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如月心下一驚,沐阿梨這哪是不會撫琴,怕是琴藝還不錯吧?她當下手中稍稍用力,人們便峰迴路轉,好似剛纔那秋風只不過是行走于山峰陰影間的瞬間錯覺而已!
沐阿梨也不着急,只輕輕慢慢的撫着琴,就好似那秋風一陣接着一陣,想將漫山遍野的樹葉全部染黃一般。
沐如月的脣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沐阿梨也不過如此而已!
隨着沐如月的琴聲,衆人只覺越來越靠近那巍峨的大山,越來越臨近那泠泠作響的河流。可就在此時,一聲不合時宜的嘈嘈之聲傳來,硬生生將人們從高山流水的美好意境中拉回。
衆人不由向沐阿梨看去,只見她的十指在大弦上飛快的來回撥動,這嘈嘈之音便如一場不合時宜的大雨,讓人心中莫名的煩躁起來。
就在有人按耐不住要發火之際,突然這嘈嘈的聲音低了下去,變成了竊竊的私語。就好似一個人美好的遐想突然被急促的大雨打斷,只能無奈回到房中,屋外的雨聲自然便小了下來。
屋外是磅礴的大雨,屋內卻是清清冷冷,只有一盞搖曳不定的油燈相伴。那巍峨的高山、淙淙的流水,卻只有夢中才能相見。而自己,就這樣被困在這小小的廂房之中,出不了這個門,出不了這片雨。
一股無可奈何的淒涼不自覺的便從心底蔓延而出,繼而如那燎原的野火,將所有的寂寥清冷、哀怨悲慟全部點燃,兩行清淚不知何時已從自己的眼角滑落。
到此,琴聲已停。可卻還有不少的小姐在嚶嚶抽泣,不少的夫人在暗自抹淚,更有那錚錚男兒不知何時紅了眼圈?
簡世鳴的眼眸深了深,看來,他得好好認識認識沐阿梨了!
百里瀧的心中莫名的就泛起了一股酸澀。這孤寂哀痛,正如他的處境,天下之大,可他卻只覺自己就是孤零零的一個!
“好一曲《漢宮秋》!”
他這冰冷的聲音使那些還沉浸在悲苦、哀怨中不能自拔的小姐、夫人清醒過來。她們當即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忙拿帕子輕拭着臉上的淚痕,可望向沐阿梨的眸光,卻再沒有一絲鄙夷,有的,只是敬佩!
沐如月臉上的笑容早已落下,她的《高山流水》竟然成了沐阿梨《漢宮秋》中的陪襯,竟然成就了她的那份孤寂、無可奈何!
該死!是她輕敵了!
“不用老夫多言,琴技比試,六小姐獲勝!”就在此時,太學堂的一位姓章的夫子摸着他頜下的花白鬍子道。
朱玉香和楊嬤嬤的臉色也暗了下來,但實在是這琴藝的優劣太過明顯,她們即便想要爲沐如月辯解幾句也無話可說。
“既如此,那就開始棋的比試吧!”楊嬤嬤開口道。棋一開始,人們或許就忘了這琴的事情了!
“二姐姐!棋,要怎麼比?”沐阿梨依舊脣角含着淺淺笑意的看向沐如月問道。
沐如月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儘管她的畫勝沐阿梨一籌,但琴,沐阿梨卻好似絕對壓倒了她。所以,棋,她不能再出任何差錯!“不如,我們下盲棋如何?而且時間也不早了,咱們下快棋!”
“真的要這樣嗎?”沐阿梨遲疑了一下看向沐如月問道。
“倘若六小姐不會,不如就主動認輸好了!”沐如月身後的知書帶着濃濃的不屑道。
這一次,沐如月沒有出聲訓斥知書的無禮。若能直接嚇退沐阿梨,她也算是挽回了一點面子!
“既然二姐姐想盡快分出勝負,不如我們再加大一點難度啊?”說罷,也不等沐如月回過神來,沐阿梨便看向太學堂的幾位夫子道,“阿梨見過幾位夫子!請問幾位之中誰的棋藝相近?”
“老夫與劉夫子棋藝相近!沐小姐莫不是想與我們切磋?”留着花白鬍子的章夫子開口道。
沐阿梨衝章夫子先福了一禮才道,“還請兩位夫子同時與我和二姐姐對弈!”
沐如月的脣角不由浮出一抹譏諷,還美其名曰加大難度,原來是不敢與她對弈啊?
只是不等她的譏諷擴散,便聽沐阿梨又道,“我與二姐姐相對而立,下盲棋!兩位夫子與我和二姐姐同時對弈。當然,兩位不必下盲棋,我和二姐姐會讓我們自己的婢女替我們移動棋子!”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兩人要同時下兩局盲棋?”章夫子不由變了臉色。這圍棋之中,能下盲棋的本已是鳳毛麟角,敢同時下兩局盲棋,還要下快棋的,他簡直是聞所未聞!
沐阿梨沒有回答章夫子的話,而是轉眸看向沐如月道,“二姐姐以爲如何呢?”
沐如月的臉色早已鐵青一片,她從未嘗試過同時下兩局盲棋,這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這麼簡單,這難度幾乎是翻了一番,沐阿梨真有這種本事嗎?
“哎喲喲!”見沐如月沉吟不語,秋月當即出聲道,“倘若二小姐不會,不如就主動認輸好了?”
這秋月竟是將剛纔知書說沐阿梨的話原話奉回!
沐如月的臉色變了又變,一雙杏眸更是緊緊的盯着沐阿梨那清澈的眼眸,想要看出個端倪!只可惜,她卻什麼也沒看出來!沐阿梨會有這種本事?她不信!不信!一定是沐阿梨故弄玄虛,想要嚇退她!一定是這樣的!
“好!就如你所言!”沐如月咬牙道。倘若沐阿梨能做到,她必定也能做到。
見她們兩人意見一致,旁人也不再說什麼。自有下人擺上棋桌、棋盤,沐阿梨和沐如月相對而立,背對棋桌。至於她們兩人下的棋,自有專門的小廝在一旁的棋盤上覆原出來。
“二姐姐,你先!”沐阿梨沉吟了一下看向沐如月道。
事關榮辱,沐如月這次沒有再假惺惺的推辭,當即開口道,“我下東五南五路,劉夫子,你這邊,我下東三南七路!”
她話音剛落,挑釁的目光便望向沐阿梨。
“二姐姐,我應東五南十二路!章夫子,你這邊,我下西三南三路!”沐阿梨當即道。
圍觀的衆小姐、公子只聽兩人不停的從口中報出棋子的落點,他們都不能在腦中將棋局成形,可偏偏這兩人還同時下了兩局棋。也許正因爲不懂,所以這些人看向沐阿梨和沐如月的目光漸漸都欽佩起來。
“我應東三南九路!”沐如月額頭已有密密汗珠沁出。
“二姐姐!”沐阿梨清洌洌的聲音讓沐如月更是冷汗淋淋,“東三南九路上有子,是你在第十三手時,應我東二南七路時擺上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