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逍遙樓。
“你在這個時候約我見面,想必一定是爲了吳雪的事情。”現在的歐陽樂楓其實就是李楓,只不過他出門的時候已經變成了自己,所以雲月汐見到的自然也是李楓。
“不單單是吳雪的事情。”這個時候的雲月汐好似已經從昨日的血淚之泣之中完全恢復過來,可是隻有歐陽灝軒知道,她不過是把所有的情緒再度壓抑了下去。
“雲姑娘!”李楓本來還在等着雲月汐說下文,結果卻發現她竟然走了神,不禁輕聲道:“不知道雲姑娘到底想說什麼?”
“紅袖她……左臂沒了。”雲月汐收回心神,擡眸看着李楓,語氣輕柔地仿若是微風拂過,不留一絲痕跡。
“誰做的?”李楓愣愣地看着雲月汐,好似十分吃驚,可是他很快便斂去所有的情緒,冷聲道:“能讓我見見紅袖嗎?”
“好。”雲月汐點點頭,低聲道:“因爲怕引起其他人的懷疑,我讓他們把紅袖安頓在了後頭的小院裡,一會我帶你過去。”
“這件事,皇上交給我了,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李楓端起茶盞,喝了口水,才沉聲道:“吳雪現在還是很安全的,我已經派人好好照看她了,你放心。”
“你不是已經有打算了嗎?”雲月汐看着李楓,目光閃爍了幾下才道:“阮青筠打算讓你怎麼做?”
“殺了吳雪,滅了聞家。”李楓盯着雲月汐,表情嚴肅。
“就是爲了這個目的,所以纔要害死陳先生的嗎?”雲月汐睜着一雙水晶般剔透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楓,豔若春花的紅脣扯出一個笑容來,一字一句,冰涼如水。
“我不知道。”李楓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按住不住說道:“雲姑娘,你要知道,大勢所趨,你又何苦跟你母親作對?”
在外人眼裡,阮青筠和雲月汐始終都是母女。
更何況,當年雲月汐跟雲家決裂,爲了阮青筠的牌位甚至曾經火燒雲家祠堂。
世人皆知,雲月汐和阮青筠母女情深,若是有一日,阮青筠死在雲月汐手裡,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果?
當初做的有多麼情深義重,現在對於雲月汐來說,就有多麼痛徹心扉。
她不僅埋怨了自己的親身母親,還養虎爲患,讓阮青筠傷了阮家,傷了師兄,現在又要對付吳雪和聞家……
阮青筠,與自己的仇,早已經不共戴天。
“我與她,必有一死。”雲月汐語氣堅決,也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更何況,他們傷了紅袖,你難道不想報仇?”
阮家滅門的時候,雲月汐躺了那麼久才恢復過來,再度遭受陳立枉死的消息,她竟然流下了血淚……
歐陽灝軒看着雲月汐略顯單薄的背影,不禁有些心疼,但是心裡的想法更加堅定,他一定不會再讓他的汐兒受傷了……
李楓現在自然不知道,他和雲月汐見面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坐在密室中的歐陽灝軒聽得一清二楚。
“理由。”李楓起身,跟在雲月汐身後,沉聲道:“他們爲什麼要傷害紅袖?”
“因爲紅袖去接陳先生,結果陳先生被襲擊,紅袖爲了救他因此受了傷。”簡單扼要,根本沒有任何多加描述的地方。
“陳先生竟然是你的人?”李楓沒想到竟然會聽到這個消息,不禁皺眉說道:“皇上下令要求半月內查出真兇,陳先生的屍首已經安置妥當,你還去送他嗎?”
“去,但是不是現在。”雲月汐腳步不停,語氣冰涼,“我要拿那個人的人頭去祭拜陳先生。”
“可……你的意思是這件事並非吳雪所爲,而是清閣所爲?”李楓皺起眉頭,眸中劃過一絲傷痛,但終究還是沒有在說什麼。
“紅袖在裡頭。”雲月汐帶着李楓走到一間客房門前,指了指裡面說道:“等看完紅袖,你帶我去見見吳雪。”
“好。”李楓點點頭,快步走進了客房。
守在門口的紅鳶和紅玉看到李楓進去,這才走到雲月汐身邊,低聲道:“小姐,李公子不介意紅袖她……”
“不介意。”雲月汐低下頭,看着院子裡蕭瑟的景色,不禁輕聲一嘆,“沒想到,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過了那麼久……”
“小姐,萬事都會過去。”紅鳶被那一日雲月汐的模樣嚇壞了,所以唯恐她情緒再受什麼波動,不禁上前扯了扯雲月汐的衣袖,低聲道:“小姐,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否則的話誰娶救雪小姐,誰來保護小姐身邊的人?”
“李公子,你來了。”另一邊,紅袖看到李楓的時候,沒有任何自慚形穢的表情,依舊是往日那燦爛的笑容,一雙眼眸燦若繁星。
“疼不疼?”李楓的目光落在紅袖的空蕩蕩的左袖上,心疼地問道:“一定……很痛吧?”
“不疼了。”紅袖搖搖頭,微微嘆口氣,低聲道:“只是好後悔,好後悔沒有好好練武,沒有救出陳先生。”
“那不怪你。”李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你已經盡力了。”
“李公子,你不必安慰我。”紅袖搖搖頭,許久纔開口說道:“阮氏被滅門的時候,小姐回去就病倒了,高燒連連,昏迷了好久,那個時候我就想,我要努力練武,努力保護好小姐,再也不讓她受傷了。”
“雲姑娘,她……還好。”李楓想起方纔雲月汐的模樣,不禁安慰道:“你不必憂心。”
“李公子,你一定沒有傷心過吧?”紅袖卻定定地看着李楓,低聲道:“我的小姐,她在聽到自己的師兄身死的消息時哭了,全都是血淚,你知道一個人要痛到什麼地步才能生生的哭出了血淚嗎?”
“紅袖,你是想讓我背叛清閣嗎?”李楓聽懂了紅袖潛藏的意思,終究還是緩緩開了口。
“李公子,你說何爲善,何爲惡?”紅袖卻沒有立即回答李楓的話,反而輕聲說道:“對於紅袖來說,小姐是善良的,那麼傷害小姐的人便是惡人,就這麼簡單。”
“若是雲姑娘做的是壞事呢?”李楓看着紅袖,目光有些深邃,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紅袖是個很簡單的人,所以想的也很簡單。”紅袖聽到李楓這麼說,突然笑了起來,隨後說道:“不管小姐做的事是對還是錯,我都會站在小姐這一邊,因爲我相信小姐是個善良的人,那麼她所做的事就必然有她的理由。”
“清閣的閣主是阮青筠,如果我也認爲阮青筠是個善良的人,那麼阮青筠是好人還是壞人?”李楓走到牀邊,坐在她身邊低聲道:“那麼,你我之間該如何作抉擇?“
……
“你給小姐送去的信有用嗎?”遠在墨北城的小涼看着張璋,好似等待着塵封歸來的真相。
“我想,她應該更明白該怎麼做。”張璋看着窗外的景色,低聲道:“或者說,我已經放棄廖凡了。”
“真的,不在勸說了?”小涼不禁有些可惜,他不相信張璋對待廖凡真的一點情義都沒有,可是現在卻打算以他入餌,想必心裡也是特別難受的。
“雲月汐會保護他的安全,而阮青筠也不會傷他的,現在天下最安全的人或許就是廖凡。”張璋嗤笑一聲說道:“他現在,想必根本不需要我在保護了。”
“主子,王爺過來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暗衛出現在張璋面前,恭敬地開口。
“你先去吧。”張璋對小涼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離開。
小涼是張璋暗處的尖刀,一般很少在外人面前出現,就算是墨北王也很少見到他。
“就你自己在這裡?”沒一會,墨北王已經大步走進了張璋的書房,恰好看到張璋正在玩飛鏢,不禁白了他一眼說道:“讓你好好練射箭,你倒是好,天天玩什麼飛鏢,這玩意能戳死個人嗎?”
“我說老爹,你得搞清楚一點,那就是任何東西在高手這裡都會成爲殺人利器!”張璋拿着飛鏢在自己的脖子上微微一比劃,隨後反手將飛鏢擲了出去,恰好命中紅心,張璋得意地朝着墨北王一揚下巴,“你看!”
“看你個頭看,過來跟我說說,廖凡是怎麼回事?”墨北王雖然說已經不過問這些事,可是說到底他也是墨北王,對於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風吹草動怎麼可能不知道,所以在得知廖凡竟然跟帝師合作之後,終究還是坐不住了。
“我已經給雲月汐去信了,究竟該怎麼做,讓雲月汐做決定吧。”張璋聳聳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似渾不在意地說道:“反正當年是老爹你答應人家的,現在我替你扔出去了,你不必在擔心了。”
“這些年你對廖凡一直不錯,我知道你是把大部分的兄弟之情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珂兒也是個好姑娘,只可惜與墨北王府無緣。”墨北王提起自己那個至今未找到的孩子,語氣中滿是自責,“只是廖凡突然背叛你,你應該也很難受吧?”
張璋坐直了身子,湊到墨北王面前壓低聲音問道:“老爹,當年那個人……其實是搶走了你的孩子然後留下了廖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