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初眉頭蹙起,正要說話,沐阿梨已衝他搖了搖頭。樑蘭芝既然這麼大陣仗來了,今晚不帶走她勢必不肯罷休。再鬧起來,來的可就是御林軍了。
“唉!”秋子初輕嘆了口氣,樑蘭芝的身份在那放着,他們對上的確討不到半分便宜。他壓低了聲音對沐阿梨道,“郡主小心珍重,我會全力製造事端,拖住……”
“不必!”沐阿梨打斷了秋子初的話,“我自有辦法應付。瀧大人回來之前,我們還是需要多多隱忍。”
秋子初頷首,“我會讓宮中我們的人聯繫郡主。”
沐阿梨沒有再說什麼,轉眸望向秋月,示意秋月將手中還拿着的百里瀧的披風爲她披上,這才緩步而去。
進宮後,有些出乎沐阿梨的預料,樑蘭芝並沒有帶她們去見簡世鳴,而是直接將她們丟到了慈寧宮的後殿。派侍衛守着殿門,一連數日,除了一日三餐,不管不問。
“小姐,”秋月被悶的幾乎長了毛,“你說太后她是什麼意思?巴巴的將你逼進宮,就是爲了關起來?”
沐阿梨脣角勾出一抹淺笑,未置可否。如今她比較嗜睡,一天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所以也不覺得如此有什麼不好。只是秋月性子一向活躍,想來是被憋壞了。
她伸手在秋月臉上掐了一把道,“別急,應該是簡世鳴被什麼事情絆住了。再說,這樣不好嗎?”
秋月扁了扁嘴,仔細又想了想,與其讓沐阿梨去面對簡世鳴和樑蘭芝,還不如就這樣被關着,雖然有些悶,但卻也不用提心吊膽。“還是這樣……”
她的話還未說完,殿門便被“吱——”的一聲推開。
一個宮婢站在門口道,“郡主,太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小姐!”秋月的心倏的就緊張起來。
沐阿梨丟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這才轉身向殿門外而去,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躲得掉的。
“太后娘娘只召見郡主一人。”宮婢伸手攔住了要跟出來的秋月和月影。
“你們就在這等我。”沐阿梨回眸制止了秋月與那宮婢爭辯。此次去見樑蘭芝,還不一定是什麼狀況,萬一到時玉石俱焚,她可不想將秋月和月影也牽扯進來。
“小姐!”秋月還想再說什麼,沐阿梨卻已轉身而去。
遠遠的,她便看到立在寢殿門口的一襲月白色錦袍的簡世鳴,心中當下冷笑一聲,她就知道,要見她的不是樑蘭芝。
“見過簡王爺!”沐阿梨低垂着眼眸在簡世鳴的注視中走近,站在白玉臺階下,緩緩衝他福了一福。
“阿梨!這幾日拓跋青出了些事,所以……”簡世鳴向沐阿梨解釋着爲何將她召入宮中,卻又不見她的原因。
“那不知王爺今日請阿梨前來,是有何事要吩咐?”不待簡世鳴的話說完,沐阿梨已然截斷。
簡世鳴狹長的眼眸一暗,沐阿梨的意思他心中明白,她不需要他的解釋。“阿梨,你知道……”
“王爺!”
寢殿中樑蘭芝的聲音打斷了簡世鳴的話,“天氣涼,不如王爺請郡主進來說話?”她倒要看看,在她眼皮子底下,這兩人能玩出什麼花樣?
簡世鳴回首,狹長的眼眸掃了一眼樑蘭芝。樑蘭芝心中一緊,卻依舊咬牙向沐阿梨道,“蘭梨郡主,進來吧!”
沐阿梨清冽的眼眸極快的在這兩人身上流轉一圈,垂下眼簾,遮掩住眼底的譏諷,緩步便往寢殿而去。剛上了一階臺階,便覺有什麼東西落在她的鼻尖。
轉眸才發現,陰沉沉的天空竟開始有細小的雨點滴落,只這愣神的功夫,寢殿一側的芭蕉樹便發出了吧嗒吧嗒的清脆聲響。
雖與那日是不一樣的時節,卻是一樣的雨綿綿。
寢殿中伺候的宮婢、內侍早就被打發了出去,空蕩蕩的飄着檀香的大殿只有沐阿梨和簡世鳴、樑蘭芝三人。
光線有些幽暗,氣氛有些滯澀、凝重。
也不知過了多久,簡世鳴和煦的聲音才響起,“阿梨,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本王爲何讓你進宮吧?”
沐阿梨緩緩點了點頭,擡眸,清冽的眼眸中有些迷茫、有些困惑。她又瞥了眼樑蘭芝才道,“我心中雖猜中幾分,可卻有些不敢相信。”
這淺淺的、悅耳的聲音也帶着些許的迷惑,卻沒有了往日裡的疏離,簡世鳴的心絃顫了一下,眉眼間的笑意已是愈發溫柔,“阿梨,我是真的喜歡你的。真的!”
好似怕沐阿梨不信,簡世鳴還特意強調了一下。
沐阿梨的脣緊緊抿着,清冽眼眸中的困惑卻愈來愈多。
一側,樑蘭芝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一顆心更是仿若放在了油鍋上煎炸一般,寬袖中的手早已收攏成拳。忽然,她脣角一點點勾起,“是啊,郡主,王爺對郡主真可謂情有獨鍾,比起瀧大人絲毫不差。”
簡世鳴狹長的眼眸當即如刀一般從樑蘭芝的臉上刮過,好不容易今日沐阿梨的心緒有些動搖,你若敢壞了本王的好事,後果,你是知道的。
樑蘭芝有些委屈的訕訕垂下眼眸,不敢再肆意出言挑撥。
沐阿梨心頭浮起一抹譏笑,清冽眼眸中的不解卻更甚,“王爺,太后娘娘說的是真的嗎?”
“本王對阿梨的一片真心,可昭日月。”簡世鳴狹長的眼眸牢牢鎖着沐阿梨。心頭卻漸漸浮起一抹疑惑,沐阿梨今日乖巧、順從的有些反常了?是被關的這幾日磨了性子,還是又想耍什麼花招?
心中剛有此念,便見沐阿梨脣角一點點勾起,燦然一笑道,“可惜,我不信!”
就知道她沒有這麼好糊弄,簡世鳴也不惱沐阿梨的無禮,只順着她的話道,“那阿梨要如何肯信本王?”
沐阿梨抿脣略略沉吟了下,眼眸突然亮起,“聽說王爺與太后娘娘感情甚好,”她倏地擡手指向樑蘭芝,“那我要她給我斟茶,王爺可應允?”
“大膽!”樑蘭芝勃然大怒,“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讓哀家給你斟茶,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雖然適才她眼眸低垂,但眼角的餘光卻一直留意着這兩人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耳朵更是仔細傾聽着這兩人說的每一句話,此刻,見沐阿梨突然指向她說要她斟茶,樑蘭芝按捺了半天的火氣當即熊熊燃燒起來。
沐阿梨卻不理會樑蘭芝近乎咆哮的憤怒,只拿一雙帶着淡淡譏諷的眸子望向簡世鳴。看吧?我沒說錯吧?你說的什麼喜歡,都是騙我的。
“去斟茶!”簡世鳴轉眸望向樑蘭芝,平淡無波的開口。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樑蘭芝的眼眸瞬間撐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麼無理的要求,簡世鳴竟然同意了?她身子隱隱顫抖,卻不敢說自己不願,“王爺就不怕郡主只是一句戲言?即便哀家放下身份爲她斟茶,最終也不過換來她對王爺的嗤笑。”
簡世鳴狹長的眼眸深了深,看向沐阿梨道,“阿梨,你是戲言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阿梨雖不是君子,但卻也願效仿君子之行。倘若王爺證明了對阿梨的心意,從今之後,阿梨便是你的人,予取予求!”沐阿梨清冽的眼眸盯着簡世鳴脆聲道。
“沐阿梨,你就不怕瀧大人……”
“瀧大人一去數月,連封書信都沒有給我,”沐阿梨豁然截斷了樑蘭芝的話,“或許,誠如旁人所言,瀧大人喜歡的還是我堂姐,之前的簡王妃。”
樑蘭芝驟然一震,心,忽然有些慌了。她之所以敢明目張膽的將沐阿梨爲簡世鳴帶入宮中,一來是覺得簡世鳴之所以糾纏沐阿梨,是因爲得不到,二來是覺得沐阿梨對百里瀧的感情夠深厚。
這樣,萬一簡世鳴逼迫的狠了,沐阿梨來個玉石俱焚,這事情也算完美了。可沒想到,沐阿梨對百里瀧的感情,也不過如此而已,數月不見,已然有了見異思遷的念頭。
簡世鳴心中一喜,原來沐阿梨態度轉變的原因在這裡,怕是百里瀧離去的這些日子,她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再加上百里瀧自身難保,無暇顧及她,所以,她的心,開始對百里瀧懷疑起來。
“唉!”他幽幽嘆了口氣,“瀧大人對晴兒的感情,本王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否則,本王絕對不會做這種橫刀奪愛之事。”
沐阿梨忍住胃中突然涌起的翻滾之意。這話,簡世鳴也好意思說出口?他怕是一時一刻也沒有打消過對別人橫刀奪愛的念頭吧?“太后娘娘,我渴了!”
樑蘭芝的身子又顫了顫,這是在逼她斟茶吧?她轉眸去望簡世鳴。卻正對上簡世鳴三月春風般的笑容,“芝芝,去給阿梨斟茶。莫不是還要本王教你?”
雖他臉上在笑,聲音也溫柔,但樑蘭芝卻知道,簡世鳴不高興了。非常不高興。
好,不過斟茶而已,就當餵了狗了。
樑蘭芝緩緩轉身從身旁的紅木小几上提起黃底碎花的茶壺斟了一蠱茶,一步、一步端着送到沐阿梨身前,又一字一字從牙縫中擠出,“郡主,請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