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葉清落跪坐牀頭,手指顫抖的曲起,似是無法從方纔冷幽月所說的一切中回過神。
歐陽宇殤站在她的旁邊,淡漠如水的冷眸,隱隱寒芒掠過,眉梢緊皺。
擡起手,想要安慰,可卻無從開口。
放下手,看到她那般怔然無神,又心生疼惜。
“歐陽宇殤,她說的……都是真的嗎?”葉清落仰起頭,那雙無神雙眸,沒有絲毫漣漪。
千年預言,巫族祖先……
她會是巫族祖先的轉世?
她存在這世上的目的,便是阻止兩百年後的那個預言?
而她的存在,也能讓三個大陸統一,得她者,便能得這天下嗎?
不……不會的。
冷幽月的話不能相信。
君墨白接近她,跟她在一起根本不是因爲這個預言,不是因爲她能得天下。
而是……而是……
葉清落的眼睫陡然一顫,一滴滴晶瑩,循着眼角滑落。
她軟倒在牀上,忽然失聲輕笑。
是啊……因爲什麼呢?
因爲相信君墨白,她從未問過這個問題。
君墨白也從未主動提及過。
她相信君墨白的愛,所以從未去想。
所以……是因爲什麼呢?
腦海裡,忽然迴響彼時初遇君墨白時的場景。
那時的她,終於登上日瀾尊者之位,歡喜的想和日蒼冥分享自己喜悅,卻在那時,遇見了君墨白。
他當着衆人的面,將自己慘虐在地。
她還記得,彼時的君墨白還俯身,在她身上摸索着什麼,最後目光落在竹清鐲上,便翩然離開。
而後幾次……見到君墨白,都免不了跟他打上一架,而君墨白明明有殺她的機會,卻一次又一次的收手。
這就好像……是想從她身上確認什麼。
再想起今生,她剛剛重生過來,便遇見君墨白抓走她,問起她,爲何僞裝成廢物。
是啊,他早已從國師嘴裡得知,她葉清落是巫族祖先,是擁有凝力根骨的天生凝力者。
所以在察覺她是廢物後,選擇留下來觀察她。
所以在察覺到她有凝力後,便一直留下來。
所謂的愛情,究竟是他真心實意,還是愛情的陷阱?
腦子好亂……亂到她根本猜不透,想不透。
她驀地覺得,渾身冰冷,冰冷的毫無任何感覺。
兩隻寬厚的手掌,抱住了葉清落的頭。
男人沉冷淡漠的聲音,透着一絲暖意:“你若不信,便當是假的,不要露出這樣的神情,我不喜歡。”
葉清落卻忽而反握上他的手,驀然擡起頭,一瞬不瞬的看着歐陽宇殤:“我要回去,放我回去。”
“你……”
葉清落手驟然握緊,臉上的神情,是與往日不復相同的堅定。
“我要回去,問清楚!”
對,她不能隨意猜測君墨白對她的感情。
若不能從君墨白嘴裡親耳聽到他的答案,她無法死心。
歐陽宇殤沉默了許久,沒有迴應。
四目相對,他從她的眼中,能看出那道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堅定。
五指,漸漸地曲起,收緊。
那張淡漠無痕的面容,有些些許的動容。
歐陽宇殤薄脣微抿,緩緩鬆開了她的手,背過身子:“好,我放你回去。”
他心知,若不得到她想要的答案,這個女子,永遠不可能全心全意屬於他。
除非……
他再逆天改命,製造第三個命盤。
可是……他若繼續製造第三個命盤,只怕自己……
歐陽宇殤深吸一口氣,清幽的視線,冷漠的定在葉清落的身上:“但是,你必須答應我,確定好答案之後,回到我身邊。”
葉清落沉默。
半晌,才緩緩開口:“對不起,即便知道一切都是騙局,我依舊……無法拿回自己的心了。”
這種愛,與對日蒼冥的感情完全不一樣。
得知日蒼冥的背叛,她所想的,是殺了日蒼冥,殺了葉清藍,爲自己報仇,爲父母報仇。
可對於君墨白。
即便一切真如冷幽月所言,她依舊無法恨君墨白。
這或許……其實就是愛與不愛的差別。
“葉清落,你就非得……不給我半點機會?”歐陽宇殤負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
“對不起,即便我真的是巫族祖先,那也是八百年前的我。現在的我,是葉清落,並非任何人。”葉清落清冽雙眸,直勾勾的凝着歐陽宇殤的眼睛,微勾脣角,眸色坦然。
她是葉清落,不是任何人。
千年預言,千年巫族祖先,那都與她沒有關係。
今生之事,她只想好好過今生。
“我會送你離開冥島,送你回到……日瀾大陸。”歐陽宇殤沉下臉色,拂袖大步離開。
葉清落雙手撐在牀上,五指緊緊的抓着被褥,呼吸極輕極輕的淺淺呼吸着。
眼角,幾滴淚水,循着臉頰滑落而下。
她該相信君墨白。
必須相信君墨白。
不要胡思亂想……馬上就能見到他,親口問他,索要一個答案。
大殿內,女子心亂如麻。
大殿外,男人背靠柱子,擡眸望着天邊,面色冷漠,身形……孤寂而令人心疼。
柱子另一頭,冷幽月凝着心愛男人那張痛苦的臉,心絞痛着。
伸手撫着胸口,不禁失笑。
誰說這個男人冷漠無情了?
他不是不暖,只是他想暖的對象,不是她而已。
爲了葉清落,歐陽宇殤能犧牲自己,只是爲了守住八百年前的一絲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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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葉清落,他的聲音,他的臉色,竟能那般溫柔,那般柔情。
倘若歐陽宇殤能用這種態度,對她,只要一秒就好,她都覺得死而無憾了。
她愛歐陽宇殤,愛到卑微。
就如歐陽宇殤愛着葉清落,愛到執念,願意放棄一切原則。
“幽月,過來。”
忽然,男人沉冷的聲音,隨風飄入耳裡。
冷幽月嬌軀一顫,抹去面頰上還沾染的鮮血,穩住心口,因歐陽宇殤一掌擊下時的痛,走了出來。
她靠近,剛要開口。
一隻手,伸到她的面前,男人掌心裡,一顆棕色的藥丸,躺在她手心裡。
“歐陽宇殤……”冷幽月抿脣,揪着心口,絞痛的感覺,令她窒息,“不要這麼殘忍的對我……”
在重傷她之後,又給予她溫暖。
這對她而言,是最深的折磨啊。
既然不愛她,就不要給她希望好嗎!
否則她會……再一次犯賤啊!
那顆藥丸,直接沒入了冷幽月的嘴裡,入口即化。
男人的長臂,已經緊攬上了冷幽月的肩膀,冷漠的聲音,卻又透着痛苦:“我所做的……究竟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