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脣貼在她耳側,低啞的呢喃;“依依,算我求你,上庭以後,什麼也不要說,都交給沈老師。”
顧依雪仍然什麼也沒說,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沉默的推開他纏在自己腰間的手。
按照規定,顧依雪是嫌疑犯,犯的還是刑事案,在庭上必須戴手銬。
顧依雪站在法庭的出入口,伸出手臂,任由着幹警把冰涼的手銬戴在她手腕上。
沈曼夫站在一旁看着,那目光頗有幾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
幹警給顧依雪戴上了手銬,帶着她進去之前,沈曼夫又交代了句,“依雪,你是律師,到了法庭上,應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我知道了,沈老師。”顧依雪淡淡的說。
沈曼夫和她一起走進法庭,顧依雪站到被告席的位置之前,對沈曼夫說了句:對不起。
沈曼夫當時還一頭霧水,直到庭審結束,他才恍然大悟,因爲,這是他從業史上的第一次敗訴。
……
法庭。
這個地方,顧依雪曾出入過無數次,以前的她,捧着案卷,穿着律師服,站在律師臺上,意氣風發。
曾經的顧依雪大概從未想過,有生之年自己會有成爲被告的一天。她以爲自己熟知法律,又怎麼會觸犯法律呢。
直到這一刻,顧依雪才知道人生無常。
她被關進了被告席的位置上,手上戴着銀色的手銬。
在她斜對面的位置,原告席上,坐着左伊母女。左伊穿着一條淡粉色的長裙子,披散着長髮,素淨着一張臉,臉色尤爲蒼白,一副楚楚可憐,柔弱無依的模樣,典型的受害者模樣。
按照流程,原告的律師先發言,先發問。
左伊被問到的時候,聲音柔柔弱弱,話說的支支吾吾,目光遊離,一會兒膽怯的看一眼法官,一會兒又悽悽然的看向坐在聽衆席的陸勵陽。
無論律師問什麼,左伊都含糊其辭的,不直說是顧依雪刺傷她,又不直接的否認。律師追問的急了,她就伸手捂住胸口,皺着眉心,急促的喘息,眼淚像不要錢似的不停的往下落。
沈律師見慣了這種情況,對方顯然打的是同情牌,他沒有繼續問下去,繼續追問,只會給法官留下一個他咄咄逼人的印象,反而對原告更產生同情。
等到詢問顧依雪的時候,無論律師問什麼,顧依雪從頭到尾一句話也不說,好像聽不見他們說話一樣,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法官不停的出聲警告,要求被告人回答律師的問題,卻沒有絲毫的作用。
然後,那名護工就粉墨登場了,看起來膽子很小,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沈曼夫問的話,她都不停的點頭。等換做對方律師提問的時候,護工顯然是被人提點過,雖然說話吞吞吐吐,卻一句都沒有說錯。她把所有的罪名和責任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坐着原告席上的左伊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名護工。很顯然,陸勵陽找了這麼個人想爲顧依雪脫罪。
如果不是陸勵陽此時就坐在下面,她真的想上去戳穿護工的謊言。
什麼削水果的時候忘了放下水果刀再去勸架,才失手傷了她。這簡直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庭審進行到尾聲,法官最後詢問了一次,“被告人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顧依雪這次終於有了反應,一直垂直的頭緩緩擡起,然後,慢慢的站起身,聲音不急不緩的說道,“我顧依雪,於xx 年七月二十九日上午十時左右,在b市婦幼醫院產科vip第三病房,持刀刺傷原告左伊,兇器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長四寸左右,傷口位於心臟左側不到兩寸的地方,事實清楚,人證物證俱全……我認罪。”
顧依雪頭腦清晰,話說的有條不紊,她說完後,庭審現場,全場譁然。
那個護工分明已經承認了刺傷左伊的事,有沈曼夫這個金牌大律師在,顧依雪即便一直保持沉默,法官也無法將她定罪。
甚至連左伊都沒有想到,顧依雪居然會主動認罪。她不是發病了,就是腦子進水了。
陸勵陽一直以來的惶恐與不安終於變成了現實。
一向沉穩冷靜的男人,在這一刻,也變得不冷靜了。
他猛然從位置上站起來,如果不是席城及時的扯住他,他大概已經衝上了被告席。
席城對着他默默的搖了搖頭,陸勵陽心裡十分的清楚,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再做什麼都無濟於事。
最後,還留了一些時間給沈曼夫爲被告人做最後的陳述。
沈曼夫也沒預料到最後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但金牌大律師也不是浪得虛名的,他也最快的應變,替顧依雪做了最有利的陳述。
最後,法庭宣判,顧依雪因故意傷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
顧依雪被帶走的時候,正好經過陸勵陽的身邊,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纖細的手腕,抓的很用力,好像要把她的腕骨捏碎了一樣。
顧依雪卻只是微微的皺了皺眉,什麼也沒說。
“陸少,這樣不合規矩。”一旁的幹警出手阻止。
陸勵陽這才緩緩的鬆開了手,一雙漆黑的墨眸卻深沉的看着她,眼中的神情說不出的疼痛,也無比的複雜。
“爲什麼?”陸勵陽問。聲音無比的沙啞。
顧依雪側頭看向他,聲音和神情都是淡淡的,“陸勵陽,都結束了。”
她說完之後,就跟着幹警離開了。
按照規定,顧依雪在被轉送監獄之前,是不允許探視的。
但無論是陸勵陽,還是林菲,都是可以打破規定的人。
可顧依雪誰也不見。
陸勵陽站在看守所門外,煩躁的吸着煙。席城識相的站到了距離他幾步之遙的位置,免得被遷怒。
陸勵陽的腳下已經散落了許多的菸頭,他兩指間的最後一根菸燃盡,把菸蒂丟在地上,用力的踩滅了。
“你去和姓戴的說,她不出來見我,我就進去見她。”陸勵陽對席城說道。
沒等席城回答,陸勵陽的手機響了,傅部長親自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