日他與安雅音和平共處,吃了一頓晚飯,喝了幾杯酒,之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敢情是那個賤人?!
一定是那個賤人害他!
他怎麼能夠輕易相信這個賤人!
等他擡起頭,對上皇上那種冰冷的雙眼,那雙眼眸之中帶着怒氣、失望、厭惡。
夜非卿只覺得腦海中有一根線啪嗒一聲就斷了,他幾乎嚇破了膽子。
夜非卿快速地穿好衣服,急急地爬出來下來,跪在皇上的面前,臉色惶恐不易:“父皇,兒臣、兒臣是被人陷害的!”
皇上此時已經是氣極,什麼都聽不進去,擡起腳重重地踹在他的胸口:“逆子,逆子……非卿,朕對你實在是太失望了!”
皇上轉身就走,腿腳一軟,幾乎要昏過去,一旁的上官寧韻緊緊地攙扶着,柔軟的手撫着他的胸口:“皇上,您要小心身子啊!”
皇上粗粗地喘了一口氣,轉身恨恨地瞪了夜非卿一眼:“還杵在這兒做什麼,給我來御書房!”
皇上心中對夜非卿已經失望之極,要說之前他還有心培養夜非卿,將儲君之位傳給他,如今是一定想法也沒有了,對於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怎麼將國家治理好?
皇上離開之後,夜非卿急急地穿戴好,就往御書房趕過去!
他現在可沒有時間找那個賤人算賬,她居然幹出這種事來,他此刻咬牙切齒,心中又急又怕,恨不得將安雅音碎屍萬段。
他到了御書房,一進去就噗通一聲跪在皇上的面前:“父皇、父皇,兒臣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啊,父皇,您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啊!我怎麼會與自己的親妹妹私通?”
皇上厭惡地看着這個兒子:“你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你居然做出這等事來……
”
皇上重重地喘了一口氣:“你以後就呆在賢王府……”
就在此刻,卻見夜非卿臉色一變,突然站了起來,聲音尖銳:“父皇,就算我與親妹妹私通,也是您逼的,誰讓您給我找了安雅音那個悍婦!”
“這、這纔是你的心裡話?”皇上的手顫抖得厲害,當下便拿出墨玉筆筒砸在他的腦門上,頓時鮮血如注。這就是他花費心血養得兒子啊,一向以爲他孝順、儒雅,竟沒有想到心裡如此齷齪!
“是!您不仁我不義!你令我娶安雅音那個賤婦,說到底還不是爲了拉攏武寧侯府的勢力鞏固您自己的地位,那種女人非卿不稀罕,非卿寧願碰自己的親妹妹,也不要碰她!”
夜非卿此刻捂住自己額頭,有鮮血從指縫裡流淌下來,他的臉上閃過一抹猙獰,身體彷彿是控制不住地痙攣着。
皇上當下大怒,從一旁拔下長劍就朝他過去,卻沒看到夜非卿冷冷地笑了起來,從一旁輕鬆地握起一個瓷器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臉上似笑非笑。
皇上看着他這個模樣,心中閃過一絲不安:“逆子!你敢……”
皇上不敢相信地看到夜非卿舉起瓷器狠狠地朝他砸過去……
御書房裡突然傳出“砰”地一聲,上官寧韻一直站在門口,突然聽到裡面的聲響,不由心頭一震。
她快速地掀開簾子一看,卻發現夜非卿手裡拿着沾染血跡的瓷瓶,而皇帝倒在血泊中。
夜非卿似乎也是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愣愣地站在原地。
上官寧韻下意識地捂住了嘴,一臉驚慌,尖叫道:“來人啊,五皇子殺君弒父!來人啊,五皇子殺君弒父!”
夜非卿雙腿慢慢地跪了下來,身體如篩子一般顫抖起來,他此時覺得頭疼不已,他剛纔居然——居然說了那番話,還動手砸了他的父皇。
此時皇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頭上都是血。
夜非卿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腦袋,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他不想的,不想的。
他口中喃喃道:“父皇、父皇……”
夜非卿這般自責着,心裡是根本也想不到此時便是歐陽舞搞的鬼。
小麒麟這次爲了幫歐陽舞,直接用精神力控制住了夜非卿,令他精神渙散,令他控制不住自己,甚至做出平日裡無法想象的舉動來。
不過小麒麟不能常做這種事,否則十分傷自己的精神,而它這次爲了幫助歐陽舞扳倒夜非卿,也是豁出去了。
此刻他一張小臉幾乎蒼白得透明,昏過去了,恐怕要在空間裡休息好久了。這邊動靜鬧得這樣大,太后知道此事之後,也匆匆趕過來了,看到皇上昏迷不醒,雖然太醫已經處理過,仍舊是慘不忍睹的樣子,簡直是怒不可遏。
在她的眼中夜非卿本來就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可自從他上次與安雅音吵過之後,她已經對他印象有些不好了。
此刻,她從安妃那裡知道夜非卿與夜嬈的事,又知道他與皇上發生爭執,居然用瓷瓶去砸皇上,對夜非卿已經是失望透頂。
歐陽舞與夜重華也匆匆趕來,夜重華皺起眉頭,他得知皇上沒事之後,鬆了一口氣:“幸好沒有大礙,五弟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
皇太后此刻也是氣極,夜非卿定然是有謀反之心!
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太后便做主:“來人,搜查賢王府。”
夜重華與歐陽舞彼此對望一眼,彼此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很快地過去搜查的侍衛便回來了:“太后,我們在賢王府的地下室發現了此物。”
太后一張臉變得灰白——竟然是龍袍!
當這件龍袍被太后扔在夜非卿面前的時候,他也懵掉了,他跪在地上,滿臉的眼淚和鼻涕:“孫兒冤枉啊,皇祖母,孫兒定然不會做出這等事來啊!”
“這件龍袍就是從你的府裡搜出來,難道還是冤枉你?你親手砸了皇上,這是冤枉你?”與夜嬈的事,太后不能說出口,盯着夜非卿的臉充滿了失望!
夜非卿此刻也是百口莫辯,皇上是他親手砸的,這龍袍是他府內搜出來的,他殺君弒父,他有謀反之心,他根本沒辦法解釋。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便一直走黴運,如今更是落到了這種地步!
他運籌帷幄已久,第一次覺得自己無能爲力。
他擡起頭來,看到一旁站着的歐陽舞和夜重華,眼中本法出怒意來:“是你們,一定是你們陷害我!”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怎麼會如此巧合,一定是他們織了一張大網,陷害他的。
歐陽舞低垂着頭一臉委屈,太后怒道:“休要胡言亂語,簡直是得了失心瘋了!來人,將五皇子看押起來!”皇上受了重傷,足足昏迷了兩日。
醒來的時候,夜非卿已經被囚禁起來。
皇上此刻冷靜下來,望着前面刺眼的明潢色,這就是他委以重任的兒子!
如今一件件證據確鑿,真是諷刺極了……
哈哈哈哈,皇上大笑起來,臉上閃過一抹悲哀,因爲笑得太用力,傷口疼痛不已,這些可都是他這個兒子給他的啊!
就在此時,突然又有侍衛過來:“皇上,這是從賢王府搜到的……”
“呈上來!”皇上拿到手之後是一疊的紙,都是一些信,可是當他將信封打開的時候,卻發現裡面所有的紙全都是空白一片。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手中的紙,眼神冰冷,這樣材質的紙,他上次見過。
皇上眉頭微皺起,還沒開口說話,便見到這個侍衛有些疑惑,又小聲說道:“皇上,這種紙小的見過。”
“哦?”
“小人的爺爺曾經也有過這樣一張紙,十分寶貝,他無意間發現這張紙的秘密,知道有一個辦法能夠讓紙上的內容顯現出來。”
“哦?”
“皇上只要將這些書信浸泡在墨水裡便好。”
皇上將信將疑,發現果然將這些信紙浸泡在墨水裡之後,上面便顯現出許多的字來,越看他越心驚!
之前西陵被漠北打得節節敗退,夜重華差點重傷死去,這一切都是因爲夜非卿他令人出賣軍情機密,他甚至允諾自己當上皇帝之後便割讓十座城池給漠北!
皇上氣得硬生生地吐出一口血來,雙手顫得十分厲害。
原來夜非卿是這等口蜜腹劍的人,他辜負了他的希望!
“來人,將五皇子打入刑部大牢,聽候發落!”
皇上說完這句話,便覺得胸口絞痛,昏了過去。
夜非卿淪爲階下囚,他坐在獄中,呆呆地望着某個角落。
本以爲勝利在望,可如今什麼都毀了,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腦海中閃過一雙清亮的眼,如此可恨,又如此……
如今等到他的要麼是死,要麼是終生圈禁,他絕對不允許這樣沒有尊嚴地活着。
“我要見父皇最後一面!”夜非卿這樣對獄卒說道。
皇上來的時候,似乎蒼老了好多歲,面色憔悴。他冷冷地站在牢房前面:“你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
夜非卿朝着皇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頭,神情恍惚:“父皇,一切都是母妃讓兒子做的。”
“柔妃?”
“是她要非卿當皇上,這樣她就能當皇后。”夜非卿神色清冷,一字一句道,“是,就是柔妃娘娘,她待兒子如生子,自小便培養兒臣,兒臣敬重他,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兒臣一直照着她說的做,直至昨日兒臣才知道,原來是她害死了兒臣的生母。可如今兒臣已經會不了頭了……”
夜非卿自幼被柔妃撫養,他知道是柔妃殺害了他的母妃。所以他一直一直在韜光養晦,一邊討好她,一邊想着對付她,如今他淪爲階下囚,只怕是沒有辦法再爲他的母妃報仇了!
既然他要死了,他也不讓柔妃好過!
“父皇,兒子令你錯愛了!”夜非卿的臉上突然浮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接着脣角便流出了血絲。
一旁跟在皇上身邊的內侍急急道:“皇上!五皇子咬毒自盡了!”
“王太醫,召王太醫!”
夜非卿不治身亡,皇上根據他臨死前的說辭查實之後,便收回了柔妃的鳳印,將柔妃也關進了冷宮。
皇上一下子就病倒了,整個人彷彿蒼老了許多。這些與他朝夕相處的人,一個個都不能信,皇后,柔妃,五皇子,他們一個個都背叛他。
許是哀傷過度,再加上年紀已不是壯年,皇上這一黯然傷神,便在牀上躺了好些日子。
過了許久後,才起身,整個人氣色看起來十分不好。
想要開口喚太醫來,便不由的想起了歐陽舞,又想起夜重華那出生沒多久的三個孩子,那三個孩子只在出生時見過一回。
許是因着夜非卿等人的離開,皇上如今對親情愈發的渴望了起來。
當下便決定要去寧王府,去看看夜重華,歐陽舞和三個孩子。
待皇上坐着馬車停在寧王府門口時,便見夜重華正在府門前,似是剛從外面歸來,手中拿着些小玩意兒。
“非白。”皇上不由的出聲喚道。
夜重華轉身,神色間有絲詫異,道:“父皇?”
皇上下了馬車,道:“朕來看看三個孫子。”
夜重華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帶着皇上進了府。
一進府便發現院子裡很是熱鬧,過了這些日子,三個小包子長開了許多,歐陽舞便將他們放在嬰兒椅中,在院中曬曬暖洋洋的太陽。
皇上見三個孩子正在一種奇怪的椅子當中,下面還有小小的輪子,便不由的有些好奇,
轉頭看了夜重華一眼,夜重華便笑着道:“是舞兒的主意。”
皇上亦是笑了出來,果然,這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也只有舞兒能想的出來。
這一笑,心中壓抑多日的陰霾便掃掉了些,覺得心境好多了。
再看那三個孩子中間,正有個大些的孩子,正跟他們玩兒。
“那是小諾。”夜重華見皇上有絲疑惑,便出聲解釋道。
皇上點了點頭,他想起來,小諾他是知道的,是歐陽舞在外面領養過來的孩子。
見幾個孩子玩的開心,那三個小包子不時的咯咯笑,皇上便不自主的靠近了些。
小諾正跟三個小包子鬧得開心,臉上泛着一層薄薄的汗,在陽光下,已初見俊美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來。
聽見腳步聲,小諾擡起頭,看見夜重華便道:“寧王哥哥,你回來啦!”
皇上盯着小諾的臉,突然覺得這個孩子很是眼熟,卻又不知道在哪裡見過。
小諾微弓着身子,仰着臉,一臉的笑意,底下的小包子卻是不肯了,一個小包子伸出他那小小短短的手,衝着小諾一陣亂揮,小手剛好勾住了小諾脖子上的一條繩子,一拽,便拉了出來。
“哎!”小諾回過神來,輕叫了一聲。
皇上卻猛的盯住那繩子的末端,那是,那是……
繩子的末端是一塊玉佩,這塊玉佩,綠的醇厚而純粹,玉質更是清雅溫潤。
最重要的是,那是他送給她的!
腦中的兩個聲音不自主的響了起來。
“這是我的玉佩,送給你,以後要給我們的孩子帶上。”
“好,我先放着,若是以後孩子找不到你了,你可以憑着這個玉佩找到他!”
“癡兒,我的孩子,怎麼會找不到我?”
遙遠的記憶慢慢回來,皇上的臉色頓時就變了,擡腳快速地朝着小諾走去,一把捧住他的雙肩,幾乎握疼了他,聲音中帶着顫抖:“這塊玉佩是哪兒來的?”
小諾怔怔的道:“我孃親給我的,從小便戴在身上。”
皇上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的孃親呢?”
“早就不在了。”小諾的臉上閃過一抹黯然。
皇上的眼中露出悲傷,她,不在了嗎?
這個孩子……
猛的一把將小諾抱在懷裡,皇上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哽咽:“孩子……這麼多年來你受苦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夜重華不可思議地望着小諾,他覺得似曾相識的臉,難道是像自己?
皇上抱緊了小諾,回首對着夜重華堅定道:“我一眼看到他就知道是朕的孩子,非白,他是你的八弟,這塊玉佩是朕給他的孃親的。”
小諾手中握着那塊玉佩,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喃喃道:“我是你的孩子?”
皇上猛點了點頭:“對,這是朕給你孃的信物,你是朕的孩子,孩子,回來了。”
歐陽舞聞言不由驚駭,她居然將重華的八弟給撿回來了!十年後。
夜重華拒絕了皇上封他爲太子,令皇上選擇了夜非諾。
小諾這些年跟在皇上的身邊,皇上十分寵愛他,他也是個十分有才華的孩子,頭腦十分聰明,並不亞於夜重華。
皇上駕崩之後,他便以新皇登基。
而夜重華便帶着歐陽舞和家中的四個小包子歸隱山林,遊山玩水。
坐在別墅的草坪前,夜重華懷裡抱着四歲的小女兒,看着她熟睡的樣子,粉嘟嘟的臉龐,心裡一陣柔軟,脣畔邊含着溫柔的笑意。
歐陽舞靠在他的肩膀上,摸了摸女兒的滑嫩的臉,輕聲問他:“重華,你不後悔?”
“從不,我只要你開心。”夜重華低下頭在歐陽舞的臉頰上落下一個輕吻,“你爲了我留在爾虞我詐的京都與我一起作戰,我知道你早就厭倦了那樣的生活。如今換做我爲你,又有什麼不能放下?”
歐陽舞望了他一眼,那如神祗般線條精緻的側面輪廓,仿若天地間的光華都似集中在他的臉上。即便是看了他這麼多年,可每次看他一眼,都叫人看了便移不開眼去。
她擡頭望着蔚藍的天空,純潔的白雲,眼眸半眯,實在沒有什麼比這樣更幸福了,和愛的人在同一片藍天下曬太陽,身旁是鬧騰的小包子們。
就在此時,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大包子踢足球踢得累了,都跑過來坐在對面,齊齊地望着夜重華,臉上帶着壞笑:“爹爹,你剛纔親孃親我們看到了!”
夜重華滿臉黑線:“混小子!”
“爹爹,電影裡不是這樣演的,都是嘴對嘴的……”
歐陽舞也是滿臉黑線,她前段時間纔剛在新家裡裝了電影,準備在無聊的時候,將以前拷過來的電影看一看,沒想到這幾個混小子居然揹着她偷偷看言情劇了,一定要教育教育了!
懷中的小女兒張大了眼睛,撲閃撲閃地:“孃親,我要看喜洋洋和灰太狼。”
“好。”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三個小包子齊聲叫道。
夜重華眼眸一眯,臉上帶着怒色,他將懷中的女兒遞給歐陽舞,上前給三個男孩的腦門,一人來了一下:“閉嘴,給我練字去。”
三個包子還是很怕夜重華的,見他板着臉,一個個都是大氣也不敢出。
夜重華將三人拎到房間中去練字。
身後的歐陽舞摟着香軟的女兒,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脣邊的笑容越擴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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