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明鳳舞終於恢復了意識。
剛剛醒來,她有片刻記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四下環顧,發現自己身處一條幽暗骯髒的窄巷裡。
她躺的地方正好是巷子的盡頭,三堵牆壁旁邊,都堆放着零亂破舊的雜物,包括的東西五花八門,有破破爛爛、一看就知道不能用的低階法器,爛成布條、連聖安國乞丐都不屑的衣服,缺胳膊少腿的桌椅等等……
這些東西襯托着同樣凹凸不平、生滿黴點、磚頭佈滿裂縫的牆壁,顯得寒酸又骯髒。
看到這裡,明鳳舞不禁皺了皺眉。但這並非因爲她嫌棄這裡的環境,而是注意到,雜物上有不少深褐色的橢圓形印跡。像是高速噴出又飛濺上去的,交錯縱橫,充斥了幾乎整面牆壁。
考慮到它的顏色和形狀,分明是……血跡!
即使是對弟子要求最嚴格的天啓宗,供弟子們對練的講武堂裡也沒這麼觸目驚心。
這個地方,有這麼多血痕,而且新舊不一。最新的鮮紅泛褐,看上去剛剛乾透,最舊的則已經褪成黑色。看來是個是非之地。
想到這裡,再注意到躺在身邊、昏迷不醒的天劍,明鳳舞輕輕撫了一下額頭,終於記起了之前發生的事。
看來,那撕裂空間的力量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危險的地方。
還有,自己現在手腳可以動彈,身上也沒有不適感,應該是依靠神秘藥液的力量,成功壓制住火之靈息了吧?
剛剛想到這裡,明鳳舞下意識操縱了一下體內的靈力,想看看經脈有沒有受到損傷。沒想到才稍微動了一下,身體內就傳來一陣讓人心慌的空虛感,居然感受不到半分靈力!
那種感覺,像是寒冬臘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真絲長裙走在冰天雪地裡似的,寒涼得讓人心悸。拼盡全力,也抓不到半分可以取暖禦寒的東西。
對修行之人來說,失去靈力是僅次於性命受到危脅的大事!意識到自己有可能已經成爲廢人,以明鳳舞的鎮定,也禁不住面上一白,立即利用神識來檢查經脈。
她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雙手也在不知不覺間緊緊攪住了長裙裙襬。心情之緊張,比之前面對黑霧邪魔時更勝一籌。
換了誰都會緊張。因爲,在強者如雲、實力爲尊的大陸,若是成爲廢人,那就和在現代,成爲一個癱瘓的植物人沒有區別!
更要命的是,在現代病人還可以住院,在星元大陸卻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想到成爲廢人的種種後果,明鳳舞連身體都開始微微顫抖。
片刻之後,她表情一愣,放鬆了些許,秀美的雙眉卻皺得更深。悄然間已褪增少女稚氣、帶上幾分女子特有嫵媚的面孔,也繃得緊緊的。
真是太奇怪了,她並沒有喪失修爲,反而功力大進。因爲完全吸收了火之靈息,從昏迷前的道尊一級,直接晉級成爲金丹二級!
一口氣連升七級,生生提升了一個境界,這是怎樣的神速!連妖孽這個
詞都不足以形容這驚人的進展了!
只是,有和必有失。晉升太快的結果,是她的儲備靈力跟不上實力增長速度,所以才造成了現在靈力空虛的局面。
以常規方法修行的話,靈力就像一個積水的池子,隨着池體不斷堆砌升高,靈力也每天都在增長。
但像她現在的情形,卻像是池子被施了法術,一夜之間從幾丈長到幾百丈。原本看着滿滿當當的蓄水,頓時顯得捉襟見肘,少得可憐。
探查着空空蕩蕩的丹田,明鳳舞再試嘗試調動靈力,結果卻無奈地發現,現在的她連最擅長的火系法術都使不出來。不管怎麼動轉法訣,以往召之即來的火球,現在連朵小火苗都看不到。
如果是在師門,這種情況倒也沒什麼。找劍祖要個百來瓶增長功力的丹藥每天當飯吃,再勤加修行,最多過上幾個月,她一定能積累起和修爲想匹配的足夠靈力。
但在這人生地不熟、而且充斥血腥的地方,只剩下太極拳腳功夫的她,不知能不能夠自保?
她試着動用獸契,召喚了一下銀甲,但卻毫無反應。或許是因爲距離太遠了,而銀甲年紀太小,修爲不到家。無法像完全成熟的龍族一樣,即使相隔數十萬裡,也呼之必有迴應,能火速趕到主人身邊。
至於金絲,打從參加奪冠大會的第一天起,她就把它留在了臥室裡,免得被人發現。再說,即使小東西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處。
飛行妖獸不在身邊,明鳳舞只好打消了立即離開的念頭,準備實際一點,先帶着天劍離開這個充斥着血腥的死巷,找個安全的地方再做計較。
打定主意,她便前去查看天劍的傷勢。
雖然之前在黑暗中,她用神秘藥液爲天劍治療時,已經知道這種神奇的藥液對他的傷勢有莫大好處。但現在親眼看到治療成果,仍然吃了一驚。
只見天劍曾經被洞穿的胸口,現在完好無損。隔着被晶刃刺裂的衣服,可以看出,他結實的胸膛上、以及肌肉微隆的背部,連淺疤劃痕都沒有半條。光滑如昔,泛着健康色澤,除了臉色依舊蒼白之外,看不出分毫不妥。
明鳳舞先是爲那神秘藥液的逆天效果驚歎不已。繼而想到,它既然連最爲暴烈的火之靈息造成的經脈傷害都能修復,那治癒一下兵器造成的傷口,似乎本該不在話下。
仔細打量一番,確定天劍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外傷,明鳳舞便不再顧忌,用力推了他幾把,試圖將他叫醒。
但一連試幾次,天劍卻都毫無反應。
這鬼地方隨時會有危險,必須儘快離開。爲了大局,明鳳舞只好“辣手摧帥”,使勁掐了幾把天劍的人中。
因爲這個動作,她無意間與他靠得極近,彼此的呼吸幾乎快貼在一起。但非常時刻,她一時也沒注意到這姿勢有多曖昧。
人中是人體最脆弱的部分之一。被明鳳舞狠掐幾下,天劍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
見他醒了,明鳳舞心中一鬆,連珠炮般說道:“你
終於醒了。站得起來嗎?需不需要我扶你?這地方不安全,我們得馬上離開。”
她本以爲,以天劍乾脆利落、不拖泥帶水的性格,一定會立即說好。
卻沒想到,天劍修眉俊目深深蹙起,不但沒有接她的話,反而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了她片刻,才問道:“你是誰?我是誰?”
這話裡蘊含的信息量讓明鳳舞一愣。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她頓時覺得腦袋都大了一圈。
抱着萬一的希望,明鳳舞問道:“你不記得我?”
天劍偏頭看了看她,臉上一片好奇:“不記得。你到底是誰?”
他的表情不但充滿疑惑,而且天真直率,和平時的冷淡自持判若二人。
即使是開玩笑,天劍也絕對做不出這種表情。這一連串的小動作,讓明鳳舞無可奈何地確認:他是當真失憶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難道這是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的後遺症?
事到如今,明鳳舞也只得接受。
她說道:“我叫明鳳舞,你是天劍長老。我們是同門師叔侄,我是你的師叔。我們的門派叫做……”
話音未落,便見天劍連連搖頭:“說謊。你這麼年輕美麗,怎麼可能是我師叔?”
年輕也就罷了,美麗……見平時冷酷的天劍用認真而讚賞的口吻說出這種話,明鳳舞三觀有點不好,一下子不知該怎麼接話。
頓了一頓,她才說道:“因爲我師傅是劍祖前輩,是整個門派裡輩份最高的人。所以我排資論輩,是你的師叔。好了,若有疑惑,等離開這裡我再慢慢跟你解釋。這兒很危險,我們還是先走爲好。”
天劍看着明鳳舞,不知爲何,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夾雜着幾分酸澀的親近之意。他雖然不明白,那幾分酸楚因何而起,卻依舊能夠分辨出,他想要親近這位美麗纖秀的少女。
於是,他痛快地點了點頭,“好,我相信你,跟你走。”
見他這麼上道,明鳳舞鬆了口氣。如果天劍突然犯倔,那還真不好辦了。哪怕想用武力帶天劍走,也辦不到。
因爲,現在的她等於不會法術,而單拼拳腳的話,身爲少宗師的天劍即使失憶,肯定也強過她。
把時間浪費在內訌上是最愚蠢的行爲。天劍的配合,讓她深感滿意。
她把天劍扶起來,一起往巷口走去。
但剛剛沒走幾步,便聞到巷口飄來的一陣濃濃的血腥味。
隨即,一個囂張的聲音傳了過來:“媽的,豐爺看上你娘,是你們全家的福氣,別人想求都求不來!你小子不知感恩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叫豐爺的板,活膩味了是不是?區區一個道尊二級,也敢在豐爺面前囂張。今天不見點血,教你好好做人,那我就愧對了豐爺對我的器重!”
這是什麼情況?強搶民女……哦不,民媽?
明鳳舞還沒想完,只聽那聲音又說道:“弟兄們,老規矩,把他拖進巷尾往死裡揍,揍完了到前樓喝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