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辰醉動作一頓,擡起頭來看着他,眸子十分平和:“萬邪之首隻是世人的誤傳,你心性如何我很清楚,如果能有你這樣的哥哥我求之不得。只是這種事畢竟非同小可,若要我相信你說的都是事實,總該拿出些令人信服的證據。”
瀟晚笛眼中頓時浮現出明顯的欣喜,跟着鄭重其事地點頭:“這你放心,我當然知道。所以我問你,你是不是有半塊通體雪白的玉佩,上面刻着一個安字?”
東陵辰醉目光一凝,早已伸手自懷中取出半塊玉佩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這個嗎?這是母妃留給我的,我已經隨身佩戴了十幾年,怎麼了?”
瀟晚笛嘆了口氣:“不怎麼,只不過是因爲,我也有這樣的半塊玉佩。”
說着他同樣從懷中取出半塊玉佩放在了桌子上,與方纔的半塊擺在了一起。下一刻,東陵辰醉便略有些驚異地發現那兩塊玉佩居然合成了完整的一塊,平安二字立刻呈現在了眼前,他不由失聲驚呼:“這是?”
“這是瀟家的家傳之物。”瀟晚笛回答,“當年父親與孃親,我是說錦妃成親之後,便將這玉佩送給她作爲定情信物。後來因爲一些變故,錦妃必須離開,父親便將這一配一分爲二,一半留給了我,一半讓錦妃帶走了。”
僅僅是憑藉這兩塊玉佩,東陵辰醉便幾乎可以認定面前這個人的確是他的親哥哥!當年他發現玉佩只有半塊,曾經不止一次問過錦妃另外的半塊在哪裡,然而每當他問及此事,錦妃卻只是流着淚搖頭,一個字都不肯多說,原來這其中還牽扯着一段骨肉分離的人間悲劇嗎?
“這些事母妃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儘管臉色依然蒼白,東陵辰醉卻漸漸鎮定下來,“一直以來我都跟大多數世人一樣,認爲母妃和父皇兩情相悅,只羨鴛鴦不羨仙。可是母妃既然已經嫁過人,還有了孩子,早已並非清白之身,她又怎麼可能進入皇宮?就算順利進了宮,難道父皇就毫無所覺嗎?”
明白他的意思,瀟晚笛又是一聲苦笑:“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覺得錦妃與我父親之間是一段孽緣,其實她與皇上之間又何嘗不是孽緣了……”
自從錦妃順利生下孩子之後,瀟墨軒自是興奮萬分,越發將母子二人當做了他的心頭肉,掌中寶,而在他的疼愛之下,錦妃更是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這一生必定會永遠如此幸福美滿地過下去。
然而事實證明,這一切都不過是他們美好的幻想罷了。
自從一怒之下將女兒趕出家門,錦妃的父母已經對她死了心,只當從來沒有生過這個女兒。誰知就在幾年之後,麻煩卻找上了門。
那一年,當今天子東陵清仁舉行秀女大選,以充實後宮,命各地官員廣選美女,將畫像送入宮中以供御覽。錦妃原本就是遠近聞名的大美女,自然首當其衝。
如前所說,錦妃就是有那麼一種令人瘋狂
的魅力,所以東陵清仁第一眼看到她的畫像便如癡如醉,命當地官員立即將她送入宮中,不得有誤。
窮鄉僻壤一個教書先生的女兒居然被當今天子看中,這該是多大的榮寵,所以當地官員敲鑼打鼓將這個好消息送到了玉家。然而聽到這個消息,錦妃的父母卻如雷轟頂,半晌回不過神來!
爲了不被世人鄙夷嘲笑,他們一直都假稱錦妃是被風雲異人看中帶走了,可是如今皇上聖旨已下,倘若不把錦妃送到宮中就是抗旨不遵,這條命便休想保住。否則便只能說出實情,告訴衆人錦妃已經嫁給了臭名昭著的黯夜城主。
但對錦妃的父母而言,要想當着衆人的面承認他們有那樣一個女婿,實在比死還難受,所以再三猶豫之後,他們便含含糊糊地說,錦妃與那位風塵異人在朝夕相處的過程中彼此吸引,已經結爲夫妻,雲遊天下去了,所以無法入宮伺候皇上,請皇上恕罪。
當地官員無奈,只得將這個消息輾轉告訴了東陵清仁。本以爲皇上得知錦妃已經嫁人之後會就此打消讓她入宮的念頭,誰知不久之後,帝王的旨意便再度傳到了玉家,皇上心意已決,無論如何錦妃必須入宮爲妃!若是嫁了人,便讓夫家賜她一紙休書,就算出家爲尼了,也必須蓄髮還俗!若再抗旨不尊,小心株連九族!
聽到這個消息,錦妃的父母險些當場昏死過去,但卻知道事情已經不可改變,便立刻偷偷派人傳信給錦妃,將事情經過詳細地敘說了一番。
這個消息對錦妃而言更無異於晴天霹靂,此時的她正處在人生最幸福的時候,怎麼捨得就此離開?
但她若執意留在黯夜之城,父母兄弟及所有的親人都將因她而一命嗚呼,她又於心何忍?到時候就算她真的能與心愛之人一生廝守,甚至將來兒孫滿堂,她又怎能心安理得?因爲她的幸福是用所有親人的鮮血換來的!
所以經過三天三夜的痛苦掙扎,錦妃最終還是決定以自己的痛苦換取所有親人的平安。但是瀟墨軒堅決不同意,作爲一個男人,居然連自己的妻子都無法保全,對他而言豈不是更比死還難受?
所以他立刻作出決定,要將錦妃所有的親人都接到黯夜之城,將他們保護起來,如此瀟墨軒便沒有可以要挾錦妃的籌碼了。
這原本算得上是一個釜底抽薪的好辦法,但在實施過程中卻遇到了他從來不曾想到過的困難。首先錦妃的父母就激烈反對,說他們寧肯死也不會跟臭名昭著的黯夜之城攪和在一起,還說錦妃如果可以做到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被皇上處死而心安理得,那她儘管待在黯夜之城,不必回來了。
見他們如此固執,瀟墨軒自然十分無奈,只得暫時返回,看看是否還有更好的辦法。誰知不等他把更好的辦法想出來,便有人把他的計劃秘密通知了官府,官府也覺此事非同小可,便快馬加鞭將消息送到了帝王面前。
帝王的權威自然不容挑釁,何況當時東陵清仁已經瘋狂地迷戀上了錦妃,便一聲冷笑派人傳話,說錦妃若不在規定的時間內進宮,那麼不只是她的親人,就連當地的所有官員都會嚴懲不貸!
到了這一步,錦妃知道她這次恐怕真的是在劫難逃了,所以再次決定依言入宮。瀟墨軒仍然不肯答應,咬牙說寧肯清傾整個黯夜之城之力與流雲帝國相對抗,也絕不會將自己的妻子拱手送人!
這一點錦妃當然更不會答應,若是爲了她一人導致生靈塗炭,血流成河,她更成了千古罪人。然而瀟墨軒卻完全聽不進去,甚至已經開始召集人馬,準備殺入皇宮。
錦妃自是堅決不肯答應,寧願犧牲自己換取衆人的平安。兩下里說到僵處,她乾脆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說瀟墨軒如果堅持殺入皇宮,她便自裁以謝!瀟墨軒無奈,只得放棄了原先的計劃。
總之箇中詳情不必細說,經過一番生離死別,錦妃終究還是強忍痛苦離開了黯夜之城。臨走之前,瀟墨軒將家傳的玉佩一分爲二,一份留給年幼的瀟晚笛,一份交給了錦妃,以圖來日。
瀟墨軒之所以還對來日抱着一絲希望,是因爲錦妃臨走之前對他說,入宮之後她會盡力勸說東陵清仁不要棒打鴛鴦,不要讓丈夫失去了妻子,更不要讓孩子失去了母親,放她回來與家人團聚。東陵清仁一向是個頗得民心的明君,說不定會改變主意的。就是抱着這絲希望,瀟墨軒才勉強同意錦妃入宮走一趟。
只可惜,這一點更是他們的一廂情願。東陵清仁一看到比畫像上更魅力四射的錦妃,當場便如癡如醉,二話不說下了一道聖旨封她爲貴妃,當晚便點名要她侍寢!
這對錦妃而言,簡直就像噩夢一般,她所有的求饒甚至完全沒有出口的機會!若不是記掛着年幼的兒子,她簡直恨不得一死了之,免得一身侍二夫,污了清白之身!
不等夜色完全降臨,東陵清仁便迫不及待地趕了過來,拉着錦妃就要求歡。錦妃立刻撲通跪倒,痛哭哀求。只可惜無論她如何涕淚交流,東陵清仁始終不肯改變主意。絕望之下,她終於一頭往桌角撞去,一了百了!
幸虧東陵清仁反應夠快,千鈞一髮之際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角,才險險將她的命搶了回來,但她的額角卻已是鮮血長流。見她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東陵清仁又是吃驚又是惱怒,當場留下重話,說她如果真的死了,便讓她的父母親人爲她陪葬!眼見求死也已不成,錦妃痛苦萬分,當場昏厥……
接下來一段時間,錦妃整日渾渾噩噩,彷彿一具會呼吸的屍體,完全不知今夕何夕,春秋冬夏。本以爲此番東陵清仁又會勃然大怒,繼續用她的親人爲要挾,誰知他卻一反常態,對錦妃萬分溫柔體貼,每日變着花樣地哄她開心,將所有能夠蒐羅到的好東西全都送到她的面前,只求能博佳人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