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旗袍式長裙,叉一直開到大腿根,濃豔的煙燻妝,更多的讓人像鬼而不像人,她的手裡還拿着一根菸……
這哪還是初夏認識的寧冉?
寧冉卻顯得十分淡然,對着屋裡的其他人使了個眼色,“你們出去吧,這是我姐妹。”
剛纔勸初夏的那個女人走了過來,寧冉看向她,“蘭姐,今晚我就不*了。”
叫作蘭姐的女人遲疑了一下,又看了眼初夏,然後輕輕的點了下頭,帶着其他幾個人離開。
初夏的眼淚落了下來,寧冉摟住她,把她按到沙發上,自己也坐了下來,第一時間把煙給掐了,她應該是顧忌初夏還懷着孩子。
“沒什麼可哭的,”寧冉勸她。
可她越這樣說,初夏的眼淚掉的越兇,在瘋找了她一個下午,在沒見到她之前,初夏有好多話要問,可現在真的見到了,而寧冉就是自己想像中的樣子,初夏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喉嚨,如被一隻巨手給扼住,連呼吸都是疼的。
“果然孕婦就多愁善感,”寧冉一邊打趣初夏,一邊摟過她,扯了幾張紙巾,幫她擦臉上的淚。
寧冉越是表現的這麼雲淡風輕,初夏的心越難受,她一把掐住寧冉的手,狠狠的掐住,寧冉感覺到了她的那股怒力,雖然疼卻也沒有作聲。
一時間,房間內靜的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還有眼神交戈的聲響。
“爲什麼?”許久,初夏終於發出了虛弱的聲音,她的手也鬆開了寧冉的,只見她白皙的手指上已經被自己掐出了血痕。
寧冉拿過手在嘴邊吹了吹,那塗抹的豔麗的紅脣讓人想到了恐怖片裡,剛喝過人血的女鬼。
“死妮子,你把我的手掐壞了,這會影響我做生意的,”寧冉笑着,而她笑的多燦爛,初夏的心就有多疼。
生意?
那她是什麼?賣的商品嗎?
這種污穢的詞,初夏不能接受加諸在自己認識這麼多年,陽光純潔的姐妹身上,可是寧冉從頭到腳的風塵氣息,讓初夏無法辯駁。
而寧冉笑着笑着便笑不出來,她攬過初夏,聲音低微,“你不該來這裡。”
“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初夏想不通,寧冉爲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可是剛問完,初夏便又追問,“是雷洛城對不對?是他逼你的?”
除了這個,初夏想不出能讓寧冉來這裡的原因!
“我去找路東驍,我……”初夏激動的拽住寧冉,似乎就想往外走。
寧冉掙開初夏,“如果我不自願,沒誰逼得了我。”
初夏一僵,就聽到寧冉又說道,“以後不要用我的事煩你家路先生,我欠他一節手指,這個債我這輩子都不知道怎麼還了。”
“我替你還,我做牛做馬,我來還這份情,小冉跟我離開這裡!”初夏低微的聲音裡全是哽咽。
寧冉搖頭,“初夏,我是自願在這裡的,你聽不懂嗎?與任何人無關!”
初夏看着她,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姐妹,看着那麼討厭風塵之氣的人,現在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她是心疼又心痛,“自願?你自願在這裡,是因爲什麼?錢嗎?”
寧志國賭錢,寧冉會被雷洛城欺負,也就是因爲這個,所以初夏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這個。
寧冉沉默!
“好,你缺錢我給你,”初夏說着,伸手拿過包,往沙發一抖,全是一摞一摞鈔票。
初夏來這裡帶着錢,就是因爲她擔心寧冉是窮極生瘋了,纔會做出這麼不理智的事來,所以她帶着這麼一包錢來。
紅色的鈔票刺痛寧冉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這些日子她在這個醉生夢死的銷金窟裡,見識了太多的痛苦,而這些痛苦的源泉就是這萬惡的錢。
因爲經常有男人把錢塞到褲襠,讓女人自己去用舌尖一張張的舔。還有幾個姐妹,爲了能多賺點錢,就跟着男人*,每次回來都是傷痕累累,大腿上,胸口上被菸頭燙傷,這早已不足爲奇,更變態的是那些男人幾個人一起玩,甚至還有用東西來做的。
前不久,就有一個姐妹被塞了乒乓球,最後做了手術才取出來,這些血淋淋的,慘無人寰的事,寧冉看的太多,也太讓她心痛。
還有她自己,如果當初不是因爲寧志國欠了雷洛城的錢,她也不會被雷洛城糟蹋,就連初夏也是一樣,她也是因爲錢,而跟了路東驍。
可如今,她竟拿着這些錢來,明知道初夏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救自己出火坑,可是寧冉還是控制不住的暴發了——
“路少夫人,果然不一般,出手好大方啊,可是你的這些錢,也是用自己換來的,只不過你比我們在這裡高級一點,你只陪路東驍一個人睡罷了。”
寧冉如同利刃的話,猶如一棍夯在了初夏的頭上,她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
“你現在是有錢,就算你能救我一個出了火坑,那你能救得了其他的姐妹嗎?”說着,寧冉隨手指向了隔壁,“我告訴你,隔壁的屋裡現在一個姐妹正被三個男人做,你去救啊!”
初夏踉蹌了一下,跌坐在沙發上,寧冉看着她的臉色越來越白,憤怒的情緒清醒,她將手裡的錢扔掉,拿起桌上的酒,仰起脖子往嘴裡灌。
“初夏,不要再天真了,現在我們該清醒了!”寧冉喝了半瓶酒,整個人倒在沙發上。
“初夏,我不信命,以前不信,現在也不信,我只信只要自己夠努力,就一定能改變命運,我在這裡一晚賺的錢,是以前我們在外面給別人刷盤子端碗一個月賺的,人一輩子就是兩萬多天,去了生下來要長大,再去掉老了要死去的時光,我們能把握的也就是一萬天左右,憑什麼我們一天放着一萬不賺,而去賺一百呢?”
“我現在想開了,用有限的青春賺儘可能多的錢,這樣到老了,我纔有資本去揮霍。”
寧冉說的那麼豁朗,像是看破了紅塵,又看穿了世事,可初夏仍不相信這是真實的她。
“凌蕭呢?”初夏聲音僵硬的問,她那麼愛他,就算爲了他,她也不該走這條路。
“不要跟我提他,不要跟我提,”寧冉說到這裡,嗚的哭了,她把臉埋在掌心裡,哭出聲來。
初夏呆滯的看着她哭,再也說不出一個安慰的字來,寧冉說的沒錯,她的高級只是因爲只陪路東驍一個人睡。
她也是一個小姐,只不過她的客人,只是一個人罷了!
寧冉哭了一會,便不再哭,只是她的妝花了,花的讓她去鬼根本不用化妝,她看着初夏,然後擡手摸了把初夏的臉,“剛纔我的話重了。”
初夏搖頭,寧冉又說,“夏夏,路東驍是個好男人,你要好好的抓牢他,雖然你不一定是他心中的那個人,可是他能給予你想的一切,更何況你還有了他的孩子。”
是的,孩子!
如果沒有孩子,初夏知道就算她那次跳下去,路東驍也不會答應她的要求。
她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可是她又很糊塗,又很貪心。
初夏陷入了沉默裡,與之前一樣的沉默,她覺得自己又失語了,什麼也說不出。
寧冉看着她這樣,以爲是自己剛纔的話傷到了她,“你別這樣,你要是這樣,我會一夜睡不着覺的。”
初夏很努力的想擠給她一個笑臉,可是她擠不出來,寧冉把兩人的頭貼在一起,“夏夏,真的不用爲我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說完,她頭一轉,貼近初夏的耳邊,“夏夏,我在這裡只陪酒陪笑,不*不賣身。”
初夏不知這話是寧冉故意安慰她的,還是真的如此,但她寧願相信是真的。
她的寧冉,就算在那種地方,也是乾淨高潔的,一定是。
寧冉把她送回了家,便又離開了,初夏把自己關進了屋裡,那一刻,她忽的發覺自己很喜歡黑暗,好像這種黑能安撫她所有的不安和恐懼。
路東驍回來的時候,在黑暗的角落裡找到了初夏,他一臉的不高興,“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坐在地板上嗎?”
初夏看着他,“寧冉的事,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雖然路東驍現在與雷洛城鬧翻,可他們畢竟是一個圈子的人,寧冉現在都成了璀璨人生的頭牌,她不相信,路東驍會不知道,可是他從來沒有跟她提過一個字。
路東驍的不悅加重,出口的話也十分的薄涼,他說,“我沒有那麼多無聊的時間,關注與我無關的人,尤其是女人。”
可是,他曾經爲了寧冉剁了一根手指!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初夏忽的一怔,緊接着反應過來,並不是這樣的。
路東驍的那根手指其實並不是爲了寧冉而失,也不是爲了她初夏而剁,那是他和雷家的糾紛,他拒了雷佳音的婚事,他留下手指是給雷佳音的交待。
寧冉心心念念欠着的債,原來不過是一場自作多情!
這一刻,沒人知道初夏心頭最後一絲火光,倏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