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他揮開,無力地垂在被面上。
他鮮少對她用嚴厲的字眼,包括他剛剛所說的“滾”。
喬慕怔在原地。
她說不出一句話!縱使她剛剛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心意並不是她能挽留他的理由。因爲他說的,同樣讓她無法反駁——
他的世界如此。
如果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他清楚她的選擇。
她也是。
到時候要怎麼辦?
她再頹喪一次,然後他再對他自己開一槍?
喬慕一點點地跌坐回牀面。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
他拯救了她,他自己卻寒了心。
“你要跟我談的,就是這個?”喬慕擡頭,看向剛走到門口的唐北堯。他背對着她,一隻手搭在門把手上,正打算開門出去。
他的動作停下,默認。
“我……”
喬慕開了口,卻沒說一句完整的話。她想服軟,她想說:她要留下!她哪裡也不想去!
可這顯然不是他要聽的。
而且,在他開口表明那些意思後,她再說要留下,未免也太自私了。
他的話,早就堵住了她的退路。
“……”她同樣沉默下來。
而唐北堯在等了她數秒之後,一言不發,直接打開了房門。門外,正站着端東西的女傭,顯然在外面等了許久,看到房門打開,連忙叫人。
“唐少!喬小姐!你們一天沒吃東西,這是廚房……”
“訂一張明天去H市的機票。”唐北堯打斷她,側身讓女傭進房間,“另外,幫她收拾行李。”
說完,他擡腳,徑直走了出去。
“啊?”
女傭一驚,差點沒拿穩手上的托盤,果汁瞬間潑了一半。
唐北堯已經走遠了。
女傭倉惶地託穩,這時也顧不上收拾了,連忙衝進房間:“喬小姐,您要回H市?”唐少怎麼會讓喬小姐回H市呢?她感覺不對勁啊!
喬慕沒反應。
“喬小姐?”女傭心急地追問一聲。
“哦。”喬慕這才後知後覺地回神,茫然地擡起頭來,“……我的行李,自己收吧。”
………
她睡了一整天,晚上自然毫無睏意。
唐北堯整晚沒有回來。
他出去了。
她沒理由問他去了哪裡。
“唐少讓您走的啊?”
“是不是說氣話?”
“您什麼時候回來啊?”
“……”
……
女傭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連後廚的掌勺,也一臉擔憂地望着她。喬慕回答不上來這許多的問題,只能衝着她們牽強地笑。
她肯定笑得比哭還難看。
但是,她沒有退路啊……
翌日。
司機一早便來了,送上了A市直飛H市的機票,一些現金,還有一張卡。
“鑰匙唐少已經給您了吧?”他微笑着詢問,然後從一個公文包裡,拿出一些紙質文件,“這是那套房子的房產證,以及贈與協議,您簽字去H市就能辦。”
喬慕面無表情地聽着解釋。
看樣子,他是真的打算讓她一直待在那裡了……
“飛機是在早上九點半,喬小姐,請吧?”把所有的東西都交給她以後,司機拎起她那個孤零零的行李箱,禮貌開口。
女傭們齊齊往前跟了一步。
真走啊?
喬慕卻是面色如常,她拿着那堆文件、現金和卡,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突然詢問:“有文件袋嗎?”
“啊,有。”女傭連忙去找了一個過來,幫忙裝好。
喬慕在封口之前,從口袋裡掏出鑰匙,也丟了進去。
“走吧。”
文件袋,她就拿在了手上。
…………
機場。
上午的航班並不多,機場並沒有多少人。司機送她進了機場裡面,打了個招呼正要離開,喬慕卻叫住他:“等一等!”
“喬小姐,您還有什麼吩咐?”司機站住。
他也知道,這樣的送機場面,相當冷清。
但……
這是唐少的意思。
“喬慕!喬慕!”
喬慕正要說話,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喊。她一擡頭,便看到白十七在那裡揮手,然後迅速地向她跑來:“走開走開!我要和她說話!”
司機被白十七趕了出去。
“喬慕,你……”白十七急喘着,顯然跑了很遠的路過來,“你和唐少鬧翻了?”她插着跑痛的腰,說到一半,索性癱坐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你先別走,我緩緩……”
她跑得累死了。
“不算鬧翻吧?”喬慕喃喃地開口,索性也彎腰下去,陪白十七一起坐在地上,“他只是說分開一陣子……”雖然,沒有時間期限。
而且這個期限,也許會很長很長。
“謝謝你來送我。”沒想到最後送機的人,只有白十七一個,“唐北堯最近,是要去做什麼事嗎?”心存一絲希冀,她也想多問一句。
“我不知道啊!沒有吧?我特麼剛從大西北迴來,就聽說你們這個事……媽的,那裡信號都沒有!不然事情早解決了!”白十七罵罵咧咧的,總算是把氣給順過來了,“你們是爲了樑音鬧翻的?我特麼之前就想偷偷跟你說這件事……”
說到一半,白十七轉頭,看了眼站得遠遠的司機,突然吼他——
“你能不能再站遠一點!”
司機徹底跑出去了。
白十七深吸了一口氣,這纔敢說實話:“樑音沒死!”
“什麼?”
“現場是我指揮整理的,那天的情況很亂,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我把樑音偷偷帶出來的時候,她只剩一口氣了。子彈打穿了她的肺,她缺氧的時間太長,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醫生說她不一定哪天能醒呢!所以我也猶豫,不知道跟你說她算死了?還是算活的?”
比如,醫學上的植物人,算死人還是活人?
“我之後一直偷偷找機會聯繫你,但是沒有成功!後來被派去大西北做點事,就耽誤了!”白十七心急地抓着喬慕的手,“你可千萬別讓唐少知道啊!他想殺她,不管她是哪個人格,都照殺不誤的!”
所以,她一直不敢講。
只是默默地把樑音藏着,找機會告訴喬慕。
喬慕一怔。
她只覺得心間一片複雜,很多種情緒,難以一下子理清——
樑音沒死,她高興、震驚、擔心。
但是聽到白十七一口肯定地說不能讓唐北堯知道……
她有些失落。
看,白十七就能瞭解他,而她不能。
她的想法,和他會做的事,是不一樣的。她終究沒辦法走進他的世界裡……
“你又來幹什麼?”白十七突然怒吼。
原來是司機又折回來,往她們的方向走來。
“喬小姐九點半的飛機,應該要過安檢了。”司機也很委屈。
“走個屁!她不走……”白十七吼到一半,回頭看到喬慕的表情,不由詫異,“你還是要走?喬慕,我都把話說清楚了,你還要走?”
“我們分開……”喬慕試圖起身,撐着大理石的地面,一下子卻沒成功。
她頹然地坐回去,說完下半句:“和樑音沒關係。”
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當着司機的面,喬慕知道不方面說更多,只能反握住白十七的胳膊,拍了拍,用眼神感激:謝謝你救了樑音!幫忙照顧她!
白十七點點頭。
“那唐少那裡……”她還想問。
“那個……”司機彎下腰來,試圖提醒。
“閉嘴!”白十七咆哮,“就算錯過航班,我再給她買一張票!不行嗎?你吵什麼吵!趕人也不是這個趕法的吧?”
“我是想說唐少來了……”司機的聲音低了下去。
地上的兩人皆是一愣。
然後,她們順着司機手指的方向,看向某個進口的門——真的是唐北堯,他一身黑衣,冷着一張臉,正往這裡走來。他的旁邊跟着顧斯庭,一臉催促的神態,一邊走一邊試圖推唐北堯走快一點。
沒帶保鏢。
但僅這兩個人,縱使氣場冷漠至極,也一路引來無數的目光。
“唐少!”白十七一慌,反射性地起身站好,叫了人以後,才發現旁邊似乎空了什麼。
對了!
喬慕還坐在地上呢!
白十七乾笑一聲,連忙拽起喬慕,然後繼續立正站好。
唐北堯的神色極冷。
他看了眼低頭不語的某人,又看了眼她們剛剛坐過的大理石地面……不用接觸,就能想象大理石地面的冰冷。
唐北堯墨色的瞳孔中不由閃過一絲怒意。
然後,他直接選擇了遷怒白十七:“你的腿廢了麼?”
白十七噤若寒蟬。
“小慕慕,你行李才怎麼點啊?啊,對,這麼點就對了……當旅遊嘛……”顧斯庭打圓場,隨意地扯了幾句,卻絲毫沒將氣氛調起來。
他的笑意,尷尬地收了起來。
“對了,我是來送行的。”清了清嗓子,顧斯庭話鋒一轉,然後把唐北堯往前推了推,“這位麼……不知道是來幹嘛的?你自己問一問哈!”
雖然明眼人一看,唐北堯就是被他拉來的。
推完人,顧斯庭繼續清場——
“老十七,聽說機場廁所裝了新的……水龍頭,你要去洗手嗎?”
“……去!”
藉口,蹩腳到了極致。
兩人很快閃開,把空間讓了出來。
喬慕擡起頭,不躲不避地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