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洛明月停了下來,回眸問,“什麼一家人?”
羅中玉插着腰大搖大擺的走過來,“他要娶我妹妹羅中雲,可不就是一家人了嘛!你可好好對我妹子啊!我妹子心胸寬大,不會和你爭寵的!”
“你說什麼?”洛明月從天上掉到地下,“你再說一遍!”
羅中玉當她沒聽清,扯着嗓門喊道:“納蘭弘軒要娶我妹妹羅中雲!”
洛明月腦海中一片驚濤駭浪!納蘭弘軒娶他的妹妹?
“不可能。”洛明月蔑視的看着羅中玉道:“你當我洛明月那麼好騙。”
羅中玉銅鈴似得的兩個眼睛大睜,拿出懷中的玲瓏玉佩道:“這是好事,我騙你幹嘛?喏,這是項王爺給我家妹妹的信物。我知道,你們中原人啊,心眼小……容不下自己男人三妻四妾,總是你整我我整你的。哎,這點你們要與我們赫連學學啊!我父汗八個夫人……從來……哎?你去哪?”
那邊羅中玉說的正起勁,這邊洛明月早剜了他一眼跑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他們赫連人陰險狡詐,定是使了什麼離間之術!一枚小小的玲瓏玉佩就想誆了她去,做夢!
洛明月回了營帳,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待要出去時,卻被一纖巧女子擋了去路。
“郭若雪?”洛明月退後一步,“你怎麼在這裡?”
郭若雪身穿胡服頭戴氈帽,除了一張光滑潔淨的笑臉有些和這赫連的風俗不搭,其他的與一般赫連姑娘無二,她朝洛明月甜甜一笑,“難得項王妃還記得若雪,若雪受寵若驚。”
真是他鄉遇故人,洛明月卻沒有感到半點遇到故人的感動,“你攔我做什麼?”她問。
“我可是救了你性命的恩人,你便這般對我?”郭若雪扶了扶頭上的氈帽。
“哼,我洛明月一覺醒來,平添了許多恩人。就算你有恩與我,我也早還了,讓開!”洛明月一把推了她去。
郭若雪功夫在身怎的會被她推到,但她還是生生受了洛明月這一掌,微微晃了晃身子,眼見得洛明月將要出營帳,她方開口相勸,“你想逃?你逃不了的?大汗不會要你走的!”
洛明月才掀開營帳一角,聽她這話忙又放下。
“你是納蘭弘軒留在這裡的人質,所以大汗不會叫你走。”郭若雪撒謊道。
洛明月戲謔一笑,歪頭道:“郭若雪,過了這麼久,你卻依然不會撒謊。別白費功夫了,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信的,我只相信我的眼睛。”說罷又要衝出去。
“罷了,罷了。”郭若雪仍在後叫道:“知道你項王妃厲害,實話告訴你,大汗現在在北邊營帳內商議征戰之事,你要逃,往南去。”
洛明月一頓,看了看她,這郭若雪究竟打什麼注意。
她低頭走了進來,四處看了看,什麼東南西北,既然羅中玉在北面,郭若雪要她去南面,那麼她只向東面去。
一路埋
頭向東走,這路卻越走越難,似如一迷宮中兜兜轉轉看不清放下,洛明月身子纔好,又在夜間趕路耗費了諸多力氣,便靠在一樹幹上小做休息。
狼嚎之聲時隱時現,洛明月握緊手中的短笛,這笛子雖不是鬼面神醫給自己的那一隻,可是它既然能招來白脣鹿,那也能馴狼吧?
夜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洛明月抱着雙肩站了起來,向前走了三步,又後退了五步。
前面草叢中,一不知名的小獸向她走了過來,那小獸四肢修長體型碩大,既不是狼也不是熊。
“你不要過來!”洛明月一邊後退一邊掏出自己的短笛,胡亂吹了幾個音階,那小獸卻依舊慢悠悠的向她走來。
她腳底一空,不慎踩進了個小坑中,摔在裡面的洛明月兩眼一抹黑,揮着手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指間猛然一溼,似被一小舌頭舔了舔,緊接着掌心裡被一個毛茸茸的球似得東西蹭了蹭,癢的很。
她張開眼睛,藉着羸弱的月光看了看,眼前的小獸白白的嘴脣,大大的眼睛,正晃着頭上的一對角看着自己。
“小鹿?”洛明月拍拍屁股站了起來,那小鹿蹭了蹭她的腿。
“怎麼是你啊?”洛明月蹲下來摸摸了它的頭和腳,“你怎麼沒和你的族羣在一起呢?”
那小鹿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她,見她愣在那裡便又停了下來,晃了晃頭上的犄角。
洛明月心中大悟,快步趕上去,欣喜的問:“你可是要帶我走出這片林子?”
小鹿眨眨眼,又向前邁腿,洛明月歡喜的抓着它的角隨它一併走着。
在白脣鹿的帶領下,洛明月總算走出了那片林子,又翻過了一座山頭,山下所見,已是赫連邊境,赫赫。
出來了!
此時天邊剛剛翻起魚肚白,萬籟寂靜,令人心越發的平和。洛明月蹲下來,拍着那白脣鹿的脖子道:“謝謝你帶我出來,我自己認得路了,你快回去找你的朋友吧。”
那小鹿擡了擡前蹄,故意踩了洛明月的腳一下,這才一蹦三跳的走了。
洛明月回頭看着它,直到那白脣鹿沒了身影才重新起身出發。
一連趕了四日路,洛明月已是疲憊不堪,當她回到陳國時,身上百般疼痛似要散架,頭亦是昏昏沉沉的,怎的也提不起精神。
再堅持堅持!已經回來了!馬上就能見到他!
洛明月強撐着身子又走了幾段路,只要穿過這個小鎮就到了上京,她要挺住……
終是眼前一黑,暈倒在了一農院之外。
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無數的人影在她的腦海中回回轉轉。
“皇嫂你快醒來,我們去榮興齋吃東坡肘子……”竹安一身綠俏生生的笑着。
“王妃,你快看看毛毛和花花又打起來了……”蓉兒撅着嘴。
“長姊,你別裝睡了,快起來嚐嚐我的梅子釀……”紅鳶一臉嫌棄。
“小月?你還是否記得我?莫千尋……”
“月兒。”一身白袍的他點了
點她的鼻子,“你再不醒來,本王可就走了。”
電光火石間,洛明月猛地睜開眼,“王爺!”
她慌得左右看看,除了一面面破舊的牆,什麼都沒有。
這是一間很破很破的屋子,絕對撐得起家徒四壁這四個字,洛明月摸了摸身上的被子,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忙坐了起來。
“醒了?”一渾濁之音響起。
誰?洛明月暮然一驚,只見屋外似還有一暗間,一個破衣爛衫的男子坐在小凳上,手上打着一把蒲扇,小心扇着面前的爐火。
那人頭髮留的老長,比女人還長,身上的衣服雖然破破爛爛,頭髮卻一絲不苟的繫住,垂在背上。洛明月想了想,他大概是個獨居此處的單身漢。
是他救了自己?洛明月翻身下牀四處瞧了瞧,這屋子裡除了一牀一案,便只有案上的文房四寶值得人頓一頓眼。
莫不成是個落魄秀才?洛明月好奇的向他走去,問:“這位大哥,可是你救了我?”
“這不是顯而易見麼?”那人轉頭看她,洛明月不由得冷了一愣。
那人的右臉上,戴着一黑鐵面具。
“咳咳……”原是個被毀了容貌的落魄秀才,洛明月自覺剛剛有些失態,便尷尬的咳嗽了幾聲。
那人扯扯嘴角,將那藥罐子端起倒出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水來,整套動作儒雅的很,總有些人,穿的再破舊,也擋不住身上渾天而成的氣韻。
“中了毒身子未大好便四處亂跑,眼下寒風入體,若是稍有不慎老了會得風溼之痛。”那人將藥端給洛明月,一扭頭進了屋中。
洛明月捧着那碗黑藥,自覺此人並非壞人,便老老實實把那藥喝了下去。
她來回轉着一個空碗在暗間裡呆了好久,這才向那人問:“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我沒有名字,你想叫什麼便叫什麼吧。”那人坐在案邊,用一破碗喝着茶。
想叫什麼便叫什麼?阿貓阿狗的你樂意麼?洛明月放下碗,是進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那人擡眸將她望了一望,復又開口,“姑娘若不嫌棄,便在此處調養,屆時給我些許銀兩即可。”
此話甚得洛明月之意,她忙跳進來向那人打聽道:“我離開上京許久,不知京中有何變化?”
“沒什麼變化。”那人晃着破碗,“不過是老陳皇被他的二兒子殺了奪了皇位,新陳皇上任沒有幾天,又被他的三弟殺了奪了皇位。”明明是山崩地裂的大事,那人偏偏說的比碗中的茶水還波瀾不興。
洛明月對此事是知曉的,便又問:“還有呢?”
“還有?”那人潑下涼茶,“姑娘想問什麼呢?這深宮內的事,在下知道的實在不多。”
洛明月一怔,是啊,自己究竟想問什麼呢?想問什麼進宮去問不就得了?
是夜,洛明月告訴那人自己出去消消食便跑了出去,跑出去前往他那破碗裡放了一錠金子,又覺得如此想打發要飯的,很是不妥,便又斟酌了一番將那金子捆起來,吊在了房樑上,煞是醒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