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明明真的是她站在了自己面前,爲何沒有馬上一個擁抱抱住她?
太珍貴的東西,我們往往連碰一碰的勇氣都沒有。
女子蹙了蹙眉,似對“明月”這兩個字極其陌生,納蘭弘軒亦被她那雙澄澈的眼眸看的心發慌,同樣的,還有她眉心的那顆紅痣。
那不是用胭脂點的,而是從皮肉里長出來的,她本沒有這麼一個痣的。
“你盯着我看做什麼?”女子戳了他肩頭一下,“再看下去,小心忘不了我了。”
說罷徑直朝後倒了下去。
她似一尾紫色的美人魚,迫不及待的想回到水裡面,岸上的人來不及驚呼便看的一白衣飄飄的男子隨她一起跳了進去。
冰涼的河水裡,晦暗不明,女子一會飄蕩到這裡,一會飄蕩到那裡,變成了紫色的一點,納蘭弘軒攜着一道白光抓住了那一點,將她攬入懷中。
水,毫無力氣,卻可以讓人沉淪,窒息。他們二人凝望着對方在河水裡打着轉,良久……良久……
女子突然笑了笑,嘴中吐出了幾個泡泡,她擺了擺腳,向男子靠近了一點,在他脣上輕輕的咬了咬。
心中似地列山崩一般的顫動起來,他哪裡還容得下這片溫暖離開,他攬住她,極力的索取着她脣中的柔軟。那緊緊貼的脣死死糾纏了良久,糾纏的都痛了,女子方猛地推開了他向河面遊了去。
“月兒!”他喚了一聲,嗆進去兩口水,忙向她追了去。
破出水面的一瞬間,納蘭弘軒忙跳上岸邊四處尋看,可是無論哪裡都找不到洛明月的身影了。
“皇上!”陸離和富貴二人拱手站立,納蘭弘軒忙問道:“可有看到那紫衣女子。”
陸離頗爲憂心道:“皇上,恕屬下直言一句,王妃她已經去了。”
“不會!”納蘭弘軒篤定剛剛那女子就是她!
紫色的身影在岸上人羣中一閃而過,納蘭弘軒甩開陸離富貴兩個,風也是的追了去。
那身影如流星,一眨眼便不見了。納蘭弘軒在一片樹林中尋尋覓覓的找了許久,心縮成一團。他真是後悔爲何剛剛沒有將她拴在自己身上,這才讓她逃了!
林中似有風鈴響,納蘭弘軒靜下心,聽着那寂靜夜空下突兀的風鈴聲,他隨着鈴聲的方向一步步的往前。
樹林的盡頭,是一間露天茶社,茶社雖然不大,人卻很多,極其的熱鬧。那些人們雖喝着茶,卻像是喝了酒水似得,一個個醉眼朦朧,嬉笑怒罵。
這是什麼地方?
悠悠的清茶香飄過煞是醒腦怡人,那紫衣女子手執茶壺,時而給那一桌的人蓄水,時而靠在他們的肩頭與其玩笑一番,似一隻片葉不沾身的紫蝶。
納蘭弘軒鬼迷心竅般走了過去。
彼時那女子才從一桌前離開,去往下一桌,一油頭粉面的男子探出手抓住了她的衣袖,笑盈盈的道:“紫衣姑娘,你這裡的茶水怎麼喝的人上頭啊。”
那女子嬌嗔一笑,眉心的硃砂痣似一滴凝結住了的血。
“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紫衣這裡的茶便是一樣的道理。”女子說罷,用帕子隔着那男子的手,將自己的衣袖抽了出來。
男子一臉陶醉的收回自己的手,癡笑的聞了聞掌心。
女子自不再理他,又轉去下一桌,納蘭弘軒故意攔住她的去路,問:“明月,你看不到我嗎?”
女子將將擡頭,與納蘭弘軒望了望,一臉納罕道:“你怎麼追到這裡來了?我才與你說的一句話,你沒有聽到嗎?”
“什麼話?”
女子莞爾一笑,“就是離開河水時說的那句話啊。”她靠他進了一些,將紫色的絲帕擋在他的眼上。
“我怕你見了我便忘不了我,所以我走的時候告訴你了,忘了我。”
忘了我!
納蘭弘軒一把抓住那絲帕,卻再一次看不見她的人!
這是夢麼?納蘭弘軒將那手帕緊緊的攥着,不!不是的!她的身子是暖的,這手帕上的瓊花香亦是真的!
“紫衣姑娘嚐嚐我的茶烹的怎麼樣!”一佩玉男子起身相問,那女子原來竟是到了一桌旁,斜依在那書生的椅子上陪他喝茶。
女子接去了茶碗,輕輕抿了一口放下,點頭稱讚。
“清冽爽口,甚好。”
佩玉男子接住她放下的碗,依着她留在碗口的胭脂印咬了下去,末了,舔了舔嘴脣,那女子嬌笑的白了他一眼,有些不屑,又有些玩味。
多麼銷魂蝕骨的一幕,看的納蘭弘軒觸目驚心!
“你在做什麼?”納蘭弘軒一個箭步衝上去握住了女子的手腕,女子皺眉冷笑,看着自己的手腕道:“這位客官,你又是在做什麼?”
“這裡沒有你的事,讓開!”佩玉男子打着扇子轟着納蘭弘軒,納蘭弘軒揚手一拍身旁的桌子,那桌上的茶壺茶碗便震裂了一道道口子轉而崩塌,碎成了一片。
那佩玉男子看着桌上的殘渣,又看了看自己手上被震裂的扇子,落荒而逃。
先前還熱鬧非凡的茶寮陡然靜的針落可聞。
“滾。”納蘭弘軒淡淡的吐出一個字。
那些人似得了赦令,一時做鳥獸散去。
女子轉了轉自己的手腕,發現被箍的不能動,索性便不再掙扎,歪頭笑問:“這位客官,你可真奇怪,你將我的客人都嚇走了,又這麼攥着我的手。究竟想幹什麼?”
“想證明一件事。”納蘭弘軒冷峻的眉眼中盡是溫柔。
“我看你是因爲救了我,我卻不告而別而感到惱怒吧。”女子俏生生的端倪着他,“可是你不要忘了,若不是你猛地踏上了我的船,我也不會落入河水裡。”
納蘭弘軒搖搖頭,緊緊的將她的手扣了住,“你知道我什麼意思的。”
女子恍然大悟,莞爾一笑,“我明白客官是什麼意思了,受人恩澤,紫衣無以爲饋,只得以身相報了。”
一片溼滑落在納蘭弘軒的頸上,他微微的怔了一怔,他想推開她,卻又想即刻佔有她。
打橫將她抱起,進了茶寮內,迫不及待的向她衝了過去,將她壓在身下。是不是她?究竟是不是她?
他的心知道,他的一寸寸皮肉知道,這女子就是她!
女子沒有欲拒還迎的掙扎,也沒有矯揉造作的迎合,且就冷笑的看着,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樣。
她既然是這副模樣?拋下他三年,再見面就是這副模樣?
納蘭弘軒好想一寸寸揉碎了她!而她也是一副但憑你揉碎我我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的模樣!
撕去最後的一道屏障,他再一次擁有了她,可是無論他怎麼索取,都填不滿他的心房。
她也是那樣,看着他向失去方向的野獸撕咬揪扯着自己的身體,卻不覺得痛,也不覺得累,他的手不再似先前那般柔軟,指間不知怎的結了厚厚的繭。她感不到任何的快樂,只是一顆心一點點的往下蕩,往下蕩……
釋放盡所有的力量後,他趴在她身上睡了過去,右手仍舊緊緊的攥着她的手腕。
洛明月一點點從他的手中掙脫了出來,用指尖撫了撫他的額頭,又猛的縮了回去。
三年了,納蘭弘軒,三年了。
“怎麼?心疼了?”一身穿玄衣,面帶黑鐵面具的男子走了進來,豪不避諱的坐在了一旁,幽幽喝了口茶。
洛明月穿好衣服站了起來,從納蘭弘軒昏睡,哦不,是昏迷的身體上塌了出去。
“你不用說這種話來刺激我。”洛明月吹滅迷魂草,斜眼看着那鐵面男子。
鐵面男子喝完了茶,這才起身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納蘭弘軒,“你還真是他的一根軟肋,已是固若金湯的皇城內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可是誰曾想血洗後宮前朝的陳皇,竟在此刻貪睡在大清河旁的樹林裡,就算此時有人來把他殺了,他都不知道呢。”
“你說這些是給我聽麼?若你肯讓我動手,我現在便把他殺了。”洛明月狠厲道。
“不不,殺人沒什麼意思。走吧,那兩個人自會找到這裡來帶他回宮。”
洛明月吞下一顆丸藥,將那紫色絲帕系在門頭上隨那男子走了。
塌上本該昏迷着的人,眼眸慢慢展開。
依舊是皇城邊小鎮上的那間小草房,草房房樑上依舊掛着洛明月吊着的金錠子,鐘擺似的來回晃動着,不露聲色的記錄下這三年的光陰。
三年前,她爲求解脫跳下了萬丈深淵,被她笛音招來的蝙蝠織成了一張黑色的網,將她網了去,輕輕的放在地上。
她睜開眼睛時,本以爲自己到了地獄,卻沒想到仍然活着。
可是這麼絕望的或者還不如死了。
她離開了那個山谷,漫無目的的走,在那個不知名的村莊裡像個孤魂野鬼般的遊蕩着,村子裡的人當她是瘋子,用棒子轟攆着她。村裡的孩子偶爾用石子丟了她去,再嬉笑的跑掉。
她不爲所動,她想再過幾日,即便沒有餓死也會凍死了的。
那一年的冬天有多冷,只有她知道。
她漸漸的失去了知覺,雙眼閉上的一瞬間,她看到了雙黑色雲底靴。
她再一次被鐵面男子救下,而這一次她卻沒有感激他,而是不顧一切的想逃走,想了結了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