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君沒注意到明鳳舞的細微變化,徑自說道:“這本是我發現你轉世到這窮鄉僻壤之後,授之以觀星之技,讓他們尋找你的一處地方,一旦目的達成,即可毀去。但在三千多年前,他們推算出你的轉世之期後,我卻發現,除了你的現世之外,他們居然也推演出了你的前世。這就有趣了。”
曜君所說的推算,指的就是某代天啓宗掌門以性命爲代價,拿到的那首預言詩。
南明離火,鳳凰涅槃,應劫而生,氣動山河,天神戰殤,魔域難安。
想到這份預言,明鳳舞眼瞳微縮:“你說的前世,莫非指的就是鳳凰涅槃這句?”
“不錯。”曜君說道,“但這就奇怪了,你前世生於無色空境,直到與我決裂,才踏足星元大陸。雖然觀星樓的人,用的是我傳授的秘術,但他們觀測的都是星元大陸的星象,又怎會窺到無色空境之事呢?”
觀星觀星,自然是根據星象軌跡,推演預測未來之事。
但星元大陸和無色空境是兩個完全獨立的位面。身在星元大陸的人,又怎麼可能預知無色空境發生過什麼?
這已經有些動搖天地法則了,但仔細想想,或許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
“那是不是因爲,我本身與這個大陸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明鳳舞問道。
曜君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難辨:“我亦曾考慮過這個可能性,但……絕不可能。”
他語速突然快了許多:“你前世是鳳兮,是神裔古族的貴族之女,也是我的青梅竹馬。你是無色空境的人,和這裡沒有半點關係!”
相較之前的從容,他的語氣有些慌亂。雖然掩飾得很好,但仍被明鳳舞敏銳地察覺。
就像初見時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一樣,她發現,自己竟能輕易捕捉到這人試圖隱藏的細微情緒。
同時她也知道,曜君此人,看似溫雅,實則無情,往往說翻臉就翻臉。這件事情,他既有意隱瞞,如果自己再問下去,說不定會打破現在這種雖然微妙,但表面仍然看
似平和的相處狀態。
於是,她忍住疑惑,問了另外一件事:“你居然有問必答,這是爲何?”
聽到這話,曜君掩下那幾分不自然,笑了起來:“既然已經逮到了你,我還會放你走麼?我的鳳凰。”
上次在玄裂國氣氛緊張,爭執對峙時並不覺得。現在再聽到這個稱謂,明鳳舞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定要尋機脫身!
明鳳舞心中暗暗發誓。
“你帶我去觀星樓做什麼?”
“去找推演結果。”曜君說道:“你轉世的預言出現之後,我又給了他們三千六百多年的時間,讓他們推演當年那場爭鬥的具體情形。既然他們能夠推演出你的前世,說不定也能還原真相。”
原來如此!
明鳳舞眼前一亮。
她和寒之所以想去觀星樓,不也正是想讓對方幫忙、推演出這個結果嗎?
沒想到曜君竟然也是同樣目的!
不過,轉念一想,明鳳舞又釋然了。
當年那場爭鬥,目前已知參與的三個人,自己、寒、曜君,全都不復記憶。曜君想要找出結果,再順便追尋到紫神玄光劍的下落,也是情理之中。
暫時打消了逃跑的念頭,明鳳舞故意裝出一副警惕的樣子,說道:“問清楚之後呢?”
“先問清再說。”
一語剛罷,曜君已然出手,直接在海水中,撕裂出一條通道,拉着明鳳舞走了進去。
海水之中沒有空氣,曜君卻能在其中撕裂虛空。這份手段,再度讓明鳳舞暗暗心驚。
同時她又有些憂慮:寒不曾現身鮫人國,莫非是在煉化龍牙草和玄雲花時出了意外?
但她現在已經沒法去打聽了。唯一能做的,是跟在曜君身邊,把當年的事弄清楚,再設法脫身!
暗暗懷着這個念頭,明鳳舞看似順從地跟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因爲從海底直接過來的緣故,明鳳舞覺得,今天這條虛空通道,格外漫長。
腳下的地面沒有實感,踩上去悄無聲息。除了兩人行動時衣料摩擦的聲音之外,再無聲息。
這樣安靜地走着,未免予人一種恍惚感。
曜君不由說道:“鳳兮,當年你跟在我身後,掌管天宮侍衛,說會一生一世效忠於我……但最後你卻離開了。”
明鳳舞對鳳兮這個名字猜測已久,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場合下,真正確認了她與自己的關係。
雖然對前世的記憶沒有絲毫印象,但單從自己至今仍能體察到曜君情緒的這點,就知道自己絕對合格。甚至可以說合格得過了頭,因爲普通的護衛,是絕對做不到這一步的。
但她確實又對此人分毫沒有悵然、失落、懊悔之類的風月綺念,所以可以確定,自己絕不愛他。
既然不是愛,那隻能是忠心。
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使得自己竟與他反目成仇?
心中生出種種猜測,明鳳舞面上卻分毫不顯,只是冷淡地應道:“我不記得什麼前世。”
“我記得就足夠了。”
曜君突然停下腳步,轉身作勢想擁抱她。
明鳳舞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別說她現在傾心的是寒,就算沒有寒,她也不會容許一個違逆自己意願,強迫限制自己自由的傢伙親近。
而且她心裡清楚得很,曜君對她,也沒什麼感情。對她在意,看似深情款款,只不過是想從她身上,尋找紫神玄光劍的線索罷了。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認識的歐陽青鋒,對這柄劍很有研究,甚至還原了外表,做出了一柄半成的仿製品。
她隱隱覺得,這件事會是自己手中的王牌。
曜君看不穿她的想法,見她一臉抗拒,身體微微一僵,旋即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一語不發地轉過身去。
直到走出甬道爲止,他都沒再說過半個字。
明鳳舞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覺得這人有些孤零。
但這只是陳述事實罷了,並無任何多餘感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