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你還有什麼事啊?”小販掂量着手裡的錢,流裡流氣地擡眼望過來,不屑地哼了哼,“這位砸攤子的小祖宗?”
“裡面死了人,你做這種事,就沒有絲毫的慚愧嗎?”喬慕按捺着怒意問他。
她一步步上前。
保鏢則護在她身側,一隻手還擋在她身前,亦步亦趨。
“慚愧?哎喲喂,人都死了,火化之前讓我賺兩個錢怎麼了?我……”他完全是睥睨的口吻,根本不講任何道理,說話也越來越難聽。
白十七正想賞他兩巴掌。
保鏢也猶豫着要不要動手?
可這回,喬慕的動作最快——
她猛地一下揮開保鏢攔在她身前的手,然後快步衝過去,在那個小販說出更多的話之前,一腳踹過去,直接把對方踹翻在地上。
“我cao!”小販吃痛地飈了髒話。
他想起身反抗,想要怒罵發泄,可是還未來得及撐起身子,胸口一重,喬慕的一隻腳已踩上來,狠狠地把他踩回地面。
“你敢打老子……呃!”
這回,他的話沒有說完。
因爲一個冰冷的物體,已抵上了他的額頭。他怔怔地擡眼,瞪大了眼睛看向抵在他額頭的東西——槍?怎麼可能是……槍?
保鏢也是一愣。
他反射性地往腰間摸了摸,這才反應過來:剛剛喬慕在揮開他手的同時,還拔了他的槍……他竟然都沒有一點防備!
“喬慕,你幹什麼?”白十七緊張地環視了一圈。
幸好,沒人經過。
“我要他的道歉!”喬慕的全身都是緊繃的,所能感覺到的,滿滿的都是憤怒的氣息。她用力地往下踩了踩,“道歉!”
“道……道歉。”小販已被這陣勢嚇傻了,磕磕巴巴地重複了一句,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對不起。”
“不是對我!是對常茜和周凱!”喬慕低喝,她握緊了槍,槍口威脅性地往前抵了抵,“對你所謂的‘死人’道歉!”
“是是是……”
小販的鼻尖,已滲出了一層汗,再無半點剛纔的架勢。
越是想活,越是窩囊。
“我……去道歉!”他緊張地嚥了口口水,喃喃着試圖提醒,“槍,槍是……違法的!你,你別……別亂開槍……”
喬慕鬆了腳,讓他坐起來。
在他顫顫巍巍起身的時候,喬慕才自嘲一笑:“要是我不拿槍,你肯道歉?”一前一後,小販完全就是兩個態度。
保鏢一怔。
喬慕已把槍還給他,聲音有些無力:“你陪他進去道歉吧。”
“是!”保鏢的面色有些怪,卻還是收了槍,然後“押送”着小販去靈堂。後者垂着頭,整個人都是焉的,不敢說話,甚至連身上的塵土也不敢拍一下。
惹不起。
他真的惹不起這位祖宗……
…………
這裡空蕩下來。
來參加送別會的人大概都進了場,這裡空空蕩蕩的,不再有往來的人。地上是被掀翻的小攤,花束混合着各種祭祀用品,一片狼藉。
白十七陪在一邊,沒有說話。
她的心中還是一片震然,只敢拿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喬慕的方向——說實話,她真的沒想到剛纔喬慕會……她本來打算給錢了事的!
喬慕生氣的樣子……
還真可怕!
“我不進去了。”安安靜靜地站了許久後,喬慕悶悶出聲,“你進去吧,你不是說要去給錢的嘛?我在這裡等你。”
她一邊說着,一邊蹲下身來。
先前小販的攤子被她掀了,鮮花之類的散落了一地,現在,她默默地把鮮花都撿起來,擺放整齊,正對着弔唁大廳的方向……
算是一種心意吧。
只是,她不奢望有人看見。
她也不需要有人看見。
因爲常茜和周凱,本就看不見了。其他人看着,又有什麼意義?
“我也不去了。”白十七在她身邊蹲下來,幫忙整理地上的花,故作輕鬆地搭話,“改天黑進銀行看一眼賬號,我直接把錢打過去就行了。”
“恩。”喬慕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兩人就這麼默默地擺,默默地放。
直到放完最後一朵。
“白十七。”喬慕起身,望着靈堂的方向,聲音很低,聽起來還有幾分蕭瑟,“這個世界……是不是不需要講道理啊?”
比如那個小販,利用別人的悲哀發財。
她試圖和他講道理,卻得到了他不屑和譏諷;可是當她拿了槍,毫無道理地強制威脅,他頓時就同意了道歉,放低了姿態。
這個世界……
不認道理,只認強弱。
所以善惡好壞,是非黑白,其實哪是那麼容易區分的?
“啊?”白十七一時間沒聽懂。
喬慕也沒有繼續。
她已背過身去,黯然地走回來時的路。她的腦中,閃過很多模糊又清晰的畫面,捕獲不住,分辨不了,然後最後,她的腦海中想起唐北堯昨天晚上的那句——
“喬慕,爲什麼這麼想殺人?”
爲什麼?
因爲……
唐北堯,我已回不了頭了。
…………
“誒,喬慕?”白十七爲難地往後看了一眼,保鏢和小販去了靈堂那裡,還沒有回來。她遲疑了兩秒,還是決定趕上喬慕,“你等等我!”
可剛走兩步,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來自A市的電話。
“喂?”白十七不耐地按下了接聽鍵,“又幹什麼?”
可對方所說的內容,卻讓她詫異地停了腳。
……
喬慕走了一段路,才發現白十七沒跟上。
她疑惑地回頭,發現白十七還站在原處,正拿着手機,一臉糾結又遲疑地看着她的方向。
“怎麼了?”喬慕又折返回去。
“喬慕。”白十七皺了皺眉,掛斷電話,“樑音醒了。”
“什麼?真的?”喬慕愣了愣,隨即心中迅速轉喜。剛剛滿心的抑鬱和寒涼,在聽到這個消息後,迅速被溫暖替代。
可是白十七的表情……
有些凝重。
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嗎?
“她怎麼了?”喬慕跟着皺起了眉頭,想到某種可能性,心中猛然沉了下去,“醒來的是哪個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