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爲了離開他,她不惜殺了孩子,不惜自毀名譽。
宋安安側開視線,清淡的開口,“戰硯承,你不用這麼憤怒,這個骨肉是從我的身體裡拿走的,我比你痛一萬倍。”
“孩子是我殺的,我沒有做母親的資格,所以以後,我都不會再懷孕,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他幾乎要被緊攥的心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宋安安……”
“我不是爲了千素素拿掉孩子的,她不夠格,”她靜靜的道,“我知道這件事是你媽和她的主意,當然,你媽她也不夠格。”
戰硯承閉着眼睛,愈發失控的手幾乎要捏碎她手臂上的骨頭,他低頭,一字一頓的道,“就是爲了報復我,讓我的孩子給你哥償命。”
宋安安想也不想的吐出五個字,“你也不夠格。”
戰硯承眸色極深,翻滾着巨大的黑色暗涌。
她沒有血色的臉龐露出淡淡的笑意,“我不是一個特別有血性的人,平心而論,除去你是我丈夫這一點,你殺了我哥,實在不算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畢竟大家說得對,你是兵他是賊,我沒有道理找你無理取鬧的恨不得讓你去死。”
戰硯承不自覺的握住她的肩膀,“我沒有想過要殺他……”
“我現在不想報仇,也不想折磨任何人,戰硯承,我只想求一個了斷,只要我們以後沒有任何關係,橋歸橋,路歸路。”
他的眼中開始逐漸明白過來,“你拿掉那個孩子,是爲了斬斷我們之間最後的關係,因爲你怕你會爲了這個孩子心軟……”
是這樣的,宋安安這樣的人,她不可能爲了不關緊要的人和理由做出這麼狠心傷人傷己的事情。
宋安安沒有否認,笑意寡淡,“所以我說我沒有血性啊,沒有血性的人會懶得記仇,若非深仇大恨的事情,我不會一直掛在心頭,所以你以前怎麼傷害我,你都有辦法讓我心軟,如果不是因爲這樣,那次在法院我就該讓我哥哥送我離開,那麼這些都不會發生了。”
所以她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了斷。
“宋安安,”男人捏着她肩膀上的骨頭,宋安安明明覺得自己痛到極致,卻又沒有感覺,眼睛充血的猩紅色,“你好,你比我狠。”
能做到這一步,能對自己狠到這一步,她比他狠。
同樣的事情,她能做得比她狠得太多。
“是,我比你狠,”宋安安淡漠的看他,“我不想像你對我一樣,在仇恨中對你念念不忘十多年,那樣太累了,所以我這麼做了。”
他們之間,到此爲止,真的足夠了。
她臉龐靜靜的,“所以戰硯承,我們好聚好散,離婚吧,結束這個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婚姻。”她勾脣,無謂的自嘲,“其實早該結束了,是麼?”
她爲了愛這樣一個男人,付出的代價已經夠了。
十三年的青春與全心全意的愛戀,一段失敗的婚姻,她唯一的親人,她唯一的孩子。
她不想知道他在她哥哥的事情中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她也不想知道千素素和葉秋從中作梗佔據了多少因素,她現在只求一個句號。
“呵,結束,”戰硯承咀嚼着這兩個字,喉間溢出低笑,俊美的臉龐因爲極致的憤怒極盡猙獰,“宋安安,從我們結婚開始,我就告訴過你,到最後,後悔的那個人一定是你,果然是你麼。”
他的手指往上,扣着她的下巴,脣靠在她的耳邊一字一頓的道,“你想結婚的時候就逼我結婚,你想離婚了就什麼髒水什麼狠毒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宋安安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就只愛你一個人,不管是曾經還是以後,所以你想走,除非我死了。”
他站直了身體,修長挺拔的身形背光而立,俊美的容顏已經恢復了平靜,“等你出院了我們搬出戰家,你不喜歡的話,我們也可以離開Z國,去哪裡都可以。”
“孩子你不願意生了,我們就不生了,反正我也不是那麼喜歡孩子,但是,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
他用了陳述句這種最篤定的語氣。
宋安安幽幽的笑着,聲音低得幾乎低喃,“艷照門的事情你也不在乎麼?戰少,你身居高位,一輩子扣着這麼一頂綠帽子,不甩了我,你以後怎麼見人啊?”
就算他封殺了所有的媒體,因爲照片上的男主角是安白,如今整個Z國,乃至國外的媒體,有誰沒有見過媒體聽到那幾張照片的存在?
戰硯承面無表情,“我會讓敢說這些東西的人消失。”
他腳步往外走,他甚至忘了這個點她還沒有吃晚餐,帶來的那一盆雛菊也被他砸碎了。
他不會跟宋安安離婚,也不會因爲她折騰出來的這些事情而對她怎麼樣,以後該怎麼寵繼續怎麼寵,該愛的他也沒有辦法不愛。
只是現在,他要靜一靜,心上的痛楚傳染到神經,他現在整個神經系統都在隱隱作痛。
“有件事一直忘記跟你說了,”輕飄飄的事情從後面傳來,宋安安不怎麼在意一般的隨口道,“你妹妹不是我燒死的。”tqR1
站在門口的男人止住了腳步。
她看到他高大的身軀重重的一震。
她話裡自嘲的意味極其的濃厚,“原本想把這兩件事情一起告訴你,作爲我們重修於好的禮物,只不過你先在此之前給我了一個天大的禮物,所以一直忘記跟你說了。”
她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淡淡的笑,“當初我確實是有那麼一股想殺了宋意如她媽媽的恨意,也確實一個人拿了打火機去點火了,不過燒了那麼幾根草火就滅了,後來我還把打火機掉水裡了想再點也沒有點燃,所以你妹妹死的那場大火,跟我沒有關係。”
她說得輕描淡寫,好似這已經是昨日黃花並不重要的事情,而她不過是突然想起來,隨口一提。
而聽在戰硯承的耳裡,卻是被扔了一顆炸彈。
“在我去醫院檢查出身孕的時候,我就去找心理醫生幫我把當年催眠忘記的記憶找回來了,火勢與我無關。”
他妹妹不是她害死的。
最開始,他的腦海中就只有這樣的淡淡的一個念頭,彷彿有一個聲音輕聲在他的耳邊說這一句話,隨即,這個聲音越來越大,像是有無數人在說話,嘈雜的聲音淹沒所有的感官。
所以,他爲了這樣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把他原本應該愛着的女孩放逐在自己的世界外那麼多年,直至現在,已經在最邊緣的地帶搖搖欲墜。
呵,低低的自嘲的聲音笑聲在心底響起,如一滴墨迅速的染黑一碗清水。
輪椅移動的聲音戛然的止在病房的門口。
葉秋此時的模樣,宋安安無法找出準確的形容詞形容,說實話,她現在也沒有這個興致了。
葉秋的手落在自己的膝蓋上,眼睛直直的看着輕描淡寫的宋安安,聲音輕的不可思議,“你剛纔說什麼?”
宋安安歪着頭,“這麼意外做什麼?七歲的小屁孩能燃上那麼一大場火,戰夫人當年都沒覺得意外,如今應該更加不用意外吧。”
那年她哥哥和戰硯承一樣,只有十一歲,宋家的人又不管她,她哥哥雖然早熟,但是除了那麼大的事情,除了把事情壓下去,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讓她忘記那場夢魘。
事實上,她之所以會不記得着火的過程,那是因爲催眠師把她媽媽自殺的事情從她的腦海中淡化了,所以連着相關的事情,她也忘記了。
葉秋用力的抓着自己膝蓋上的薄毯,“你是在騙硯承,你是想讓他後悔,所以纔會這麼說。”
宋安安聞言就笑了,她眯着眼睛,“事到如今,你們還有這個價值讓我騙麼?”
…………
鋪天蓋地的新聞在熱鬧了短短几個小時之後,又以極快的速度冷卻,電視新聞網絡上很快找不到半點相關的消息,就連已經發行的報紙都被收購回去。
如此雷厲風行的手段,除了最新上位的戰家大少,京城都找不出還有其他人有這樣的身份和魄力了。
艷照門的風聲還沒有完全被壓下去,京城右影首領被告的新聞以同樣的速度席捲各大頭版頭條。
尤其原告和被告的身份同樣都撩撥着大衆那根蠢蠢欲動的神經,雖然比不上艷照門那麼轟動,但同樣傳遍整個Z國。
秦軒在開庭前打電話給戰硯承,冷笑連連,“自己被女人在背後捅了一刀,然後用我的事給你被戴了綠帽子來轉移視線,戰硯承,這種事也只有你做得出來。”
戰硯承知道秦軒打電話來的目的不是這麼簡單,他只說了一句,冷漠裡多了幾分魔魅般的低笑,“被自己的女人捅上一刀的確難受得很,總得有人比我更難受,我心裡才能舒服一點。”
“我當初說了,你們非要拉上我,後悔的只會是你們自己。”
說完,他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俊美的側臉散發着泠泠的冷光,如果不是他們,他和宋安安,就不必走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