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驟降。
周遭的環境內,空氣在迅速凝結。
“讓她幹什麼?”唐北堯追問,他的眸光冷暗,威懾力十足地盯着那個婦人……他在靜候着她重複那個荒謬的理由。
喬慕擰了眉。
作爲這件事中的“關鍵人物”,她該暴跳如雷的!而且,如果之前讓她聽到這樣的話,她也是肯定會暴跳如雷的!
但現在,對方當着唐北堯的面說——
她只覺得可笑!
這是用扭曲的三觀,去挑戰唐北堯的底線?
這樣的事……
他能忍?
“就……就借用一下!”偏偏那個婦人尤不自知,還在用那種根深蒂固的三觀,磕磕巴巴地解釋,“我家兒媳婦也生不出來,生完就會還的……”
“咔擦!”
又有一聲清晰地骨骼碎裂音。
唐北堯這回不待她說完,腳便用力地往下一碾,於是地上的那個男人,在一聲痛苦的低吟之後,徹底昏死了過去……
“別踩了……”
那個婦人瞬間嚎啕,可討饒的話纔開了個頭,身體便被唐北堯踹翻出去。他沒腳下留情,十足的力道,徹底將人踹得沒了生息,生死不明。
他站着,目光寒涼地掃過衆人。
在他的周身,都是暗色的嗜殺之意。
“唐北堯!”喬慕一驚,猛然反應過來,連忙跑過去拉住他,“別和他們一般見識了!我們只是需要個暫時落腳的地方。”
她有一種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如果不拉住唐北堯,他是不是要“屠村”?
不行!
這不是鬧出人命的時候……
唐北堯這才止步。
“你們需要落腳的地方?”被嚇過之後,這些村民顯然識相了,對強者絕對服從,“你們可以住這裡最好的房子,我們給你們打水做飯,你們不用幹活!只要……只要別再打我們。”
地上躺着的那兩位,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
沒人敢造次。
“離她遠一點。”唐北堯最後警告。
“是是是!”
誰還敢肖想啊?
………
村民們應下了,喬慕卻不放心。
她回頭——
灰撲撲的桌面上,還放着那碗早已涼透的粥。她沒有喝。之前,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聽到那個六嬸子說,在裡面加了東西……
他們是暫時安頓下來了,但依舊安頓在狼窩裡。
“村裡的人不可信。”待人散開之後,喬慕才拉着唐北堯的衣服,小聲開口,“食物和水,我們都必須格外小心。”
唐北堯點點頭,臉色略顯凝重。
“我們還不知道這裡的具體位置。”他擰眉,“森林覆蓋面積太大,我得去高處設置信號點。可把你一個人留下的話……”
他不放心!
顯然,他們缺少幫手。
“對了!”喬慕卻靈機一動,突然有了個想法,“我想到一個人,絕對可以幫我們的忙!”
依舊是她偷聽到的內容——
那個被綁過來,關在地窖裡的女孩。
…………
人被帶了過來。
“就……就她一個人。”村民把人牽了過來。真的是用粗黃的麻繩,像牽牲口一樣把人牽過來。繩子的一端在村民手上,另一端則是在那個女孩脖子上。
喬慕看清了人——
一個很年輕的女孩。
很髒、很瘦,破爛的衣服下,有明顯隆起的肚子。她的雙目都是空洞無神的,雙眼像是失了焦距,被帶進來之後,便呆呆地站着。
“還需要別的嗎?”新選出來的那個村民代表一臉討好,他看看唐北堯,又看看喬慕,等着他們哪一方先表個態。
喬慕驟然回神。
反應過來的那一秒,她的身體已不由衝過去,猛地奪過村民手中的繩,一下子把人推出門外:“滾!給我滾!”
混蛋!
他們把人糟蹋成什麼樣子了?
巨大的衝擊力,讓喬慕憤怒得全身都在顫抖,她回身,急切又迅速地幫那個女孩解繩子:“別怕!我幫你解開……”
她把那個麻繩扯下來,恨恨地扔到一邊。
“你……”那個女孩的目光緩緩轉過來,眼中這纔有了些許神采,她喃喃着詢問,“……你是從山外面來的嗎?”
“是。”喬慕點頭,看着她的一身衣衫襤褸,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那個女孩怔怔地看了她五秒。
然後,她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撲上來直接抱住了喬慕:“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外面的人了……”她在絕望中欣喜着。
淪落地獄,苟活至此。
她終於和同類相聚。
“沒事了……”喬慕的鼻子也跟着發酸,“我們會帶你離開這裡的。”她哽咽着安慰,轉向唐北堯,用眼神示意他先回避一下。
唐北堯點點頭,走了出去。
…………
那個女孩抱着她哭了很久。
終於,她才肯鬆手,調整好了情緒,換上喬慕幫她要來的衣服。粗糙的做工,寬大的版型,卻能遮住她身上那些細密的傷口,維持她基本的尊嚴。
“我叫喬慕。你叫什麼名字?”喬慕問她。
“吳佳。你叫我阿佳吧?”阿佳吸着鼻子,嗓音很沙啞,“村裡的人很兇悍,思想很落後。你們有把握能離開這裡嗎?”
“我們……”喬慕正要說話,眼角的餘光看到唐北堯走進來,於是伸手指了指,“有他在,你儘管放心。阿佳,我們能帶你一起離開,但是我們也需要你的幫助。”
“什麼?”她儘量斂住眼底的傷感,正色詢問。
“我們需要這裡的座標。”唐北堯插話,頓了頓,換了種表達方式,“就是這裡的具體位置,或者走出去的路徑?”
“我知道!”阿佳卻回答得極爽快,“走路的話,得走二十幾天。我能畫走出去的地圖,我現在就能畫出來……”
二十幾天?
走路顯然不現實!
“能畫等高線示意圖嗎?”唐北堯皺了皺眉,突然詢問。
“能!”阿佳毫不猶豫地點頭。
沒有紙筆。
唐北堯撿了一根樹枝過來:“畫地上吧,我能記住。”
“好!”阿佳接了就畫。
土質的地面被抹平,然後很快畫出道道溝壑。
喬慕站在旁邊看。
當阿佳又標出某個專業的地質符號時,喬慕終於忍不住問出來:“阿佳,你是做什麼的?”話音剛落,阿佳的動作明顯一僵。
“我還是研一的學生,搞地質研究的。”然後,她回答,嗓音中難掩黯然,“我獨自進山,本來是爲了個研究課題,沒想到……”
她沒再往下說。
喬慕也沒再往下問。她們同齡,卻完全是不同的命運。
一直到地質圖徹底畫完。
“我會在這幾個地方佈置信號點。”唐北堯手指了幾個地方示意,快速安排,“可能會花一點時間,黃昏之前,你們留在村裡,能應付嗎?”
喬慕點點頭。
村民現在都是老實的,硬衝突肯定不會有。而且有了阿佳,那種下藥防毒的手段,也害不到她們身上。她們能互相照應。
“可以!”阿佳咬牙,一臉憤慨,“我被困在這裡近半年,我瞭解他們的!”
…………
於是,分頭行動——
唐北堯去設置信號點,喬慕則留下來,和阿佳準備乾糧。萬一沒人來接應,他們還是得自己走出去,所以糧食還得備下。
阿佳一直在做饅頭。
喬慕不會做這些麪點,只能搭把手,或者去跑腿拿東西。也許是因爲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喬慕總覺得:阿佳特別積極!
她不停地揉着面,看起來興奮又賣力。
“你不要歇會兒嗎?”看着她單薄的身體,又挺着個大肚子,喬慕難免擔憂。
“不用!”阿佳用衣袖擦着額際的汗,一邊笑一邊哽咽,像是自言自語般低喃,“我以後再也不做饅頭了……再也不做饅頭了……”
“嗯,以後別做了。”喬慕附和。
以後,連在這個山村的記憶,也一併忘記吧……
“喬慕。”把蒸籠搬上鍋以後,阿佳卻沒有留在原地等,她隨意地洗了洗手,懇求道,“你能不能陪我去個地方?”
“哪裡?”喬慕疑惑。
她覺得還是不要亂走比較好。
可阿佳的理由,讓她不忍——
“不遠。去找我的東西,我隨身帶的東西,肯定還在那個地方。”阿佳牽強地笑笑,“在離開之前,我想拿回來。”
“好吧,我陪你去!”
…………
不遠,卻也不近。
阿佳帶她走了一段山路,去的是她昨天降落的那個方向。
她並不認識路。之所以那麼確定,是因爲某種感應,某種難以言明的第六感:奇異、心慌、緊張……各種情緒都有參雜。
她不太喜歡這個地方!
就像昨晚,她也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一樣。
然而眼下——
喬慕都忍着。
一直走到山下的某處,阿佳撥開那蕪雜的枯草,露出一個巨大的山洞。而阿佳就站在山洞口,背對着她,背影蕭瑟而沉默着。
“到了嗎?”喬慕詢問,試圖走上去,“就是這裡?”
“喬慕。”阿佳卻突然開口,她的目光直視着山洞內部,脊背明顯繃直着,喃喃出聲,“對不起,我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