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叮咚一聲響,陸勵陽走出電梯,監獄長和醫生迎上去,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陸少會因此發飆。
“依雪現在的情況怎麼樣?”陸勵陽問道,腳步未停,徑直向觀察室的方向走去。
“陸先生放心,太太的情況並不嚴重,只是表皮傷,並沒有割破血管,我們已經及時進行了處理,觀察了一晚上,並沒有出現任何的不良反應。”醫生回答道。
陸勵陽點了點頭,又看向監獄長,“怎麼出的事?”
“昨天下午秦二少夫人送來一箱水果,陸太太說想削蘋果吃,女獄警就把她們平時用的水果刀拿給了陸太太,晚上獄警送飯給陸太太,發現陸太太躺在牀上,怎麼都叫不醒,掀開被子才發現陸太太的手腕出血了……”
監獄長一邊說,一邊觀察着陸勵陽臉上的神色,手心裡捏了一把汗。
只見,陸勵陽劍眉深蹙,一側的眉梢冷挑起。“這麼說,我太太不是不小心割傷手腕的?”
監獄長僵在原地,不敢搖頭,更不敢點頭。
“任何能對人體造成傷害的東西都屬於監獄內的違禁品,你們的獄警居然把刀放到了我太太的手上,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太太有抑鬱症嗎?如果出了人命,你們負得起責任?”
監獄長被質問的一句話不敢說。陸少的太太,傅部長的兒媳婦,誰敢怠慢,裡面的獄警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自然是有求必應。這哪裡是遣送來的刑事犯,簡直就是送來一個活祖宗。
此時,陸勵陽已經走到了觀察室的門口,門兩邊,分別站着一個獄警,像門神一樣,讓陸勵陽非常的反感。
“我太太醒了嗎?”陸勵陽問。
“陸太太早上就醒過來了,沒有什麼大礙。”醫生回答。
“把門打開,我進去看看她。”陸勵陽又說道。
監獄長哪兒敢說一個不字,立即吩咐兩個獄警開門。
陸勵陽走進觀察室內,顧依雪靠坐在病牀上,長髮披散着,臉色微微泛白,一雙瞳眸漆黑,正茫然的看着窗子外面。
陸勵陽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在病牀邊坐下來。
顧依雪遲緩的收回視線,目光淡淡的落在陸勵陽的身上。
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他們靜靜的彼此對視着。
顧依雪不得不承認,她沒有陸勵陽的沉穩與定力,她害怕他過於漆黑深邃的眼睛。
她率先移開視線,濃密的長睫毛低垂着,蓋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緒。
而陸勵陽的目光卻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顧依雪的左手輕搭在被子上,手腕上纏着一圈雪白的紗布。而她的右手垂着,腕上還戴着冰冷的手銬,手銬的另一端,鎖在了鐵製的病牀上。
陸勵陽伸出手掌,握住了她纏着白色紗布的那隻手,她的手很冷,那股寒意穿透他掌心,直接刺痛了他的心臟。
“疼嗎?”他問,語氣已經沒有任何的波瀾了。
顧依雪並沒有掙脫開他的手,安靜的任由他握着,淡淡的回了句,“當時有一點,現在已經沒有感覺了。”
陸勵陽的指腹輕輕的磨蹭着她纏在腕上的白色紗布,那觸感癢癢的,顧依雪忍不住,掙扎着,脫離了他的鉗制。
陸勵陽並沒有執拗的抓着她不放,緩緩的收回手臂,語氣中隱約帶着若有似無的輕嘆與冷諷。
“這次算是警告嗎?”他問。
顧依雪擡眸看向他,捲曲的長睫毛輕輕的眨動着。“隨你怎麼想吧。你也可以認爲我是抑鬱症發作了想不開自殺。你不是一直都認爲我病人膏肓,人也不清醒。說不定下次病情發作,傷口就不會割的這麼淺了。”
“威脅我?”陸勵陽苦笑着又問。
顧依雪抿着薄脣不說話,一雙眸子沉靜的凝着他,無聲的默認。
陸勵陽點了點頭,俊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悽苦。“如果這是威脅的話,恭喜你,成功了。”
她用自己的命威脅他,陸勵陽又怎麼可能不就範。
高高在上的陸少爺從不受任何人的威脅,但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一個顧依雪,她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
“依依,我們這次真的過不去了嗎?”
顧依雪的身體緩緩的靠在身後的病牀上,微仰着下巴,茫然的看着頭頂的天花板,一顆冰涼的淚珠順着眼角無聲的流下來。
他們之間,哭過、鬧過,數次的分分合合,卻沒有一次像此時此刻的痛苦與絕望。
他們曾經一起期盼着,等待着肚子裡的小傢伙出世,那種等待的心情有多幸福甜蜜,這一刻,就有多疼痛無助。
從天堂墜落地獄,大抵也不過是如此了吧。
當孩子從她身體裡面被拿出去的那一刻,顧依雪就知道,她和陸勵陽,這一次再也過不去了。
陸勵陽緩緩的伸出手,那顆淚珠恰好打落在他的手背上,溫度冷的駭人。他的眼圈兒微微發紅,聲音沙啞的有些厲害。
他說,“我知道了。”
然後,站起身,邁開長腿走出去,高大的背影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落寞。
陸勵陽離開醫院後,便讓律師起草了一份離婚協議。
一般的夫妻離婚,協議上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財產分割。而陸勵陽只要能給依雪的,他都不吝嗇。
席城敲門走進總裁辦公室,看到陸勵陽正盯着桌面上的那份離婚協議愣神。
“你真的打算和顧依雪離婚?”席城問。
陸勵陽擡眸瞥了他一眼,煩躁的點了根菸 ,吐出淡淡的薄霧。
“不離怎麼辦,她一直在逼我。這次割腕,下次不知道還會鬧出什麼來。依雪現在是病人。”
“離婚你捨得嗎?”席城又問。
陸勵陽自嘲的勾起脣角,移開目光,茫然的看着窗外,陰沉沉的天空。
入夏之後,雨水猛然的多了起來。
原本他們的孩子會在盛夏出生,依雪還說這個季節最好,花開了,樹綠了,萬物繁盛。
可現在,夏天到了,他們的孩子卻再也無法到來。
“捨不得,但只要她好好的或者,我舍不捨得,痛不痛,都不再重要。”陸勵陽淡聲的呢喃道。
那聲音很輕,身後的席城並沒有聽清,一臉迷茫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