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見,是身體不適,蘇木……你慢點,在寢殿!”不等秋子初的話說完,薔薇已繞過秋月幾人,向府內跑去。
寢殿中熱氣氤氳,沐阿梨整個人除了腦袋以外都浸在浴桶中,枯木神醫趴在一旁的小几上小寐,蘇木則隔一會便將一種藥材丟入浴桶,動作還是一貫的優雅、從容。
推開殿門,看到這情形的薔薇,臉上劫後餘生的歡喜不見了,只餘一抹擔憂,她輕移腳步到了浴桶邊,探手將沐阿梨的手腕從浴桶中捉出,扣在她的脈搏之上,臉上的表情則是愈來愈難看。
她小心翼翼的將沐阿梨的手放回浴桶,望向蘇木,“蘇木師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沐阿梨此刻體內的情形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用命懸一線來形容都不過分。
“她偷偷放血了!”蘇木的聲音之中帶着滿滿的無奈。
“可是,你不是配出迦南凰衣了嗎?你上次不是和我說,有了這個便可以改善她體內的情況嗎?迦南凰衣呢?爲什麼你不給她用?”薔薇壓低了聲音衝蘇木嚷道。
“已經沒有迦南凰衣了!”蘇木的聲音帶着濃濃的疲憊之色,不待薔薇追問,已然解釋道,“蒼朮的毒若想解,也要用到迦南凰衣!所以,迦南凰衣便用來救了金陵的百姓。”
薔薇怔住,這一刻,她忽然明白剛纔秋月她們古怪的神情代表了什麼,迦南凰衣救的又豈止是金陵的百姓,還有她!
“那阿梨怎麼辦?”她聲音顫顫,緊張的望向蘇木,“蘇木師兄,你是最厲害的,不會沒有辦法吧?”
“呵呵!”蘇木露出一抹苦笑,“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不過瀧大人已經去找配置迦南凰衣的原料,我如今能做的,便是在找到這些藥材之前,吊住阿梨的性命!”
薔薇望着氤氳水汽中沐阿梨如雪一般的臉頰,“蘇木師兄,你有幾分把握?”
蘇木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若但凡有一份把握,當初也不會想要犧牲那麼多人的性命來救阿梨,他是大夫,是醫者,若有一分辦法,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那麼多人死去?
只是,那配置迦南凰衣的材料都非易得之物,他也是花費了近一年的時間才湊齊,可他哪有把握就這樣吊住沐阿梨的性命一年?
“阿梨!”薔薇哽咽着望向浴桶的沐阿梨,低聲道,“你不要有事,好不好?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等到瀧哥哥爲你找來配置迦南凰衣的……”
薔薇的話已經說不下去了,正因爲她和蘇木一樣來自藥王谷,所以才更知道這四種材料的艱難,要想得到,必須要靠運氣。
“薔薇!”秋子初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輕輕的將薔薇扶起,在她耳邊低語道,“我們先出去,不要打擾蘇木大夫!”
“蘇木師兄!”薔薇喚了一聲蘇木,無數叮囑的話語又咽了回去,蘇木一直都是在意沐阿梨的,在藥王谷的時候就沒少因爲她欺負沐阿梨而訓斥她,所以,根本就無需她的叮囑,“你自己也要保重!”
蘇木頷首,目光一直沒有從浴桶中的沐阿梨身上移開。
出了寢殿,細碎的陽光鋪撒下來,映照的薔薇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閃閃發亮。
秋子初拿帕子細心爲她拭乾每一條淚痕,“放心!郡主一定不會有事的。”
薔薇搖了搖頭,“你是不知道,阿梨當年被送到藥王谷的時候,蘇木師兄也是這副模樣,不過那個時候他感興趣的是阿梨體內的毒。可如今,蘇木師兄對自己沒有信心。”
“醫者難自醫,自醫說的不單單是自己,更多的時候是自己親近的人。蘇木師兄爲旁人診治療傷的時候向來喜歡一個人,可你看到沒有,這一次,他留下了枯木神醫。”
薔薇淚眼汪汪的望着秋子初,“若阿梨再也醒不來,怎麼辦?”
“不會的!不會的!”除了這蒼白的幾個字,秋子初突然發現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安慰薔薇,只能分散她的注意力道,“瀧大人估計還不知道你回來的消息,你要不要去見見他?”
“瀧哥哥,他還好嗎?”不待秋子初回答,薔薇已然嘆了口氣道,“我也是問的廢話,阿梨都這個樣子了,他又怎麼會好?”
秋子初也沒有再說話,只牽着薔薇的手往百里瀧的書房而去,熾烈的陽光灑在臉上、身上,卻驅不散兩人眉梢眼角掛着的那抹淡淡的擔憂。
“瀧哥哥!我回來了!”薔薇故作歡快的跳進了書房。
正垂眸看着長案上信箋的男子擡眸,原本矜貴、清冷的面龐上此刻竟覆蓋着一層青灰色的死氣,往日裡冷冽的鳳眸也如一潭死水一般,直到看清薔薇,才稍稍起了一絲漣漪,乾澀、沙啞的聲音響起,“回來就好!”
這聲音一聽便是許久都未開口說話了。
“瀧哥哥?”擔憂*了薔薇的眼眸,百里瀧此刻的情形已不是在擔憂沐阿梨,而是下定了與沐阿梨同死的決心。
百里瀧的鳳眸已恢復了死水般的沉寂,“去好好歇着吧!”
說完,他就垂下了眼眸,一副不願再多說的模樣。
秋子初無奈的嘆息一聲,他還以爲薔薇的歸來能讓百里瀧心中升起一絲絲希望,畢竟當初他們也是將金陵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薔薇的下落,她最終卻好端端的、毫髮無傷的回來了。
薔薇已然受不了如此沉寂的百里瀧,想哭,又怕惹得百里瀧愈發的傷心,想開口說幾句俏皮話,可又說不出口。她便撇下秋子初,奪路先出了書房。
聽着身後有腳步走近,薔薇驀然回首,“你看出來沒有?瀧哥哥臉上的是死氣,若是阿梨真有個萬一,他,他怕是……”
秋子初緊緊握住了薔薇的手,心中幽幽嘆息一聲,百里瀧的情況他何嘗看不出?可他如何勸?“沐紫晴死的時候,他的心已然死了,如今再讓他失去一次。即便是他是百里瀧,怕也承受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