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洛抱起小男孩的那一瞬間,馬車裡也飛出一個人直接一腳抵在迎面衝來的馬頭上,拂袖蕩起一道勁氣朝馬背上的人揮了過去。
那人舉起長劍便要刺,卻被那勁氣強大的袖袍捲走了長劍,一掌就被拍下了馬車。
趕車的小太監忽然飛衝過去,擡手就是一拳從他後腦勺打下去,那人頓時七竅流血,立馬氣絕身亡了。
這一連串動作下來,纔不過數秒的過程,把凌洛都着實驚呆了一把,手抱着小男孩竟忘記了放下來。
她死死瞅着那男人,好生狐疑。
這人並不算很高,還有些清瘦。他身着黑緞鑲金邊錦袍,頭戴一頂白玉冠,兩條玉珠順着兩鬢垂落,顯得極爲文氣。
他長得並不張揚,是方正的國字臉。濃黑的劍眉下是一雙溫潤如玉的星眸,彷彿什麼事在他眼裡都不叫事。他的鼻頭很挺,宛如刀削般恰到好處。略顯厚實的脣瓣給人非常很親切的感覺,尤其是微揚的脣角,像一直都含着笑意。
他不像百里南歌那般精緻,也沒有那麼霸氣,但很耐看,越看就越覺得這種人可以做朋友,可以交心。
“多謝太子殿下救命,殿下千歲千千歲!”
街道兩邊的百姓好半天才恍悟過來,頓時齊刷刷的跪了一地。凌洛因爲不是東洛國子民,也就沒依那禮數,還抱着小男孩杵在那裡盯着人家不轉眼。
她沒想到這人就是太子殿下姬長琴,不但長相親民,連作風也很親民,這沿街的百姓都認識。
他一看就不是那種野心勃勃的人,放在現代是絕對適合過日子的男人。但她比較詫異的是他的身手,決然沒有他的身板看起來弱。
“姐姐,姐姐你放我下來,我要跪拜太子殿下,我還要去找孃親。”小男孩瞧見跪了一地的百姓惶恐了,一個勁的掙扎着要下去。
“噢,不好意思,我都忘記了。”凌洛連忙放下小男孩,又深深瞥了眼姬長琴,才轉身要走。
“姑娘留步。”姬長琴叫住凌洛,淡淡掃了她一眼,“姑娘不是我東洛國的人?”
“太子殿下真有眼光,小女子是炎國人。”凌洛微微頷首,還是沒有行禮,她覺得古人見高官就跪這不是好禮數。
“原來是炎國的人,你是跟迎親大將軍來的嗎?”姬長琴蹙了蹙眉道。
“嗯?什麼迎親大將軍?”
“噢,那本王可能弄錯了,剛纔姑娘情急之下救了這男童,可見姑娘應該是習武之人吧?”
“學了點雞毛蒜皮,如果太子殿下沒別的時,小女子想告退了。”
凌洛瞧見天色就要落幕,也不想再逗留了。她還得回庭院,畢竟也是答應過風月娘要保護她們幾天的。
“姑娘既然是炎國人,那也很快是我們的友邦朋友了,不如請姑娘賞臉喝杯茶如何?”
“……”
我靠!
這姬長琴也太好客了吧?先不說這是第一次見面。還就她這張臉,他對着能喝得下茶嗎?
口味真重!
凌洛有些愕然,淺淺瞥了眼地上那死屍,“殿下不處理這事嗎?”
“無妨,不過是一個毛賊,本王經常遇到這些,已經不足爲奇了。小順子,你派人把這處理了吧,本王與這位姑娘去喝茶賞曲兒。”
姬長琴言罷斜睨了眼凌洛,莞爾笑笑,“走吧,就在前面的‘藝宛亭’。”
“……”
凌洛被他好客的態度驚得目瞪口呆,臉不自覺的紅到了耳根:莫不是看上我了?不太可能吧,他的審美如此特立獨行?
“恭送太子殿下!”
百姓們又是一聲嚎,令凌洛沒來由的泛起一身的雞皮疙瘩,覺得這奇葩的國度真是出了不少奇葩的人。
她本不想跟着去,但又很好奇,所以思來想去就跟了過去。
姬長琴走路很輕,晚風蕩起他的衣襬一浪一浪的,很有種說不出來的雅緻。他的身上並沒有王者的霸氣和犀利,更多的是文氣,像那種永遠遊走在另類邊緣的異客。
凌洛一路上跟他都沒話說,畢竟太不熟了,也不瞭解別人的底細。雖然他看起來人畜無害,但剛纔那身手是絕對懾人的。
這個人真是個矛盾綜合體!她如此下結論。
“還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呼呢。”走了好遠,姬長琴才斜眸問道,深邃的眼眸中,彷彿掠過一抹淡淡的精光。
“殿下叫我小洛就好了。”凌洛隨意道,也沒刻意隱瞞。
“噢,小洛,很好聽的一個字。你是炎國哪個郡城的人啊?聽口音不太像京都人。”
“……殿下莫非是去過炎國?”
“並不是,在這之前炎國使者來替八皇子求親,本王與他們接觸過,所以知道他們的口音比較重。”
姬長琴一邊說,一邊意味深長的斜睨着凌洛,但因爲天色黯淡,她並沒有發現他在偷偷的打量她。
“小女子的確不是京都人士,來這東洛國也只是遊山玩水而已。”
“噢,呵呵,那甚好,這皇都你確實來對了,有不少好玩的地方。這邊請,小洛姑娘。”
走到轉角的地方,姬長琴長腿一邁轉入了一個看起來非常雅緻的庭院。
這院子只有一層,硃紅的大門口擺放着兩隻威猛的雄獅,門匾上用小篆雕刻的“藝宛亭”三個字,還有兩隻燈籠掛在大門兩側,看起來怪怪的。
院子門口有四名小廝,瞧見姬長琴來連忙堆起了滿臉笑容迎了過來。
“太子殿下,雅座已經給你備好,看你是先用膳還是一邊用膳一邊聽曲呢?”
“你以爲呢?”姬長琴沒回那小廝的話,直接轉頭問凌洛。
“我無所謂,就依太子殿下好了。”
凌洛有些受寵若驚,她在這古代待了十年,尚未看到如此平易近人的太子呢。她不自覺的捋了一下發絲,摸了下其貌不揚的臉蛋,依然想不通他爲何如此熱情。
“那就一邊用膳一邊聽曲吧,小洛姑娘這邊請。”
姬長琴熟門熟路的領着凌洛走進了庭院,這裡竟是別有洞天。
庭院有點像北京的四合院,但不同的是中間地方是一個比四周要高几個臺階的舞臺。坐落在四周的小亭子是單獨分佈用屏風相隔,幾叢蒼綠的翠竹在舞臺的四個角落,既不擾人視線又很清新淡雅,果真是有些與衆不同。
凌洛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庭院佈置,不覺有些看呆了。她有點佩服古代這些能工巧匠,總會出其不意的來點現代人根本想都想不到的設計。
姬長琴的雅座是在視覺最好的位置,其餘的小亭子裡也應該坐了人,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保持一種安靜的氛圍,很有規矩。
“太子殿下,你們這藝館應該有很久的歷史了吧?”
能夠潛移默化的讓人如此有紀律,絕非一朝一夕能夠養成的。
姬長琴點點頭,指了指面前的位置,“小洛姑娘請坐,你應該是第一次看到我國的藝館吧?這是我們這裡的風俗。”
“的確是第一次看到,不過太子殿下酷愛音律卻是炎煌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凌洛大方的坐下後,環視了四周一眼。
這些小亭子全部是屏風相隔,所以相互之間也看不清是何人。但看着這地方如此高雅,一般人的人也應該是沒法進來的。
“音律是本王一生所求,但奈何一直沒有尋覓到知音人。”
“……呵呵。”
凌洛乾笑一聲,不曉得姬長琴跟她說這些東西是想幹嘛,但她並沒興趣去了解這個人,她現在就想着找機會快點回冰極宮看看師父。
“太子殿下,這是蝶舞姑娘爲你準備的晚膳。”
一個十二三的丫頭端着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擺放着幾碟甚是精美的小菜。小丫頭一一放在桌上後,又恭敬的退了下去。
“殿下,這個蝶舞是誰啊?”出於好奇,凌洛隨意的問道。
“她是這個藝館的老闆娘,是位非常神秘的女子。”
“噢?怪不得太子殿下喜歡來這裡,必然是對這蝶舞姑娘動了凡心吧?”凌洛打趣道,心下卻狐疑得緊。
蝶舞!
這個名字好熟悉,可是她卻想不起出處了。如果是冰極宮的資料上有記載的話,她應該是會記得的,爲何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奇怪!
“本王酷愛音律,擅長音律之人很多,但並沒讓本王傾心的。蝶舞姑娘也是其中之一,我們只是好朋友。況且她早就心有所屬,本王也不好橫刀奪愛。”
“……是麼?殿下如此優秀,這蝶舞姑娘竟然不會動心,真奇怪。”
“這不足爲奇啊,因爲她喜歡的男子比本王要霸氣的多。本王是個與世無爭的人,但求這一生風平浪靜,東洛國的子民也豐衣足食就夠了。”
“……殿下真是愛民如子啊。”
果然是個淡漠之人,看得真透。
凌洛不得不佩服他的淡泊,這一般的平民百姓都做不到,何況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她忽然間想起了後唐主李煜,也是那麼一個與世無爭的人,只是下場……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同情的瞥了姬長琴一眼。如此一個淡泊名利的人,在這洶涌澎湃的炎煌大陸怕是不太好生存吧?
所謂勝者爲王,他身上連一點煞氣都沒有,真真是叫人擔憂啊。
“不知道這蝶舞姑娘喜歡的是誰啊?連太子殿下都覺得對方霸氣犀利,你心裡難道不堵嗎?”
如果是她,應該也不會如此心平氣和的誇別人比她漂亮比她優秀吧?
“那個男人是七國中最爲神秘冷傲的男人,他叫百里南歌,是冰極宮的宮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