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起頭來。”叫做嫦蓿的女子嬌細聲道。
我仰面,面紗被風吹翻起來,很快又落下。我忙用手扶案住面頰,不敢多看眼前之人。
她那晚見過我,雖然不知道她是否在那樣的情況下能夠看清楚我並記下我的容貌,不過我能夠認出她來,也不能不防她認出我來。
不過我還是有些激動,因爲既然她在這兒,那麼雲珏也一定在這兒。這次,我一定要弄清楚狀況。
“怎戴着面紗?”嫦蓿挑眉,丹鳳眼狹起一道弧度極好的線條。她肉脣飽滿紅潤,極暢然地笑揚着,仿如嬌豔欲滴的花苞表面。
我點點頭,不出聲音。
“爲什麼不說話?”嫦蓿又道,看我的那雙彎眸裡瑩瑩滅滅,有些靈魅的光澤。她輕聲,一步一步的走向我,直至貼近我的胸口,臉也是貼住了我的面紗。
我緊張起來,不明白她這樣魅惑不清的舉動是爲何。難道……她認出了我不成?
可是爲何認出我了,怎麼還這麼淡然自若?
我偷偷瞧她,只見她也媚然凝視着我的眼,但那神韻並不像是猜忌和探尋,反倒迷離而似輕薄。
豔婷見了,朗聲笑笑,替我道,“嫦蓿姐,你怎麼啦,你忘了嗎?咱們招的婢女不是啞巴就是聾子,怎麼能回答你的話呢?十三是新來的,是個啞巴,昨晚伺候了老夫人一晚上,我現在呀,得帶她去休息一下。”
“是嗎?啞、巴。”嫦蓿慢悠悠聲道,輕輕睨着我,將手指忽然挑弄上我的面紗。
我一驚,連忙退了兩步,埋着頭。心裡慌措不安。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眼前的女人陰陽怪氣的,有哪裡不對勁。她渾身上下,言辭聲調乃至舉手投足之間都好像流露出了一種危險的氣息,這氣息迷媚,而又詭譎,莫名讓我害怕。
嫦蓿見我抗拒,忽而冷冷一笑,輕諷道,“這麼怕見人還出來伺候人?”
“嫦蓿姐,老夫人說她的面上長了血斑,不好見人。”豔婷見狀,立刻上前替我解圍。
我也順勢點點頭,屈膝彎身,恭敬敬又給嫦蓿行了個歉意之禮。
“是嗎?”嫦蓿盯着我,一邊揚聲怪氣兒,一邊踱步歪頭圍着我轉了一週。旋即,她慢下來,又笑道,“可我覺着,她怎麼這麼像她呢?”
像誰?我心裡再次一驚,難道她真的認出我來了?
我手裡捏起一把冷汗。
“嫦蓿姐,莫非你見過十三嗎?”豔婷一怔,漫不經心問道。
我揪起心來,卻只聽嫦蓿陡然緩下一氣兒,聲音輕懶,“沒有見過,只是這身段,這眉眼,倒是像我當年愛的刻骨銘心的妃兒。”
妃兒?是誰?這名字聽起來怎麼像是一個女子?她愛的刻骨銘心,難道……她喜歡女子?我胡亂揣測着嫦蓿的話。
“不過怎麼可能呢?”嫦蓿像是喃喃自語,輕輕笑道,她含着尖尖的下顎,嘴角妖冶的揚起,“妃兒早就死了,被我親手殺死的。我下手從來沒有疏忽,一定是殺到她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當時我一刀一刀的,從她的喉嚨一紮而入,然後一點點挖空她修長的脖頸,然後是她那美麗的眼眸,再就是她的胸膛、鮮紅的一顆心……”
嫦蓿的話輕柔極了,就像是漂浮的輕紗,可是卻聽得我背後一陣冒冷汗。彷彿那被她一刀刀虐殺至死的可憐女子就是我……
我一陣惡寒,聽得十分反胃,可面上還是強裝鎮定,忍耐着。
“嫦蓿姐別說了!”豔婷忍不住發話道,她一臉厭閒,捂住胸口,“哎呀,嫦蓿姐,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對血腥的東西一點感覺也沒有。你再說下去,我可是要三天吃不下飯了!”
“出息。”嫦蓿輕輕白一眼豔婷,那魅惑如狐妖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她又睨我一眼,聲音清冷,“瞧瞧人家聽我說話多安靜,不聲不響的,還這般鎮定……”
“哎呀嫦蓿姐,十三是啞巴,人家就是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吧!”豔婷急急打斷了嫦蓿,反駁道。
我將頭埋得低了些,生怕嫦蓿再次靠近我。
不知爲何,我覺得她好像不是一個人。因爲她身上除了一股冷寒之氣和妖媚之色,完全沒有一點活人的樣子。
她就像是妖怪一般帶着妖氣,雖然笑着,雖然輕聲細語,可無時不刻都透着一股冷漠和陰暗,那雙猶如畫師細緻勾勒出來的幽眸,也彷彿能洞穿人心般令人不敢對視。
“哦?”嫦蓿似乎沒有豔婷的話放在心上,繼續輕聲,“可是那也比你出息多了呢。至少人家沒有像你這麼急不可耐。你看,她安靜的……就像一隻小貓咪。”
說着,我忽然感到脖頸間縈繞了一股涼氣,癢癢的。
一驚,我擡眸對視上一雙幽黑裡泛着絲絲碧藍的眸子,嚇得我險些叫出聲來!
嫦蓿凝視着我睜大的眼眸,施然笑了。她的笑容越看越是詭異,就像是夜空的月染了血漬一樣,美幻成詭異。
“小、貓、咪。”她的鼻息如冰窖底層滲出的寒氣,這股冰冷之流只是輕輕打在我的耳畔,可卻頃刻貫穿了我的全身。
我身子一抖,皺起眉頭,心底更加懼怕。不對,這不是人氣。人口中,怎麼可能呼出來這麼冰冷的氣?這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還是來自冰寒地獄的屍體,就像是這樣的屍體在說話,一絲一絲……都是冷徹骨的寒氣。
“還真是隻小貓咪。”嫦蓿笑道,聲音柔軟起來,讓人身子酥麻,“你跟她真是相似,你們都不愛說話,你們都長着這樣好看的眉眼,你們也都喜歡露出這樣的表情——皺眉、顫抖。”說着, 她聲音一頓,癡癡笑了一聲才道,“哎,真可惜,一別多年,我還真是有些想念妃兒呢。你說,你要是她,我該多開心啊?”
想念自己親手殺死的人,這女人究竟在說些什麼?聽着嫦蓿越發不正常的話,我心裡的駭然也就越發濃郁。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真是妖怪嗎?不過看她這般詭異的樣子,就是妖怪也會懼怕吧?
天,我竟然會懷念雲珏和這樣的女人……我真是太沖動了。
雲珏,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我心裡很虛,只能強忍着,儘量去迴避眼前女人口裡散出的寒氣。
“嫦蓿姐,你今天怎麼了?那個妃兒真的跟十三像嗎?”豔婷打破了漸漸奇怪的氣氛,她絲毫沒覺得古怪,大聲道,“嫦蓿姐昨天不是還說心裡只有我一個女子嗎?現在又提什麼妃兒!”
嫦蓿默然看我一會兒,才答道,“當然,妃兒只是個婢女,怎麼會有我的愛妾可人愛呢?”
豔婷一笑,“是嗎?”
我聽得一陣陰寒,心道,如果是我,我要是被這麼個女人憐愛,那簡直就是噩夢。
可沒想到不久之後,我竟然真的要被這個女人憐愛,甚至爲了討得她一個傾心,我煞費苦心。
“當然,因爲……”嫦蓿的話雖然是在迴應豔婷,可是她卻將目光移向我,“背叛我的人都不得好死。”
我佯裝沒有看到她的目光,不再與她對視。那雙透着絲絲藍光的眸子,我不敢再看第二遍,那眸子就好像有什麼妖邪之力一般,能夠蠱惑人心。
“行了嫦蓿姐,我要帶新人去休息了。”豔婷努努嘴,將嫦蓿的身子輕輕一推,拽過我的手臂道。
嫦蓿沒有出聲,回眸看着我們,笑了。
我連忙隨着豔婷快步離去,心裡這才着實送了一口氣。
這個地方的人還都是古怪,一個難伺候的老夫人,一個妖怪一樣的冰寒女子……不知道這裡還有些什麼怪人等我。
想着這些,我不禁覺得眼前這個叫做豔婷的女子倒是一個正常的丫頭,稍稍鬆了鬆心。
“十三,你別怕。嫦蓿姐就是這樣,說話有些陰氣,不過你要習慣。但是作爲婢女,我提醒你別跟嫦蓿姐走的太近,我也是看你乖巧聽話,特意爲你好。”豔婷說着,豔脣一咬,愜意看我一眼。
我點點頭,可是露出了一些迷惑的樣子,皺了皺眉頭。
豔婷看我一眼,揚聲,“你想問爲什麼?”
我連忙點點頭。
“其實也沒什麼,嫦蓿姐自幼修習一種奇異之術,女體男身,既愛男人又愛女人。只不過有些不專心,常常換着人愛。所以我們這裡的人,都當她是個喜歡戲弄人的姐姐,不敢跟她走的太近。”豔婷索性告訴我。
她說着,看我一眼,“看嫦蓿姐今天看你的眼神,就像是看獵物似的,你可小心點。別看你臉上有血斑,嫦蓿姐一向不注重外貌,她就喜歡好戲弄的人。性子可謂古怪呢!”
女體男身之人?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所聞,看來以前在家中真是孤陋。江湖裡的奇人異事真多,我看嫦蓿時,一點也沒有看出來她……竟是個男人!不,可能也不能完全算是男人吧?
這樣的人竟然和雲珏……一想到那晚,我簡直哭笑不得。
不過眼下重中之重並不是這些怪人,作爲一個連話都不能說的婢女,我現在對這個宅子的人一點都不瞭解,什麼老夫人、大夫人還有這個豔婷,我該怎麼樣才能摸清楚雲珏被安置在何處呢?
我無從頭緒。
正思索着,豔婷已經將我帶到一處屋子前。木屋簡陋但是卻精緻,一眼望去並排有三間,豔婷當前去推開房門,我跟着走去,忽然看見不遠之處還有一間屋子。
那屋子全是黒木,就像是被燒過的房子一樣,只不過離這一排屋子有些遠,看上去很久沒有人住的樣子,周圍還長着荊棘。
我隱隱覺得,這第四間屋子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一樣,目光落處,引得心迅速跳動。
“看什麼呢?”聲音從背後而來,驚得我立刻回眸。是豔婷。
我低頭。
她順着我看去的地方看了看,而後聲音一冷,“你在看……那件黑屋子嗎?”
我一怔,點了點頭。
“那裡不能去,靠近都不能靠近。”豔婷的聲音忽然嚴肅下來,她幾乎是在警告我。頓了頓,又道,“因爲那裡死過人,聽說,好像還……”豔婷的生意一點點慢下來,冷下來也幽寂而陰森起來。
“鬧鬼!”陡然,她聲音一大,在我耳畔嘶啞道。
我下意識身子一抖,聽得一聲朗笑,只見豔婷捂着脣笑得前仰後合,她指着我,“你怎麼這麼膽小,隨便嚇嚇你就不行了?看看你的表情,看看你的腿,抖得!”
我心裡暗惱這些人的古怪嚇人,但卻鬆了好大一口氣。
墨蓉啊墨蓉,你要強大一點,你是來找雲珏的,不能被這麼點小事情嚇到!我在心裡努力安慰着自己。
“那裡只是個廢棄的黑屋,老夫人喜歡罰不聽話的婢女去那裡關着。十三,你若是不想去那裡,就得放聰明些,明白嗎?”豔婷說話直接,帶着些自得。
我點點頭。
豔婷沒有再多說,將我帶入一間屋子裡,裡面一個麻布衣裳的瘦弱女子迎上來,她望了我一眼,又給豔婷行了個點頭之禮。
瘦弱女子長得並不好看,皮膚也蠟黃,可是眼裡盈亮,看着很是有神。
豔婷對我道,“這個是你的伴兒,這三間屋子裡面都是婢女,每屋兩個。第一個屋子裡面的兩個是瞎子,負責做飯。第二間屋子的兩個是聾子,負責伺候老夫人起居和守夜,你屋子裡這個和你一樣是啞巴,她一直都是負責整個宅子的洗衣打掃,至於你嘛,等老夫人吩咐了以後,我再來通知你,你就住下休息吧。”
我邊聽邊想。
這宅子果然有秘密,瞎子做飯,聾子守夜,啞巴打掃。
豔婷說完,指一指瘦弱的女子道,“她叫小五。”而後對小五揚手指我,“她是十三。”
小五率先衝我點點頭。她走到我身前,我才發現這個丫頭比我低矮許多,年紀也很輕,看上去竟然跟千兒差不多,十三四歲的樣子。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小啞巴,到這樣的人家來幹苦活兒,一定有苦衷的吧?難道父母雙亡,被迫求生?
我想着,這丫頭在這宅子待得久了,也是唯一一個能夠觀察和聽見一切的人,總歸知道點什麼,而且看她機靈的樣子,能在老夫人這樣古怪的人身邊帶着,應該很有心思。
跟她住一間真是太好了。
“行了,那我也要去忙了。”豔婷衝我一笑。
我施行一禮,豔婷轉身大步就走。可是到了屋子前面的拐角處,她忽然遇上了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和那人停下來說起話來。
我好奇的望去,只見那個男人的身形很是熟悉。
奇怪,最近怎麼總覺得看到熟人呢?沒道理啊,這個男人我會認識嗎?不行,既然深入虎穴了,那麼一絲一毫的疑點都不能存,我必須去看。
我想過去看,可是又苦於沒有藉口。似乎眼睜睜等着他們就此散去。
正當此時,那個小五將我往屋裡拉。我一怔,她遞給我一籃果子,指了指豔婷的方向。我不解,她便將籃子往我手裡一塞,而後將我一推,又指了指豔婷。
她是要把這籃子果子給豔婷送去嗎?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她爲什麼幫我?
我怔怔看着小五,她上前將我又推了推。猶疑片刻,我才終於迎着豔婷而去。可還沒至豔婷的身前,我已經將眼前的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這個人……竟然也是宮中人!他、他竟還是……還是一直跟在雲珏身邊,多次救我的……穆寒?
手中的籃子一鬆,果子灑落一地。
我一驚,連忙蹲下身子撿拾果子。腦子裡面一片空白起來。
檢果子時,我從震驚中迅速明白了過來——爲什麼會是穆寒?他爲什麼會在這裡,會在這個古怪的,有可能藏了雲珏的宅子中。
他一直在宮中,貼身保護雲珏。可是雲珏第一次遇刺的時候,他卻並不是第一個出現的,恰恰相反,當雲珏最危險的時候,他沒有出現。這種細節聯想起來,我大膽的猜測,這個穆寒一定和這個刺殺雲珏的黨羽有關。
至於現在他在此,也更加說明了這個宅子的人就是這個黨羽。
“十三?”豔婷聞聲而來,看向我,“你怎麼來了?你在幹什麼?”
我默然,心裡平靜下來,也更加堅定了對雲珏的信念。他身邊看似風平浪靜,但是直到出宮後我才明白,爲何他雖是都充滿了猜忌。
沒有信任,也只是被這個爾虞我詐的世道所迫,也是被他這樣身不由己的身份所逼。
這不是他的錯,而是他最可憐的地方。
若是知道了貼身侍衛和想殺自己的人是一夥兒,雲珏,你會
作什麼表情?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一定會淡然揚眉,滿不在意的一笑,眼裡面佯作無情和陰冷。但實際上,你笑意越深,就代表你的心底……越落寞。
我咬脣。拾好了水果,起身,從容不迫的將一籃水果遞給了豔婷。
豔婷愣了愣,忽然想起什麼道,“是小五讓你給我的?”
我點點頭。餘光掃向豔婷身旁站着的穆寒。他身材還是那麼高大,看去是硬挺如鐵板的身軀,黑衣緊緊繃着胸膛。長髮高束,披垂肩下,五官分明的冷峻臉上,很淡漠。
“怎麼回事?”穆寒掃我一眼,冷聲,但並非像在宮中一樣,一點表情也沒有。他蹙眉,“聽嫦蓿說,你領了新婢女?”
豔婷點點頭,看向穆寒的目光有閃躲。她嬌怯一笑,臉頰羞紅,聲音忽而一變。變得如水輕柔怡人,“嗯。”而後,豔婷又將手中的籃子直直遞向了穆寒,小聲道,“這個是人家讓小五摘來的果子,上次在外面,你說這果子解渴又好吃,我便找人移栽了幾棵這種果樹……”
我心裡一笑,原來是這樣,這個豔婷竟然喜歡穆寒。
可是穆寒看上去並不領情,竟連手也不伸一下,冷道,“一年前的事情還提什麼,我不想吃果子,留着給別人吃吧。”
說完轉身就走,一陣風似的就消失了。
“哎……”豔婷提着果子籃,一臉失落,可是望着穆寒沒有絲毫情意可言的背影,她的話彷彿噎在喉嚨之中。
“男人心海底針,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才能多看我一眼!”豔婷猛地轉身對我道,說着她將果子一股腦倒在地上,用腳一個一個踩爛,而後瞪我一眼,“看什麼看!”
說罷,她轉身匆匆而去。
豔婷喜歡穆寒?我微微一笑,心裡覺得有點意思。拾起籃子,我轉身回了屋子內。
小五正在爲我收拾榻鋪,我不覺有點慚愧,一個小丫頭,竟然這麼能幹而且熱心。
我將籃子遞給小五,小五一點沒有覺得奇怪,放下籃子,拿過掃把就出去了。
在這個地方過了一晚。
期間豔婷一直沒有再來找我,而我一心想要探查宅子,也就隨遇而安了。找個機會我在下午的時候在宅內轉了轉,可是並沒有發現什麼,唯一看見的,就是豔婷待飯菜都已經上過後去了廚房,又弄了寫吃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未免引人注意,我不敢久轉,晚飯時候回了小五的屋子。
小五也並不管我,她一直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很認真更利落,一點不像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我沒看錯,她的確很機靈。
也許,她感覺到了什麼?我觀察着小五,想着各種辦法跟她靠近,可她雖然友好,但始終跟我保持着距離。我找來紙筆,寫了些問話給她,她看了看,卻並沒有迴應我的意思。一直埋頭,不是縫補衣服,就是去清掃別處。
我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看懂字,我又不敢出聲詢問,倍覺煎熬起來。
直到晚飯的時候,我走至門邊聽到一聲罐子的響動。
我悄悄藏起身子,從窗戶的縫隙探看,只見小五在飯菜裡撒了一些什麼東西,而後抱着一個罐子,將那罐子藏在榻低下。
她在做什麼?我並不爲自己的所見而覺得驚奇,只覺得意料之中。甚至有些興奮,因爲她果然有秘密,而這個秘密也許是一個我可以利用的把柄。
果然人在虎穴之中,多多提防纔好。
吃飯的時候,小五埋頭吃着碗裡面的飯,也不看我。而我也是埋頭的扒飯,只不過將飯扒進了胸口的衣裳裡。
吃過飯後,我早早就上榻睡了。
但是側耳聽着,小五一直沒有動靜。她似乎睡得很晚,而我忽然聽見一陣聲音。
是自言自語。
天,我吃了一驚,小五竟然在說話?她不是啞巴?
“好不容易一個人住竟然又來一個人,這人好難搞,奶奶等我,我一定要拿很多錢回去。”小五的聲音聽起來很甜,但是又比同年的小丫頭多一些深沉。
奶奶?她有奶奶嗎?那麼她現在是要幹什麼?我聽着一陣腳步,小五似乎收拾了些東西,而後出了屋子。
等她徹底出了屋子,我才起身,跟着小五後腳也出了屋子。
我儘量保持輕手輕腳,遠遠跟着小五,只見她跑向那個小黑屋子前方去了,而後身子一躍,竟然憑空消失在了地面。
我一怔,連忙追了過去,只見那小黑屋的前方有一口深井。向裡面探看一下,有光,似乎有出口。
難道說,這井通向什麼地方?會不會跟雲珏有關?我剛纔看到這個小丫頭就是跳進這裡了,應該不會有錯。
不行,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我咬咬牙,硬着頭皮,只憑着一股衝動,跳下了井去。
沒想到下了井去,竟然是另一番天地。井中有繩子,我順着繩子落地地上之後,這井底完全就是一條地下通道,透着一絲微光,只向前去。
我順着通道走出,一陣喧鬧的叫賣聲傳來。通道的通口處垂下一條長繩,我順着長繩爬上去,只見上面被井蓋蓋住。
我用力一推,繁華的街景呈現眼前。
這裡竟然是街市!
我用力爬出井口。這井口竟然藏在一棵大樹附近,不過這個小丫頭還真有心思,該不會是她自己挖了個井吧?可是這麼大的工程,她怎麼可能憑藉一個人的力量完成?
算了,先去看看小五這丫頭幹什麼去了。我起身,理一理衣裳,整理好面紗,四處張望起來。
忽然一陣悅耳的笛子聲入耳。
對面的街道上圍滿了人,那地方正是笛子聲傳來之處。
我徑直走了過去,擠入擁堵的人羣之中。人羣裡有議論聲傳來,“這小姑娘的笛子吹得真好聽啊。”
“是啊,每天都聽她吹笛子,都不忍心不給打賞咯。”又有一個聲音接道,只聽一個銅板聲,似乎給了錢。
我往裡擠了擠。透過人肩縫隙,看到了裡面。
是小五!小五正坐在裡面,橫一截短笛,閉目輕輕吹奏着。她身前的小罐子裡面,已經稀稀落落收了不少的小銅板了。
原來這丫頭在賺錢。
忽然一曲作罷,那小五站起來,對着衆人深深鞠了一躬道,“各位朋友們,我叫小棋,我家中有一位病重的奶奶,她需要大量的錢來治病。希望大家幫幫忙,在此,我獻醜了。”
小五說完,對上笛子,乾脆的又來了一曲。
聽曲子的衆人要麼駐足下來,要麼給了錢走人,要麼唏噓議論起來。小五在衆人之中,賣力的吹着小笛子。
原來真的不是啞巴。我想了想,心裡朗然,轉身快步從人羣中擠出來,回到井中。
從井中出來之後,我忽然看見一個人影,匆匆一閃,往屋前的拐角去了。
我悄聲跟着去了,只見是豔婷,她又從廚房拿了東西,回自己的房裡去了。
這會兒都這麼晚了,她還自己吃飯?不,不對,一定有問題。我覺得蹊蹺,想着偷偷的跟着豔婷,去到了她的屋外。
我透過側窗,向裡面望去,可是古怪的事情出現了——這通明的屋子裡面沒有半個人影!
“你在做什麼?”忽然,一道陰風颳過耳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