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連城最後一句話是:“爲父太愛你的母親,爲了能與她生生世世在一起,爲父啓用了生死禁術,沒想到這樣的天譴,會落在你的身上……”
攬月很想聽聽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天譴,可是父親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眼前的光影也是轟然一聲散開,細小的灰塵漂浮着,慢慢歸於原處,只有那些藍色的熒光,依舊漂浮在半空中,不停的緩慢的旋轉着!
攬月有些懊喪剛纔過於魯莽的舉動,可是說來也奇怪,隨着她那一掌打出去,剛纔鬧喳喳擠在她腦子裡面的人和事,此時都安靜了下來!
她頹然輕嘆一聲,在軒轅連城的身邊坐了下來,伸手在他破爛的甲冑上面輕輕拂過:“你看看你,數千年的時間,活着是爲了她,孤苦的死在這裡,也是爲了她,你說你值得嗎?”
軒轅連城不能說話,卻有不知道是哪裡的風颳了過來,輕輕將他臉側的髮絲揚起,他那乾枯至極的臉上,竟有一些滿足與慈愛,似回答了攬月的問題!
攬月看着被困死在這裡的父親,卻只覺得無比的心酸!
對於感情,她的瞭解並不多!
不過,每次看見慕容裴,她都想着能與他在同一個屋檐下安靜的過日子,相視而笑,相擁而眠,她想,這一定就是愛情了!
所以,她幾乎是毫不保留的想要與他走近些,再走得近些……
可是,她與慕容裴之間的感情,比起父親對母親的感情來,簡直就平淡得如同白開水,毫無濃烈之處了!
不過,要那麼濃烈幹什麼呢?
攬月想,母親每一世輪迴的時候,都忘記了前塵舊事,所以纔會任由父親掌控了她生生世世的人生!
若母親此時就坐在身邊,與她一起觀看了這些事情的原委始末,她對父親的感情,或許就會多一些別的東西,比如說……恨?
想到這裡,攬月的心口莫名有些揪痛,被這樣強勢霸道的人愛過,到底是母親的幸運,抑或是她的不幸呢?
她一邊心思沉悶的想着這些,一邊用袖子幫父親軒轅連城擦拭身上的甲冑!
他身上的這件甲冑是以一張一張的黑甲組成,被困在這裡之前,他與羽化門等各大門派經過了一場劇烈的交戰,甲冑上面被戳出窟窿三處,劃砍過的地方有兩處……
攬月想象不出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激戰,不過,高手之間的對決,大多是比試法寶道器之物,應該不大可能會用這樣貼身近博的打鬥方式!
除非,他們手中的法寶道器都毀了!
軒轅連城一生狂傲強勢,沒想到到最後,卻也會有英雄末路,被逼得與人貼身近博的時候!
她將這間破損的甲冑擦拭得張張錚亮,又爲他梳頭束髮,幫他把折斷的手骨重新接回了原處!
然後,她繞到軒轅連城的面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父親,我得走了!你與母親之間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怪你……”
說完,她恭恭敬敬的叩頭下去!
這三個頭她叩得十分莊嚴認
真,額頭輕叩地面,咚咚咚三聲悶響,地面都被她震得輕輕顫動起來!
就在她想要站起身的時候,突然發現面前的地面輕輕震顫,慢慢開裂,一隻錦帛包裹的卷軸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愣了愣!
這卷軸是父親軒轅連城埋放在這裡的!
他心思縝密,定是早就料到他的女兒有一日終能找到他的遺骸,定會跪在他的腳前叩頭,所以,這卷軸,便是他想要留給女兒的東西了?
攬月從層層錦帛中將那捲軸取了出來,只見上面有符源元氣凝成的四個大字:玄黃秘訣!
看筆勢豪縱,神韻超逸,定是出自父親軒轅連城的親筆了!
她握着卷軸,擡眼看了一眼依舊端坐無語的軒轅連城:“是給我的嗎?”
軒轅連城沒法回答她,不過,剛纔那些漂浮在半空中不停旋轉的藍色熒光,此時已經凝結成了一顆不大不小的珠子,蹦到了她的面前,在那捲軸上面不停彈跳,示意她打開!
攬月盯着那瑩藍色的珠子有些失神,這是父親的命魄,她應該拿他怎麼辦呢?
稍稍有些跑神的功夫,那瑩藍色的珠子在卷軸上面蹦跳得更加厲害了!
攬月握着卷軸往兩面輕輕一拉,沒拉動!
再用了些力道,用力一拉,還是沒拉動!
正覺納悶,突然想起,若這真是軒轅連城想要留給女兒的東西,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就被人打開,畢竟,在他腳前輕叩三下的巧合還是會存在的!
他一定是用了只有他女兒才能擁有的能力,在這卷軸上面加了禁制!
這樣的話,就算這玄黃秘訣被奸人所得,也是萬萬打不開的!
如此一想,她急忙凝了些符源之氣在掌心,這一次,毫不費力的便將這玄黃秘訣給打開了!
入目皆是一片近乎刺目的金黃之色,耀目的光芒中,軒轅連城生前以術法凝成的金色小人兒開始爲她演示符訣之術!
攬月當初在符源禁牢裡面,跟着千仞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跟着小人兒習練,此時,隨着金色小人兒的動作,她身體裡面的符源之力好似也都跟着慢慢運轉起來……
那顆瑩藍色的珠子看見她很快就進入了狀態,這才安心的停止了跳動,滴溜溜的滾到了軒轅連城的身體旁邊,順着他身上的甲冑,重新爬上了他的手心,然後滿意的看着她一點一點吸收和消化玄黃秘訣!
這玄黃秘訣乃是軒轅連城畢生心血,裡面包含了何種符咒之術,甚至,還有一些有悖自然循環的禁咒之術!
就算她天分再高,沒個三五幾月,也是不能完全掌握其中奧義的!
攬月的習練漸入佳境,因她身體裡面天生便帶有符源之術,對於這種天生的力量,她得到又失去,失去又得到,已經是十分的熟悉!
平日裡沒人指點,她自己也能琢磨出一些防身禦敵的符訣,可是今日跟着這金色小人兒的指導教習之後,才知道符源之力原來可以強大如此,精妙如此……
她跟着金色小人兒,醉心於玄黃符訣,
在這禁閉的石室當中,不飢不渴,不困不倦的習練,忘記了這世間的一切……
直到這日,她將玄黃秘訣融會貫通,已經能夠自如的應用了,金色小人兒才收了招式,斂了氣息,自一片金色的光影中往她的前面走了兩步,沉聲說道:“心本不生,緣起而生,心本不死,緣滅而死!”
說着,盤膝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
攬月只當他對自己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可是側耳聆聽了好一會兒,卻是見他再無話要對她說!
他的身影,也慢慢消融,沒入到了一片金芒之中!
攬月心中微微有些失落,軒轅連城滿腹謀略,早就算到親生的女兒定會找到這裡,定會得到他的玄黃秘訣,那他怎麼就不肯對她多說兩句話呢?
甚至,從頭到尾,他連一個字都沒有對她說過!
他最後唸叨的,只不過是心本不生,緣起而生,心本不死,緣滅而死……
可是這些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嘆息一聲,收了玄黃秘訣的卷軸,這纔想起自己掉進這禁塔裡面太久太久了,不死神凰這麼長時間沒有動靜,說不定它以爲她死了,已經走了!
攬月起身,撣撣身上的衣服,正準備出去的時候,突然聽見身邊噗的一陣悶響,軒轅連城的屍體好似完成了最後的心願,再無牽掛,在她的面前轟然化開。
那身黑色甲冑因爲少了骨架的依託,而掉落在地上,甲片互相碰撞,發出咔嚓的聲響!
看着眼前一蓬細塵,攬月心口一震,她的父親,這下真的沒了,連骨架都沒了!
她彎下腰,將那顆滾落在地的瑩藍色珠子從地上撿了起來,捻在手中看了看,這是父親的命魄,不應該被困在這禁塔之中!
她將瑩藍色珠子收入納戒,又將那件破損的甲冑撿起來,這東西也是父親之物,同樣,也不應該被困在羽化門的禁塔之中!
她雖然不能將父親活着從這裡帶出去,但是至少可以將他的命魄和隨身之物帶出去!
收拾好這一切,她又看了一眼軒轅連城剛纔端坐的地方,輕輕嘆息一聲,循着來路往禁塔外面走去!
藉着往外走的一點空檔時間,她以神識進入到了黃泉玉的禁牢之中,剛一進去,便大聲喝道:“千仞你出來!”
禁牢裡面寂靜無聲,就連黑色的禁水也沒了往日潺潺的水響。
攬月一步步走過去,冷聲笑道:“黒猿魔尊!給本姑娘滾出來!”
說話之間,她的手突然拍向旁邊一根符源牢柱。
符源牢柱感受到她身體裡面渾厚無比的符源之力,頓時發出了嗡嗡的震動,牢柱上面的符文霎時大盛,噼裡啪啦的雷霆之光從牢柱上面蜿蜒而下,很快就浸入到了黑色的禁水之中!
黑色的禁水下,雷霆之光宛如遊走的龍蛇,很快就將隱藏在禁牢中的黒猿魔尊給擊得無處可避,從水中浮現出來:“攬,攬月……”
攬月目光嗜血,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問道:“千仞!你就是我父親的契約獸,黒猿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