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外。
這個地方嫵兒來過了許多次,似乎穿越到這個未知的朝代,她此生的榮辱都和這上書房息息相關。
默然佇立片刻,她也不敲門,也不用人通傳,直接推門而入走進了上書房。
焰蕭就坐在書桌上,他批閱奏章的手,倏然停了下來。
擡頭看向了嫵兒,他眼中少了幾許昔日的含情脈脈,多了幾分的漠然,“誰告訴你的?”
不敘舊,不解釋,他以那種充滿質問之意的口吻問着。
嫵兒不自覺的笑了,“找你,還需要問人嗎?皇宮就這麼多你可以去的地方。”
“跟琉璃國的九皇叔同坐車輦而來,是在向朕示威嗎?”
他漠然而又生疏,那是他不願意擁有的疏離,此刻卻不得不這般。
“你真的懷疑我?”
“事實擺在眼前,不由得朕不信。”
焰蕭故作斬釘截鐵的模樣說着,似是一字一句間,都透露着遭遇背叛的恨意那般。
他掩飾的很好,嫵兒讀不懂他漠然與恨意背後的傷痛,只是怔怔的望着他。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嫵兒幽幽開口,“你懷疑的沒有錯,我確實和離歌在一起了,要不了的多久我們兩個就會一起回琉璃國。我是琉璃國大祭司算出的天命女,我所能主宰的是國之興衰的命運,回到琉璃國後,我必是皇妃,身份地位之尊崇遠勝於今日。”
焰蕭原本平靜的臉上,掀起了波瀾。
他豁然起身,“離歌有他摯愛的人,就算你成爲了皇妃又能如何?我以爲你是追求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人,沒想到你……”
“我很現實。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說過,我需要藉助你寧王的身份來複仇。你心甘情願的被我利用,就該知道,有一天你沒有了利用價值,我就會離開。”
嫵兒決然,頓了頓她換了個話題,“說這些沒有意義,臨走前算是給你的一點補償吧,你聽好了,當日冥落並未死,大有捲土重來之意,你好自爲之,小心謹慎吧。”
“走便走,說這個做什麼?”
焰蕭的性子裡,自來都有着一種決絕,你若負我,從此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他不喜歡分別時,最後的溫存,對他這樣的男人而言,這不是溫存,是施捨。
“離歌爲我找來的御醫被殺了,是冥落派人動的手。這皇城中,離歌最恨的,莫過於你我二人。”
嫵兒聽的出,焰蕭是不新自己所說的話,甚至將這些話當作了一種手段。
可這是事實,是致命的危險。
她在提醒着焰蕭,焰蕭被她逗笑了,“嫵兒,你素來聰明絕頂,爲什麼這個時候說謊卻毫無邏輯。我問問你,如果冥落要對付你,他派人來殺個御醫做什麼?難不成離歌找來的御醫,就能解了你身上的毒?我再問你,你身後有苗疆支持,他冥落不過是有野心之人,他瘋了他不要天下,去跟苗疆爲敵?現在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敢動你。”
被他這樣一問,嫵兒驀然了。
初聽到御醫是被冥落派人害死的,嫵兒信了,不假思索的信了。
可被焰蕭這樣一問,她竟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答案,來解釋這一切的一切。
冥落爲什麼要對一個御醫動手,爲什麼要與自己爲敵,這似乎真的很沒有邏輯。
見嫵兒不言,焰蕭直接一揮手道:“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說完,他似是想起了什麼那般道:“不過你想跟離歌在一起,門都沒有。”
焰蕭的聲音
很低沉,隨之而來的是他有節奏的三聲擊掌。
掌音落下,他的心腹,他的近衛出現,將整個上書房包圍。
“將她給朕拿下,打入冷宮,閒雜人等不得入內,強闖者殺無赦。”
他要留下嫵兒,離歌聽到了上書房中傳來的打鬥聲。
他一個箭步衝了進去,卻被焰蕭攔下,“這是雲朝國中的事情,我勸九皇叔莫要參與,否則雲朝國與大金王朝一起合攻你琉璃國,也不是你能應付的。”
“焰蕭,你若對嫵兒曾有那麼一丁點的真心,現在就放她離開。”
離歌一字一句的說着,他不願意看到相愛的兩個人,最後這般橫刀相向。
焰蕭拒絕,只一個眼神,身邊的近衛就已然齊齊出手攻向嫵兒。
“你若傷了她,你會後悔的。”
離歌想要帶嫵兒離開,卻是徹底的被焰蕭糾纏住。
他們兩個是都是高手,而且是勢均力敵的高手,一交手便是不分出勝負就不會停手的結局。
看他二人交手,嫵兒搖頭。
焰蕭是她心底摯愛,無論發生什麼,她終是不忍心看他有事。
離歌是知己,是被她牽扯進來的人,若他有個意味,她必此生愧疚。
“你們兩個住手。”
嫵兒一聲嬌叱,躍身而起,出現在了離歌與焰蕭中間。
他二人都迫不得已的收了手。
望向了離歌,嫵兒道:“你是琉璃國的九皇叔,不該插手雲朝國中的事情,你回去吧。”
離歌還想多說什麼,卻被嫵兒一個眼神阻止。
再看向焰蕭,她平靜的道:“我欠過你一個承諾,我說過,只要你一句話,冷宮我也去。現在我去,不必再打了。王者,國之根本,理當護佑百姓,方可坐享民之擁戴與供奉。戰爭起,則百姓苦。焰蕭,我希望你是明君,而不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昏君。”
說完,她決然轉身,朝着冷宮走去。
離歌搖頭,他是徹底的對焰蕭失望了。
他但願是有苦衷,可焰蕭的眼中沒有一點點的猶豫,沒有一點點的憐惜。
他那是鐵了心。
離歌不願意久留,他只一路跟着嫵兒,保護着她離去。
所有人都離開,空蕩蕩的上書房中,只留下焰蕭一人,很是疲倦的跌坐在座椅上。
他累了,他承受了很多,卻不能說。
片刻,他的眸子中閃過了一抹精光。
他騰然的站起身來,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了風婆婆的住處。
那是雲朝國大祭司的房間,富麗堂皇而又充滿着神聖的意味。
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盤膝而坐當場的風婆婆,焰蕭的眸子中有一抹慍怒之色,“你是在逼我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
風婆婆連眼都不屑於睜開。
焰蕭冷笑,“你不懂,我就說給你聽。你是鐵了心,要讓我和嫵兒之間再無可能。”
“這不是什麼秘密,我早就說過,嫵兒回到苗疆,你們之間的緣就斷了,以後便什麼都沒有了。”
風婆婆依舊平靜。
“你的手段太毒辣了一點。你先是利用了嫵兒,讓她決議回到苗疆。她爲了讓我不要太傷心,所以纔會和離歌走得近,甚至揚言要跟他回琉璃國。對我,你則是以解藥要挾,讓我去傷害嫵兒到死心,甚至你還給出了一個月的期限,你可真是夠絕的,一個月你逼着我做盡傷害嫵兒的事情,最後我和嫵兒之間就真的是什麼可能都沒有了。”
焰蕭說出了風婆婆
的全部計劃。
這就是她的計劃,此刻她緩緩睜開眼,不再掩飾,直言不諱道:“不錯,正是如此。嫵兒不對你死心,回到苗疆只會受罪。你不對嫵兒死心,就會一直糾纏不休,你的糾纏會害了她。我當然要讓你們之間一點點可能都沒有了。不過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你可以反抗嗎?你捨得嫵兒死嗎?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沒用,根本找不到解毒之法,只能有求於我。”
焰蕭憤怒又無力。
他確實找不到解毒的法子,巫蠱一道,不是他能力所及之事。
風婆婆笑了,揮手道:“你走吧,來質問我這些沒有意義。你只要聽話去做,我可以保證將來雲朝國是你的。”
“我來只說一件事情,我給你兩天的時間,想辦法讓嫵兒可以服用解藥。這種互相傷害的事情,我不會再做。如果你不肯,那就只有讓嫵兒知道真相的事情。雖然我們都惜命,但也不至於此。若你真鐵了心,要害嫵兒,我就算是拼着一死,也會一命換一命去救嫵兒。”
說着,焰蕭的掌心中有火光出現。
那幽蘭色的火苗很微弱,卻看得風婆婆心驚。
那是傳說中的不死火,擁有這種火焰的人,傳說中可以依靠此火續命。
當然,那是要將此火修煉成真正的不死火。
很明顯,焰蕭手中的不死火是幼苗。
但憑着這幼苗,他若是放棄自己的性命,倒也可以救得了嫵兒的性命。
風婆婆有些錯愕,她第一次正眼去看焰蕭,“你是什麼人?”
“與那個世界斷絕已久的人,我會爲嫵兒回去。也許你想保護她,遠離我這個你認爲是累贅之人的心是好的,但你的方法實在讓人不能接受。我希望這件事情到此爲止,否則我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
風婆婆恢復了常態,她搖頭,“你不懂,縱是有不死火,你和嫵兒之間也不再一個檔次。她的身份註定她的姻緣已經定下,你若再行糾纏,她會受到無盡的苦楚。你知道,蠱術面前難有謊言,她若心裡有你,回到苗疆也是受苦。我不說這些,以前是覺得你一個凡夫俗子理解不了,現在我說給你聽,希望你理解我的一片苦心。我不介意嫵兒誤會我是一個心腸歹毒到了極點的老太婆。甚至她爲此咒罵我是老不死的,我也無所謂。但我真的希望保護她,對於我們藍家洞而言,她是朋友,是恩人。但苗疆中有太多勢力,並不將她當人看。那是一種奇貨可居的心態,那些人不會給她時間的。”
“苗疆連通着那個世界?”
焰蕭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疑色,他以爲去那裡只有一條路。
風婆婆搖頭,“是也不是。我帶嫵兒回苗疆,會爲她爭取足夠的時間,讓她修習蠱術,讓她有一定的自保之能。可宿命的召喚,未必會給她那麼多的時間。一旦我和我的人,沒能爲她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她連心蠱那一關都過不去,會殞命當場的。我只是想做好兩手的準備,若她恨你,哪怕是因愛生恨,只要不再愛了,她就能活。”
這是風婆婆第一次說實話,焰蕭驀然的站在了當場。
他不曾想到苗疆竟會如此複雜,他也不曾想到嫵兒離開後,會面對的竟有那麼多。
“告訴我,怎麼去找嫵兒,我一定會去找她的。”
焰蕭沉聲說着。
“那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時間會磨滅很多東西的,既然今日說了這麼多交心的話,那我也給你一個一次了斷的機會。”
說着風婆婆一揮手道:“我要練一種催發嫵兒體內劇毒的蠱,你暫且出去候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