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退？
老闆的話梗在一半，臉上的肥肉硬生生地抖了三抖。難道，是他的猜想錯了，喬慕並沒有把唐總“伺候”得很舒服？
他的眼珠轉了轉，可是，在唐北堯臉上，他得不到任何答案。
“咳……呵呵！”老闆乾笑兩聲，按着自己的猜想，很快見風使舵，拍着胸脯答應下來，“辭！肯定辭！我明天就打電話讓她別來上班了！這小姑娘是不聽話……”
他又酸溜溜地說了一通壞話。
剛剛還使勁吹捧的人，頓時就被他貶得一文不值。
喬慕在樓梯上，暗暗握緊了拳頭。
一個人的努力和能力，放在社會上，放在利益面前，真的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而已！這份工作……她也不會腆着臉要的！
而唐北堯——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冷傲疏淡的背影。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對她的事表態。老闆誇她，他沒反應；老闆損她，他依舊沒反應。
“……不是我吹，我公司隨便拉個人出來，都比喬慕好！要是之前有什麼得罪的，唐總多多包涵！”老闆總算是說完了。
“啪！”
唐北堯總算是有了反應。
他驟然揚手，把檢視完畢的合約，直接丟在茶几上。然後，他冷淡出聲，只和他談正事：“我再加你兩千萬，三天後我要結果。”
“呃……那相關部門？”老闆神色一變，有些爲難。
畢竟這生意……
不合規矩！
才三天時間，他請客吃飯走後門都來不及啊！
“避開他們。”唐北堯語氣平淡，終於轉向老闆的方向，笑了笑，“你按我的去做，兩年之內，我保你做滇城的首富。”
老闆的眼睛一亮。
反正已經豁出去了，他咬咬牙，答應下來：“好！”――
喬慕的臉色發青。
後面他們談生意的內容，她沒有仔細聽。她只是想着老闆對她的誇耀和貶損，想到唐北堯的安排，再想到自己先前的堅持……
她只覺得自己可笑。
她堅持的是什麼？
堅持在這骯髒的環境中生存？
唐北堯是完全可以看她笑話的……他讓老闆辭退她，是不是也爲了讓她“清醒”？
喬慕轉身，她甚至忘了一開始下樓的目的，在腦袋徹底清楚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裡！可是，她不小心踢到了樓梯。
“嗒！”
腳尖與木質的樓梯碰撞，聲音不大，在這靜夜中，卻尤爲清晰。
喬慕忍着腳趾的疼痛，明顯感覺到樓下一靜，正準備起身告辭的老闆，停下了他的話，小心翼翼地詢問：“唐少這裡還有別人？”
聽他的聲音，他似朝樓梯的方向走過來。
老闆這個人一向好奇八卦！
他有這個行爲，完全是他的本能。
喬慕本想快步上樓，可剛擡腳，心裡卻突然冷靜下來——她爲什麼要躲？她又沒有做錯事情，被污衊成這樣，她難道還要躲？
想到這裡，她索性折回，大大方方地走下去。
“和你沒關係。”
唐北堯說這話的時候，喬慕已出現在了客廳裡。燈光明亮，她穿着一身絲質的睡衣，趿拉着一雙拖鞋，顯然是從臥室過來。
“你……你……你……”老闆的肥肉顫了半天，纔不敢置信地叫出名字，“喬慕？”
這是什麼情況？
難道她已經被——
包……養？
怎麼會速度這麼快？
老闆的心頭一陣涼颼颼的，想到剛剛說了她這麼多壞話，得罪了唐總的這位“新寵”，可能日子要不好過了……他是不是應該賠禮道歉？
他正糾結着怎麼辦時，喬慕卻已從他身邊走過去，恍若無物，當他是空氣那樣不理不睬。
喬慕徑直走向了唐北堯。
她停在他的身側，而唐北堯也已經擡頭。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脣角噙着一絲淺淺的笑意：“怎麼，睡不着麼？”
兩人各懷心事，只有一點是相同的——
誰都沒把老闆放在眼裡！
“我有話和你說。”喬慕深吸了口氣，做了決定。
“什麼？”他挑眉，想伸手拉她，卻被喬慕後退避開。
“我決定離開滇城！”喬慕開口，聲音停了停，然後繼續，“儘快走。”
唐北堯明顯一怔。
他脣角的笑意明顯收了下去，目光卻依舊湛然沉靜，讓人不禁覺得：他會在下一秒同意。
喬慕的鼻子微微泛酸。
這下子，他該滿意了吧？
“不過我不去A市，我去H市。”喬慕把心一橫，反正說了，她也豁出去了，“……H市離你遠一點。”她要離他遠一點。
“什麼意思？”唐北堯的臉色明顯沉了下去。
“唐北堯，如果你討厭我，你可以明說的！”退後一步，喬慕避開可能的拉扯，直接轉身，這回用跑的方式，回了臥室。
“碰！”
客廳裡安靜到窒息，樓上傳來甩門聲，然後整個世界一片寂靜。
現場，唯一的局外人，卻也是看得一臉懵。
老闆的視線茫然地遊移，明明自己是長袖善舞的人，但現在卻覺得智商有點不夠用！而且更悲劇的是，唐北堯似乎才發現他，根本沒給他智商重組的機會——
“滾出去！”唐北堯直接趕人。――
夜色寂靜。
唐北堯站在某個臥室的門口，俊眉緊鎖，沉吟了良久，終於敲了門。他知道，敲不敲門，其實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選擇。
而他，做出了抉擇。
“叩叩！”
房間內沒動靜。
他擡手，加大了力道，又敲了兩下：“喬慕？我們聊聊。”
這次，門內才傳來悶悶的聲音：“我已經睡了，你走吧……”她的嗓音低低的，帶着幾分沙啞，滿滿的都是委屈。
唐北堯眉心一緊。
他沒理會她的託詞，直接擰開了房門，擡腳走了進去。
臥室裡沒開燈。
他直接按下了開關，讓黑暗的房間下一刻燈火通明。而他在這種明亮清晰的環境中看過去：大牀上縮着一個人，被子蓋過頭，整個人都裹得緊緊的。
“起來談談。”唐北堯在她牀畔停下。
“我很困，我已經睡……”
她的話才說到一半，唐北堯突然出手，竟直接掀了她的被子，而且用力一甩，直接將被子扔到牀下，讓她失去了遮蔽。
她迅速地別過身子，用力地抹眼睛。
“喬慕？”唐北堯在她牀沿坐下，喊了一聲沒得到迴應，他暗暗蹙眉，然後猛地伸手，直接她拉起來，抱在自己膝上，“哭了？”
他看到了她哭紅的眼睛，看到她倔強地抹眼淚，硬是要避開他的視線。
“爲什麼覺得我討厭你？”唐北堯正色開口。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她的眼眶頓時又紅了……
“喬慕，告訴我。”他堅持，聲音溫柔又強勢，“你是怎麼想的？”
“我……”他的指腹劃過她的眼周，力道輕柔，喬慕只覺得心中的憋悶全部膨脹到了極點，在這一刻急需宣泄而出。
反正沒有以後了！
她想說什麼都可以直說——
“我知道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也融不進你的世界！樑音那件事以後……我努力過了！但是我沒辦法變得和你一樣！”她吸着鼻子，“我知道我錯了，我也很努力了……我成不了你想要的，所以你變得討厭我，想送走我，我知道……你可以跟我明說！”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低啞。
懦弱、無助。
這是她此時最真實的感情。
在他的世界裡，她錯了；可在她的世界裡，這是最正常的處事方式。她沒辦法跨入他的世界，那道鴻溝，她無法逾越……
她會淹死在那溝壑中。
那她能怎麼辦？
她一次次地小心翼翼，努力地靠近，單純地希望恢復以前那樣，可是……他卻不給她機會了！他要送走她，甚至不願意和她待在一個城市……
她隱忍了好幾次，終於崩潰。
唐北堯，對不起，我沒辦法和你“不清不楚”下去！
“你覺得我討厭你？”她的話斷斷續續的，唐北堯卻聽得很有耐心，直到她終於說完了，他才沉着臉，冷冷反問。
他無法剋制心底的複雜和洶涌。
她的話，在他心底激起了驚濤駭浪。他從未想過，她會那麼努力地來適應他……他把她撇開一個月，聽到她說這些，頓時又心疼，又慶幸。
然而……
她覺得他討厭她了？
他的顧慮和隱忍，竟讓她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喬慕垂頭沒說話。
下一秒，她便感覺手腕一緊，整個人被他拎起了幾分，他的另一手扣住她的下頜，猛然低頭吻了下來……洶涌、大力！
之前，在她試圖親他的時候，他還別過臉，如今，他吻得又深又用力，幾乎把她整個人都揉到身體裡去。
喬慕怔住。
腦袋清醒的下一秒，她便奮力掙扎。
她不想要！
她不想每次都打一巴掌，再給塊糖吃。他是不是要在吻過之後，狠心地說再見？那不要碰她！
可她掙扎不開。
他的禁錮強硬有力，直到讓她的腦袋從清醒再度轉爲混沌，他才鬆開她。他抵着她的額頭，彼此呼吸相交，一片紊亂……
喬慕聽到他的聲音——
“還覺得我討厭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