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兒!”看着突然間沐琳淚如雨下,沐阿梨的心一揪一揪的疼起。她伸出手臂抱住沐琳,“琳兒,對不起。”
“姐姐!”沐琳抹了把臉上的淚珠,“你說什麼呢?這又不管你的事情,是我自己過不了我自己心裡的這一關。”
“可若不是……”
“姐姐!”沐琳截斷了沐阿梨的話,“如果你當年沒有嫁給簡世鳴,國公府也會有這麼一天。畢竟,父親是他高升路上的絆腳石,所以,你無須自責。”
沐琳明白,就誠如暖香閣是她心中的痛一般,與簡世鳴的過往,也是沐阿梨心中的一根刺,深深埋在心底,猝不及防的就會冒出,扎的人心中一痛。
沐阿梨有瞬間怔然,失笑道,“本來是我要寬慰你,怎麼又讓你寬慰起我來了?過去的事情我們誰也沒有辦法改變,但我們還有將來,不是嗎?所以,琳兒,想想你將來想要的是什麼?不要讓以前的路影響了你的將來。”
“嗯。”沐琳點頭。
“還有,司徒將軍明日一早怕就要離開金陵了。”沐阿梨望向沐琳道。
“爲什麼?”沐琳驚愕的撐大了雙眸,繼而有失落在眼底閃過。
“今日在宮中秋雲舒出言不遜,司徒將軍與他打了起來,陣仗稍稍有些大,瀧大人……”
沐阿梨的話還未說完,沐琳已然轉身向外跑去。
這個傻瓜,自她回了金陵,風言風語,各種議論之聲就從沒有斷過,她壓根就不在意這些的,他爲何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爲此與人動手?
她的名聲,她自己都不在意,他又爲何要替她在意?
寂靜的、清冷的大街上,唯有沐琳急匆匆的腳步聲,驚了夜的安寧,也亂了她自己的心,讓她都沒有察覺身後一個女子的呼喚和追趕的腳步。
終於,到了將軍府門前,沐琳擡手叩門,可手舉起後又僵在半空,最終緩緩垂落。
她最終也沒有叩響將軍府的府門,就好似她所有的力氣都被這一路疾奔耗盡了一般,再也沒有力氣去叩響這府門。
她緩緩轉身,順着高大、厚重的大門滑坐下去,她急急來這裡,是爲了什麼?她怎麼就忽然忘了。
她是想要告訴司徒赫,別再爲她出頭,不值得?
她還是想要來看看司徒赫,是否受傷?沐阿梨說陣仗稍稍有些大,估計是動了真刀*,也不知他又傷了哪裡?
可看了之後又如何?
看了之後她也改變不了曾經的過去,她早已不是之前那個乾乾淨淨的沐琳了。
她原本以爲她離開葉城,便將這段不堪的往事埋葬,可呂子誠那一日,又迫使她將所有埋葬的不堪的回憶又挖了出來,坑髒不堪的擺在她的面前。
那一刻,她才知道,過去,不是說埋葬就能埋葬的,那是一個個烙在你靈魂上的印記,那是一個個埋在你心間最深處的刺,輕輕的觸碰,看不到傷痕,卻可以讓你痛的生不如死。
她知道,這一切,司徒赫不在意,可她在意啊!她不想有一日,有人提及司徒赫的時候會說,他的夫人曾經還淪落風塵,他不想有人提及司徒赫的時候會說,那麼威名赫赫的一個將軍,竟然看上了一個風塵女子……
她將頭埋在雙腿間,痛哭出聲,嗚嗚咽咽,仿若夜的詠歎。
“嗚嗚嗚——”
沐琳仿若要將這段日子的痛苦、無助、掙扎全都化作淚水,從身體中逼出一般,哭的肝腸寸斷。
“琳兒姑娘!”終於一個暖暖的懷抱,一個溫暖的聲音驚醒了沐琳。
她匆忙抹了一把滿面的淚水,擡眸發現卻是喘着氣、一臉憂心的望着她的林詩語,紅紅的眼眸中閃過詫異,“詩語,你怎麼在這裡?”
“我聽說郡主來了,剛準備去見郡主的時候,正巧看到你奪路跑出去,我不放心,便跟了上來。”林詩語低聲道。她沒有說,她其實來的早了一些,正巧聽到沐阿梨說司徒赫明日要離開金陵,正愣神,就見沐琳轉身跑了出來。
她知道沐琳是要來見司徒赫的,鬼使神差的就跟了出來。她不是要與沐琳搶司徒赫,她只是想,遠遠的看他一眼。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也從來不去肖想不屬於她的東西。她知道,有些感情,放到心間便好。
“我、我沒事。”沐琳輕嘆了口氣,她默默回首望了眼身後的府門,心中暗暗道,司徒,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之後,她便扶着林詩語起身,“好了,讓你擔心了,我們回去吧!”
“嗯!”林詩語點頭,扶着沐琳走下府門前的青石臺階,突然頓住腳步,回眸瞥了眼身後的將軍府,“琳兒,你別怪我多嘴,你既然都已經來了,爲什麼不進去?”
“進去,與不進去,又有什麼區別?”沐琳苦笑一聲,扶着林詩語往回走。
回去的路,比她來時長了許多、許多。
“詩語,你覺得司徒怎麼樣?”沐琳涼涼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
林詩語一怔,瞬間有些慌神,“琳兒,你別多想,我,我真的只是擔心你。”
沐琳腳步一頓,認真打量起林詩語的神色來。林詩語的目光有些躲閃,雖然她真的沒有動過與沐琳搶奪司徒赫的念頭,可心中對司徒赫卻是喜歡的,這讓她不能坦然面對沐琳的目光。
就在她無措的想要是否向沐琳道歉時,沐琳卻別開了目光,挽着她繼續往回走,“詩語,有的時候,喜歡一個人,也可以主動一些的。”
林詩語一時不明白沐琳話中的意思,不敢接口。
寂靜的夜色中,便只餘兩人清晰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金陵城中一條偏僻的小路上,三個人影一路仔細辨別着路上的痕跡,一邊彎向更深的幽徑。
“蘇木師兄,快了嗎?”薔薇壓低的聲音之中是隱隱的興奮,袖中的手也因這興奮微微攥成了拳。蒼朮,你等着,本姑娘這次非弄死你不可。
“恩,這邊氣息更重了一些,蒼朮應該就在這附近。”蘇木淺淺的聲音在夜色中流淌。那晚,他在蒼朮身上做了手腳,因爲怕被蒼朮察覺,所以迷蝶的成分下的極輕,根本無法追蹤,直到這場淡淡的秋雨後,空氣潮溼起來,迷蝶的香氣才漸漸有跡可循。
於是,他便叫上枯木和薔薇一起循着痕跡去找。
“這裡!”最終,蘇木在一座破舊的宅子面前停下腳步,透過兩指寬的門縫向裡望了一眼。
裡面是一片黢黑,不見絲毫亮光。
薔薇也湊在門縫中望了眼,“確定是這裡?”不待蘇木回答,她自己已然又道,“差不多,這種又髒又破的院落,一向是蒼朮的最愛,只是不知道他在這地下又挖了幾個洞?”
“一會各自小心!”蘇木叮囑了兩人一舉,揮手間,一片淡淡的花香便透過門縫向院中衝去。
他側耳細聽,並沒有聽到有任何異響。
這才試着推了一下院門。
“嘎吱!”院門沉重的嘆息一聲,竟然就這樣被推開了。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無聲的交匯了一下,各自繃緊了神色。
蘇木走在前面,行走間,便有淡淡花香從他周身溢出,仿若他不是行走在這破舊不堪的院落,而是行走在百花叢中。
“不會蒼朮跑了吧?”一路暢通無阻,薔薇不由蹙起了眉,又扯了扯蘇木的衣袖,“蘇木師兄,你說是不是蒼朮發現你在他身上下了迷蝶?”
“應該不會。這分量我下的極輕,我這個下毒的人都不能察覺,更何況他了?這裡,”說話間,蘇木已然向樹旁的一口枯井走去,“迷蝶的香氣是從井下傳出的。”
“應該有機關!”薔薇打量着石砌的井臺,有些遺憾道,“應該叫上瀧哥哥一起的,他對機關很在行。”
“你們退後,我自有辦法!”說話間,蘇木從袖袋中摸出一包白色的藥粉灑下,片刻之後,井臺四周便被這細細的白色粉末覆蓋。
沒多久,那一層白色的粉末上便有淡淡的瑩綠色的光點出現,而最密集的光點竟然集中在井臺的東側。
“好好找找,入口的機關就應該在這裡。”蘇木仔細的盯着光點聚集的地方,細細摩挲,“找到了!”
他話音落下,隨着“噠”的一聲脆響,石砌的井臺突然縮下去一般,再仔細看去,發現從井沿處向右側是一個斜向下的洞口。
“我先下,薔薇在中間,枯木神醫墊後,如此可好?”蘇木輕聲問道。
見兩人頷首,蘇木才小心翼翼的沿着斜向下的洞口緩緩而下。三人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可一直走到底,又走過一條狹長的甬道,也沒有碰到任何的異常。
“該死,又讓蒼朮跑了。”薔薇紅色的眼眸打量着空蕩蕩的密室憤憤道。
“不應該,”蘇木蹙眉,“如果他走了,迷蝶的香氣不會指引我們來這裡,更何況,我們還沒有找到迷蝶香味的源……”
“砰!砰!”蘇木的話還未說完,便有重物敲擊的聲音響起,在這空蕩蕩的密室中顯得格外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