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傅希鵬的臉色難看到極點,把手中的病歷本直接丟到了桌面上。
“席城,你與其在這裡和我耍嘴皮子,倒不如關心關心你的好兄弟。陸勵陽要是知道他老婆把他孩子打掉了,不知道會不會氣的發瘋。”
傅希鵬說完,邁着步子走出醫務室。
席城對着他的背影,低罵了一句。
還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顧依雪昨晚流產,而傅希鵬的老婆丁雨琪昨晚剛生了一個大胖兒子。
雖然早產了幾天,但母子平安。此時,就住在這家醫院的婦產科,連病房都隔得不遠。
傅希鵬就是碰巧看到了林菲出入醫院,才順藤摸瓜,發現了顧依雪流產的事。
他回到病房,丁雨琪躺在病牀上,因爲剛生完孩子,沒化妝,披頭散髮的有些難看,但傅希鵬此刻並不覺得妻子醜,反而十分的樂呵。
“這麼高興,是不是剛看完兒子回來,小傢伙可愛吧。”丁雨琪眼巴巴的問道。
因爲孩子早產,一直在保溫箱裡,丁雨琪還沒見着。
傅希鵬在病牀邊坐下來,捧着妻子的臉,狠親了一口。“有比看兒子更高興的事兒,可以說,是天大的好消息。”
“哦,什麼事兒?”丁雨琪不解的問。
“顧依雪流產了。”傅希鵬說。
“她什麼時候懷孕的?怎麼就流產了。”丁雨琪有些懵。
“病歷上沒寫原因,她被送到醫院後,直接做了流產手術,手術同意書還是前男友籤的字。估計是知道陸勵陽騙她,一時激動就把孩子拿掉了。算他識相,就算她自己不拿掉,我也得想辦法找人給她弄掉。”
傅希鵬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傅正勳眼巴巴的瞪着抱外孫,顧依雪和陸勵陽這個時候弄個孩子出來,他的寶貝兒子可就不金貴了。
現在顧依雪自己把孩子拿掉了,正好。
丁雨琪想了想。她思考問題的方式向來和別人不同。倒是應了顧依雪的那句話,自己不乾淨,總是喜歡把別人往髒了想。
“陸勵陽這會兒還在德國出差,顧依雪就偷偷揹着他把孩子拿掉了,手術確認書上又是前男友籤的字,你說,顧依雪懷的會不會根本不是陸勵陽的種?”
“怎麼會。”傅希鵬否決道,陸勵陽可不是輕易讓人帶綠帽子的男人。
“怎麼不會,不然,她幹嘛這麼急着墮胎。就算你從中挑撥,讓她知道了真想,她也完全可以等陸勵陽回來對質。依我看,她八層是給陸勵陽帶了綠帽子,怕陸勵陽秋後算賬,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拿掉孩子,就死無對證了。”
傅希鵬覺得丁雨琪說的也有些道理,於是點了點頭,“如果真是這樣,那倒是好了。不用我們動手,傅家就要大亂了。”
“你找個合適的機會,把這件事透露給葉曼清,她一旦知道顧依雪給陸勵陽帶了綠帽子,肯定要鬧。葉曼清和傅正勳表面看着再恩愛和諧,也是二婚,兩個人各有各的算盤,一個維護兒子,一個護着閨女,肯定會生分。到時候,傅正勳還是會想到你這個親侄子的。”
傅希鵬點了點頭,丁雨琪很能謀算,而傅希鵬一向都很聽她的話。
……
此時,樓上的病房裡。
林菲已經辦理好了出院手續,慕邵晨的車子停在醫院的地下車庫裡,他上來接她們,手裡還握着一束新鮮的百合,上面沾滿了剔透的露珠。
“你還買花,可真有閒情逸致。”林菲看到他手裡的花,白了白眼。
慕邵晨沒理她,徑直走到顧依雪面前。
此時,顧依雪坐在病牀上,雖然已經換下了病人服,但看起來還是異常的蒼白瘦弱,好像她的靈魂都隨着那個孩子一起被流掉了一樣。
“送給你。”慕邵晨說。
顧依雪擡頭看了看他,麻木的接過花,說了聲:謝謝。
“走吧,送你回家。”慕邵晨對她說。
顧依雪又點了點頭,一直沒有太大的情緒。
慕邵晨的車子緩緩的駛入歐華莊園,在顧依雪居住的別墅前停住。
“等我一下,我去收拾點東西就出來。”顧依雪說完,推門下車,向別墅內走去。
車子一直等在外面,車內,慕邵晨對林菲說,“她情緒不太對,你一會兒勸勸她,讓她住到你那裡去,千萬別再出什麼事。”
“這話還用你教我。”林菲回瞪他一眼。
自從流產之後,顧依雪的情緒就一直都不對勁,整天整天的不說一句話,林菲本來也沒打算讓依雪獨處,如果勸不動的話,她賴也要賴在她身邊。
依雪進去之後,十幾分鐘左右的時間就出來了,手裡拎着一隻小行李袋,裡面只裝了幾件衣服和日常用品。
“林菲,我可能要到你家叨擾幾天。”上車後,顧依雪說。
她暫時不想一個人面對冷冷清清的屋子。
“什麼叨擾不叨擾的,我巴不得你過去陪我作伴呢。”林菲回答道。
顧依雪的情緒依舊淡淡的,又說了句,“我不會住的太久,最多一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她想好何去何從。是果斷的結束掉這場從一開始就夾雜着利用與錯誤的婚姻,還是繼續將錯就錯下去,將就着過一輩子。
林菲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顧依雪還是第一次和她說這麼生分的話。雖然,林菲知道她並不是針對自己,但依雪現在的狀態,反而更讓她擔心。
之後,顧依雪在她的小公寓裡住了將近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的時間,顧依雪幾乎沒邁出房門半步,律所那邊也請了假,她手中的幾個案子,也移交給其他的律師處理。
林菲每天把飯菜送到顧依雪的屋子裡,和她一起吃飯。依雪吃的很少,小半碗飯,林菲再怎麼勸,也不會多吃半口。短短的時間,整個人瘦了整整一圈兒。
林菲除了必要的外出,幾乎都留在家裡陪依雪,陪她一起看碟片,聽音樂,聊天。
她們說話的時候,顧依雪頭腦冷靜,條理清晰,似乎看不出什麼不對勁,但林菲總覺得,她的目光過於渙散,好像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具軀殼,裡面缺少靈魂。
這樣的日子,等到第八天的時候,林菲終於爆發了。
她受不了顧依雪這樣繼續自暴自棄下去。
林菲強行的把顧依雪拖出房間,根本不管她願不願意。
“林菲,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顧依雪反抗道。
“哪兒都比窩在家裡好。顧依雪,你究竟要躲到什麼時候!”林菲託着她一路走出樓門口。午後強烈的眼光晃疼了人眼,顧依雪下意識的伸手擋住眼睛。
她就像一直長久封閉在黑暗之中的吸血鬼一樣,無法適應外面強烈的陽光。
當然,林菲也沒給她適應的時間,就直接把她塞進了車子裡。
車子漫無目的的在道路上行駛着,速度很慢。
顧依雪的眼睛漸漸的適應了外面的環境,但她仍然是麻木的,看着窗外的視線沒有焦距。
她好像完全封閉在了自己的世界裡,外面的世界,全部與她無關。
車子漸漸的行駛過熟悉的道路,顧依雪明白林菲要帶她去哪裡了。
在經過花店的時候,她喊了停車。
顧依雪下車買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然後,從新上車,車子隨後行駛大約二十分鐘左後,進入了墓地。
顧依雪的母親顧婉,就葬在這裡。
“你讓阿姨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在天上看到,估計都會被你氣得活過來。”林菲恨鐵不成鋼的說。
顧依雪緩緩的蹲在母親的墓碑前,手裡捧着一大束鮮嫩的百合花。捲曲的長睫毛低斂着,很好的掩藏着眸中的情緒,只是周身瀰漫出一股沉寂而濃重的哀傷。
“林菲,你知道出院那天,慕邵晨爲什麼要送我花嗎?因爲,我媽媽曾經和我說過,女人就像是花一樣,美麗,綻放,嬌嫩,需要悉心的呵護,如果找不到願意悉心呵護你的人,就要好好的呵護自己。後來,我把這些話說給慕邵晨聽。出院那天,他送花給我,是希望我振作起來,好好的愛護自己。”
“可你一直在自暴自棄。”林菲微惱的說。
顧依雪眨了眨眼眸,淚珠在眸子裡不停的打轉着,聲音哽咽。“我也很想重新振作起來,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倒在手術檯上,當我的孩子從身體裡流出去的時候,我感覺我就像是一朵花,被冰冷的器械攪碎了花瓣,凋謝,枯萎……”
林菲蹲在她面前,安慰的抱了抱她,“依依,我知道你難過,你哭出來,哭出來會好受許多。我小的時候,爸爸過世,後來媽媽生病,我也以爲自己就要崩潰了,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哭了一天一夜,然後就滿血復活了。無論遭受了什麼,我們總是要活下去的。活着,就要好好的,活的精彩一點。”
顧依雪緊咬着脣,伸手撫摸冰冷的墓碑,額頭貼着墓碑上小小的黑白照片,突然放聲哭泣起來。
“媽媽,我的孩子沒有了,我很難過……”
本來,顧依雪以爲自己就要當媽媽了,可是,她還來不及高興與欣喜,孩子就已經流掉了。他就像是一顆短暫的流星,匆匆的來,匆匆的去,卻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一道永不磨滅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