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面日落後熱鬧極了，三三兩兩對對人遊逛街市，推車擺攤生意人剛起叫賣。夜幕半懸，天還是明，可寬闊繁華的道路上已經一派車水馬龍，酒肆酒樓里人聲鼎沸，花燈排滿兩側鱗次櫛比的飛瓦閣樓。
似乎這些白日裡靜着的地方頃刻活了，在爲夜裡的盛世做準備。
我從運貨的馬車裡探出頭來，望着繁華街市，乘着涼下的徐徐清風，心中也隨這裡的人們的歡愉激動不已。
我從小家教很嚴，所以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一個大小姐，可是這夜晚的街景我卻常見。因爲平日裡我總是藉機跑出來，家裡人疼我，從來只是睜眼閉眼。
所以我是愛極了這如花似錦般繁華繚亂的夜市。
見我探看，雲珏也看了過來，他的聲音陡然驚喜起來，“這是什麼地方？瞧着十分有趣！”
我挑眉，“這裡自然有趣。你知道什麼是酒樓嗎？你知道什麼是花樓嗎？你知道什麼是賭坊嗎？你又知道什麼是夜攤嗎？”
我得意洋洋看向一臉羨慕的雲珏，聲音悅然。
他是皇帝，從小就在宮中，自然見不上人間的繁華。宮中雖然處處雕龍畫棟，可卻不夠熱鬧不夠有趣，也不夠這般令人眼花繚亂，他想必歡喜壞了。
雲珏望着，呆呆的搖頭，“是不是我失憶了。所以連這些有趣的事情都忘了？”
我暗笑，就算他沒失憶應該也是這種反應。
“你以前不愛出門，所以這些地方你也不來。”我道。
雲珏皺一皺眉，十分不解，“我以前怎麼這般傻，這裡一看就是好地方。”
“自然。”我興奮起來，順手就給雲珏指了起來，“你瞧那個高十多層的紅樓，那是酒樓，就是人們晚上勞累之後了放鬆的地方，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吃飯，聊天說笑，還能夠聽曲聽說書。”
“還有前面那個花燈綴了一圈的金樓，那是姑娘們的樓，俗稱花樓。那裡面有許多許多好看的姑娘。許多公子哥們兒晚上都會去那兒過夜，大家在那裡看姑娘們表演，結交喜歡的美人。那裡奢侈美妙，花費很高，是個隨手散金的場所，也是令男子們不亦樂乎的場所。”
聽到這個，雲珏忍不住打斷，“真是個好去處，只不過你爲何這麼瞭解，你也去過嗎？”
“我……”我吞吐一下，不知怎麼解釋，“我當然沒去過，那裡不讓女人去的，是……你們這些多金又多情的男人才會留戀之處。”
說着，我還白了一眼雲珏。
雲珏面上有些窘迫，他想了一想，眸珠悠悠一轉，“蓉兒生氣了？”
我輕“哼”一聲，不理雲珏，自顧自瞧着外面的景色。
“夜攤就是指這些嗎？”雲珏沒話找話起來，用手猛地指向車窗外那些擺攤的人。
他倒是怪聰明的。
我道，“夜攤你應該不喜歡吧？都是小攤販私自做的粗糙玩意兒，或者自己做的一些小吃食，還有姑娘家家喜歡買的胭脂水粉，小釵子飾物。”
“那蓉兒喜歡嗎？”雲珏反問我。
我點點頭。
不過我想，就算到了宮外，雲珏喜歡俗世的繁華，也不會喜歡這些不入流的玩意兒。畢竟，他過慣了奢侈的生活。
可沒料到他卻笑得喜不自禁，“真有趣。我們什麼時候一起逛逛吧？”
正當我們聊得沒完，李如花睡醒了，她一路睡了過來，臨到地方纔醒。
也是，李如花可不像我和雲珏般跟籠中鳥一樣，出來呼吸一下空氣都新鮮，她來來往往這裡不知多少次，早都將這樣的街景看熟看爛了，根本沒有興致。
“好了好了，終於到了。”李如花伸了個懶腰，探出頭去讓轎伕停下。然後轉臉對我們道，“行了，我也算將你們送到了。說好的，以後我們家人要是去你們醫館看病可不收錢啊！”
我微笑，“放心好了。”
李如花自然是不可能輕易答應將我和雲珏送到城中的，可我們身上又沒什麼錢，只能將連陌藥開醫館的事情如實相告，並擅自替連陌做主了。看來連陌是個好信譽的人，李如花一想就應了。
我們下了馬車。李如花也跟了下來，她揚手一指我們剛纔看到的金樓，“哪，前面那個金樓就是報名的地方，你們走兩步就到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這大賽可難得很，能行嗎？別被人欺負了。”
聽出李如花的關心，我莞爾謝過，“不必擔心，我相信玉哥哥。”
說着，我溫柔看一眼雲珏。雲珏直挺挺站着，正四處好奇張望，一聽我的話，連忙回眸道，“咳咳，我……我盡力。”
我看着雲珏眼中露出的勉強，心裡竊笑。
挽起雲珏的手，我們轉頭就要走。
“哎，等等！”李如花叫住了我們。她圓潤的臉上顯出一絲無奈，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小袋，嘆口氣道，“行了，幫人幫到底，你們這個樣子也想去參賽，真是寒酸。哪，拿去吧，錢不多，但是夠你們買兩身好衣服。”
我和雲珏相望一眼，都是喜悅。從來也沒想到受人一點恩惠能夠開心成這個樣子。
這世上好心人真多。
“謝謝李夫人。”我接過小袋，沉甸甸的。
李如花瞥我一眼，細聲道，“要還的，輸了也要還。”
我點點頭，“知道了。而且我玉哥哥不會輸的。是吧？”我說着，又看向雲珏，這次雲珏大肆笑一笑，雙手抱胸，含着下顎，雙眸亮盈盈地看向李如花。
他沉聲，慢道，“沒錯。”
看着雲珏耍俊，我再次笑出聲來。
李如花無奈看一眼我們兩個自信過頭的人，隱住笑意，“好了，我去送貨了，你們快去報名吧，遲了就趕不上了。”
“好。”我應聲，拉着雲珏大步的朝金樓走去。
可是雲珏卻似乎無心，老是看着街上的攤販，我費了好大一番力氣纔將他拖到了金樓。
那裡面果然掛着紅綢，上面寫着幾行大字：舞天靈地秀，擇絕代風華。雲城舞伶大賽。
只不過裡面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坐着的將這裡面的桌子都佔全了，站着的也擠着，有來看姑娘的，也有來喝花酒的。
我拖着雲珏的衣袖，避過這些人，循着紅綢來到最裡面的報名地：一架長方桌，桌上擺滿酒肉菜品，兩壺佳釀。桌後坐着的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一身錦衣，身形瘦弱，相貌不堪，摟着個姑娘坐在自己腿上，樣子十分不正經。
“咳咳……”我咳嗽兩聲，這才讓抱着姑娘的男子看向我，我忙道，“請問這位公子，舞伶大賽是不是在這裡報名？”
那男子瞅我一眼，眉頭一擰，怪聲怪氣，“長得還湊活，卻一點都不懂規矩！”
說完，無論我再怎麼叫他，他都不理我了。
“
啪！”雲珏見此，重重一掌險些拍翻了男子的桌子。他眸中一冷，凝看男子的神色甚是駭人。
男子見眼前的雲珏這麼高高大大而且眉目兇狠，他一下子推開姑娘，嚥了咽口水，“你……你什麼人，要幹什麼？”
“我們說了要報名。”雲珏聲音平靜，但猛然一大，大的讓整個樓裡的人聲剎然寂靜。
那人一怔，臉色被嚇得發青，可還是道，“哪來的不懂規矩的野人！”
“你！”雲珏一聽，立刻擡手就要打人。見此，我忙攔住雲珏，在這裡惹事可不行。
可是雲珏氣急，被我攔了好幾次才攔下。也是，雲珏這麼一個堂堂皇上，竟被人說成野人，本能也會想要一洗恥辱吧？
我轉身問向一個過路的姑娘，“請問報名需要什麼規矩？”
那姑娘眼珠一斜，隨口道，“那人是負責這次報名的王九哥，但是他喜歡人叫他大人，雖然報名按理不用繳納銀兩，可是多少嘛，總得看着給點。你一看就是外來的，舞伶大賽的門檻什麼時候這麼低了？”
那姑娘說完，瞥我一眼就走了。我吃了一噎，看來這裡的姑娘和人還挺難相處。
再次來到報名男子前，他冷哼一聲。雲珏還是恨恨，緊緊攥着拳頭，彷彿隨時準備給那人一拳。
“大人，我要報名。”我溫聲，從李如花給我的錢袋中取出了幾兩碎銀子。
權衡着還要給雲珏買衣服，銀子也不多，我只是小取了一些。而那男子似乎有意爲難，他看一眼我是從袋中掏取銀兩，又看一眼一旁鐵青臉瞪他的雲珏，嗤鼻道，“就這點誠意還報名呢？”
他隨手一掃，將銀子掃到地上。
我有些惱怒，可是礙於目的，只能彎腰去撿。但云珏立刻一把拉住我，怒道，“蓉兒，我們走，這大賽大不了不參加了。有這樣嘴臉的人，想必這個比賽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搖搖頭，“這麼遠都來了，不試試怎麼知道呢？現在只要報上名就行了。”
“可……”
“玉哥哥你怎麼這麼衝動？”我責怪的看一眼雲珏。
雲珏見我堅決，話卡在喉嚨一怔，終是憤憤甩袖。
我無動於衷撿起地上的碎銀子放在桌上，又從袋中掏出了大半的銀兩放上。我再次開口，“大人，我們要報名。”
王九哥這次終於笑了，他笑着點點頭，眯眼看我，隨手抓起了我給他的銀兩。但卻還是一言不發，看着我手中袋子。
我心裡暗罵，可猶豫半晌，還是將袋中最後一點銀子也交了出去。
雲珏在一旁，想攔我又不敢。
“姑娘手真細滑啊，比我今天一天摸過的姑娘都細滑……”沒想我交出銀兩，王九哥卻趁機一把抓住我的手摸。
“啪！”又是一聲清脆的響動。這次雲珏沒忍住，直接一巴掌打得王九哥倒在椅子上。
他捂着紅的近乎出血的臉頰，大聲道，“你……你……你竟敢！”
我看向雲珏，雲珏卻不敢看我，輕輕甩着手，一臉怒氣。許是力氣用的過大，他把自己的手也打痛了。
聽見這邊的聲音，整個樓的人再次安靜，都朝這邊看來。
王九哥大聲叫道，“你這刁民！你這刁民！”
“再說一句？”雲珏冷笑一下，眼光如利劍一般瞥向王九哥。
這樣子還是跟宮裡時候的雲珏一樣，陰森駭人。
我也冷眼看向王九哥，這人真是不知好歹，竟敢叫雲珏刁民，要是知道雲珏的身份，恐怕自刎謝罪萬次都不夠。
“來人……將這兩個刁民給我……給我……”王九哥已經氣得連話都說不全了。
“王九，你怎麼了？”我正打算還口，只聽一個如清樂般的女聲響起。
我和雲珏回眸看去，只見擁擠的人羣裡走出一個身着橙黃色紗衣長裙的妙齡女子，她身材曼妙至極，連宮中女子都沒有幾個能夠媲美過，且氣質出衆，衣着配飾都很脫俗，烏髮旋盤一個飛天雲髻，只在額前加一飾飛羽流蘇冠，背後長髮瀑落腰間。
只不過她蒙着一層櫻紅面紗，除了可以看出她眉眼清美之外，惋惜不能得見真容，有些遺憾。
那王九哥一見這個姑娘走來，立刻拂拂衣裳，“是昔若姑娘。昔若姑娘怎來了？”
看樣子，這個姑娘的來頭不小。
雲珏白了一眼王九哥，鼻腔裡哼出一聲不屑。
那蒙面女子掃我和雲珏一眼，不開口，徑直走到桌前，隨手扔了一大袋沉甸甸的銀兩，“替他們報名。”
“可是昔若姑娘，你也報名了，如果替他們也報名，你不是就……”王九哥顯然不解。
“我喜歡競爭。”她話也不多，聲音清淡。
王九哥見此也不敢多說，只道，“好，好，依姑娘就是，依姑娘就是。”
這個女人想做什麼？我有些好奇，若說是平常的出手相助，可她也報名了？難道她一點都不在乎這個比賽嗎？
王九哥掃我一眼，悻悻道，“姑娘，你叫什麼？”
我拉拉雲珏，他不耐煩看我一眼，還是被我推到了王九哥面前，我道，“是他報名，他叫雲玉。雲月的雲，白玉的玉。”
一聽這個，王九哥的筆掉了下來。他詫異極了的看我們，“什麼。你說這小子報名？他，他是男的啊！”
“男人怎麼了，又沒說不允許男人報名。”我一笑，催促王九哥快寫。
王九哥罷筆，“不行，這不符合規定。我怕上面責罰。”
見那蒙面女子盯着他，他還是道，“昔若姑娘別爲難小人。”
那叫做昔若的女子盯了他一會兒，轉身看向我們，她眉眼素淨，眸子裡透着靈氣。她看向我，“男人也要參賽，他跳舞好嗎？”
我看出女子好奇，大加誇讚道，“我家玉哥哥跳舞別說是宮外人，就連宮裡人都比不上。”
“說的好像你們進過宮一樣。”女子低低一聲，旋即道，“好吧，那你們跟我來。”
說着，女子轉身伸手向王九哥。
那王九哥一怔，心不甘情不願的將一大袋銀兩還給了女子。女子收回了銀兩後，繼續伸手。王九哥臉色比哭還難看，半晌，把我們的銀子也交給了女子。
女子收完銀子，繞過人羣，走上樓去。
我猶豫一下，比起王九哥，眼前女子似乎更加可靠。便拽着雲珏跟了上去。
雲珏忍不住道，“姑娘這是帶我們去哪兒？”
女子沒有應聲，一直將我們引進一間雅間。房間很大，擺設別緻且奢華。屏風、流蘇簾帳，樣樣俱全。
房間裡還點着香。
女子將門闔住，聲道，“你們不是要報名嗎？我幫你們。”
“可是再不去報名，就要截止了。”我
道。
女子輕笑一聲，“何必在他那裡報名，我這裡不是一樣。”
“你？你也負責報名嗎？”我問女子。
女子道，“我不負責報名，但是和我一同報名的姑娘前日裡傷了身子不能參賽了，所以我可以把這個名額讓給你們。”
雲珏不屑，“和你一同報名的是姑娘，我可是男人。”
“那你去樓下報名，他給你報嗎？”女子淡淡道，將雲珏一下子噎住。
我道，“姑娘想怎麼辦？”
“好辦。”女子起身，在屏障後面饒了一遭，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幾件好看的女子衣裳。她將衣裳往雲珏面前的圓桌上一扔。
而後對我道，“他長得俊秀，略施粉黛定是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只是身材大了些，不過不怕，我有存寬大的衣裳。”
我一驚，“你是，你是要玉哥哥扮作女人？”
我回眸看向雲珏，果不其然，雲珏的嘴也張的很大。那雙狐狸一般的眼睛睜楞的簡直快要落淚。
他立刻慌張道，“不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我想看看你跳舞到底多好。”女子根本沒把雲珏的反應放心上，繼續道，“明日辰時會在這裡舉行初試，百名取十，過了的話纔可以參加大賽。大賽是爲宮裡選人的，想必很嚴格。”
雲珏以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看我，我想了想，倒覺得這主意可行，索性拍拍他，對女子道，“那就多謝姑娘了。”
“蓉兒……”雲珏寒聲。
女子豪邁笑道，“不客氣。”順手將自己的一大袋銀子換了我的一小袋銀子推了給我，“拿着吧，參賽得有點銀子。”
“這……”我十分不好意思。
“看見那王九的嘴臉了吧？我家室很闊綽，錢多的是。”女子說。
見此，我也沒有再推脫，只道，“多謝姑娘如此熱心，我叫墨蓉，他是雲玉。”
女子點點頭，道，“我叫寒昔若。叫我昔若就可以了。”
說完話，寒昔若起身，看向這裡的衣裳和妝臺，問我，“你行嗎？”
我知道寒昔若是擔心我不能夠幫雲珏扮作女人，可是我從小就擅長打扮人，這點小事還難不倒。只是苦了雲珏堂堂一個皇上了。
我笑道，“不勞費心。”
寒昔若點點頭，“你們就住下吧，不用擔心，這是我的房間。”
“那你不住嗎？”我問。
寒昔若一笑，“我有家。明日見。”
我心裡暗道，真是大家小姐，出手闊綽，只不過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姐？出來爲何又一直蒙面？
說完寒昔若轉身就走，臨走前還不忘用細嫩的手夠着拍了拍雲珏的肩膀，隨口戲道，“本小姐看好你，雲、姑、娘。”
話落，也不管雲珏的臉色青成什麼樣，她轉身就走。
直到房門闔上，雲珏還哭喪着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知道雲珏現在一定是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吧？他提出要幫連陌籌錢開醫館，所以我們出來找賺錢的法子。所以他才落到這個窘迫的地步。
不過我卻很是有趣，我見他一臉絕望之態，不住用手也拍了拍剛纔寒昔若拍過的雲珏的肩頭，“玉哥哥，你可好？”
雲珏被這一拍痛的皺起了眉頭，連連倒退，咳嗽着捂住胸口，甚至站不穩。
我一驚，連忙扶住雲珏，我下手很輕啊，難不成碰到他傷口了嗎？
“玉哥哥你別嚇我！”我忙扶住雲珏。
雲珏苦笑一下，才擡眸看我，“我覺得我病了，我不能參賽……我不能。”
“你要相信我，你以前跳舞很好的，我相信你不論是做男人還是做女人，都會一樣出色。”我道，但是這話怎麼連我自己聽的都怪怪的？
“我要暈了。”雲珏雙眼一閉，耍賴倒在我懷中。
我有些鬱悶，想了想道，“本來時間還早，我還想帶你去吃吃好吃的，逛逛夜攤的。現在既然你暈了，那好吧……”
不等我的話說完，雲珏猛地起身，尷尬的瞧我一眼，“你怎麼不早說？我餓了很久了。”
我撲哧一笑，口水直接噴到了雲珏臉上。
他看我，看的又悲憤又苦悶。
拿着寒昔若給的足足的銀子，我本打算帶雲珏上這裡最好的酒樓先填飽肚子，誰知道，他見到一處布料店，拖着我就進去了。
不由分說，雲珏一進店裡就將我推給老闆，大張旗鼓要爲我選件好衣裳。我嫌雲珏花費多，大賽還沒參加，怎麼能胡亂揮霍？
可是他根本不聽我的，奪走了我的錢袋，將我推給老闆，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換了十幾件做工精緻看上去繁複貴氣的衣裳。
但他都不是很滿意，總道，這件不配蓉兒。
歷經辛苦，我終於選了一件好看的衣裳。是件縹色流仙長裙，衣料材質輕薄，穿上身舒適清爽，且上面色澤漸變，手工縫製滿淡粉的落英。
真是衣袂飄飄。
雲珏白衣飄飄，我青衣飄飄，兩人並肩攜手，真好似江湖中的繾綣仙眷。
他拉着我慢悠悠走在街市上，隨眼看着花燈滿街，以及街攤上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
“你不是餓了嗎？爲何不先去酒樓？”我問雲珏。
雲珏眉眼遠眺，嘴角一斜，聲音淡淡，“蓉兒給我縫了這麼好的衣裳，自己卻粗布爛衣，教我如何吃下飯？”
我一聽，不覺愕然，原來雲珏這麼細心。
他一頓，又道，“且比起肚子，我更急於給蓉兒買些喜歡的東西。”
雲珏面上一喜，挽住我手就來到夜攤，他將我安置好，奮力替我擠進熙攘人羣之中。然後才伸出手來拉我。
看着雲珏這般賣力的樣子，我實在想不出他日前，竟是個冷傲於皇宮中的男人。
“蓉兒你覺得這個釵子如何？還有這個玉鐲，這個胭脂盒？”雲珏一邊擺弄着小攤上各種精美卻便宜的小東西，一邊興聲問我。
對於這些以前我每每看到總不能移目的小玩意兒，我此刻卻是無心，比起它們，我只想看雲珏。
他笑着爲我挑花眼的眉目。
街上燈火闌珊，酒樓外人聲含笑。身後有人激動的叫了一聲，我看到眼前的夜空一瞬煙火似錦，綻開成絕美的花團，花團消去之時，中央繼續爆出一串流火。通紅了半個天穹，夜色如明。
我小心的將發上的白玉釵取下，收起來，然後接過雲珏手裡的一支木花簪，牢牢簪入發中。
雲珏一怔，也擡頭看向煙花綻放的地方，驚愕道，“這裡真是繁華似錦。”
我笑着握住雲珏的手，“那我們永遠都待在這裡好不好？”
“好。”他仰着頭，一邊應我，一邊看那些層層疊疊、瞬息萬變的迷離煙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