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昏暗。
她藉着路燈投下的光，看向唐北堯的身上——
他還穿着那身正裝，只是襯衫和外套，都有了明顯的褶皺。他的外套袖口，以及下襬處，有着將幹未乾的痕跡，這種痕跡浸在黑色的衣料上並不明顯。
但……
那是血？
喬慕認了又認，蹙眉心忖出這樣的判斷。
“你……”她想要詢問。
“喬小姐，您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下屬正好在這個時候說話，“或者，我叫醫生過來一趟？”
喬慕擺擺手。
在接收到唐北堯問詢的目光時，她也大方地伸出右手，實話實說：“就是這道口子裂了，流了一點血，其他都沒事，我沒有被撞到。”
手上的血跡，已經被她擦掉，這道口子裂開，剩下一道明顯的暗紅色。
“您手上怎麼了？”下屬站得遠，沒有看明白，好奇地探了探腦袋。
“回去以後，我幫你處理。”唐北堯的視線停滯了一下，目光似是一閃。他按下了她的手，也阻隔了下屬們的疑惑。然後，他才掃向一衆的下屬，淺淡發話，“這裡交給你們，把車子拖走。”
修車這種小事，他自然不用親自過問。
“是！”下屬爽快應下。
唐北堯微微頷首，他沒有馬上走，而是動手脫下了外套，隨意地扔在那輛撞壞的車裡。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同樣的，“處理”一下。
做完這一切，他才牽過她的手，帶着她往前走。
“你不冷麼？”喬慕意外。
他的身上，只剩了一件單薄的襯衫，而周圍，已是寒冬的溫度……
“衣服髒了。”唐北堯邊走邊回答，他的神色自若，臉上不見任何的異樣，輕描淡寫地丟出解釋，“剛纔沒有顧得上。”他是匆忙來的這裡。
“哦。”喬慕應了一聲，沒有多問。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確認他沒有受傷，外套上不管是不是血，肯定不是他的，才放心下來。至於其他的，她並不想幹涉……
這和他們沒關係。
…………
一路無話。
唐北堯開車，比她平穩了不少。他熟門熟路的，車子很快便在唐宅前停下。
這一路上，兩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他身體到底出了什麼變化？喬慕沒有問。被他抓住以後，那種痛苦的感覺何解？喬慕更沒有問。
包括他剛纔去過哪裡……
喬慕也沒提。
兩人就像沒鬧過任何不愉快，一如往常。
“吃過晚飯了麼？”車輛熄火後，唐北堯才轉頭問了一句，嗓音略微有些低啞。
“沒有。”喬慕如實搖搖頭，扭頭看過去，“你呢？”車內的光線很暗，他沒有開燈，她也看不到他此時臉上的表情。只覺得那棱角分明的輪廓，完美又冷峻。
唐北堯沒回答。
喬慕很快反應過來：顯然，他也沒吃。他從會所離開，又以這種狀態回來，怎麼可能顧得上吃飯？
於是，下一秒——
“我給你做。”
“我給你做。”
異口同聲的兩句話。喬慕本想這麼說，沒想到她纔剛開口，便聽到他說一樣的話。
呃？
四目相對，彼此都是一怔。
然後下一刻，便是默契地相視而笑，連氣氛也跟着變好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徹底和好？不，應該說是，他們本來就沒有吵架，
“我說過今晚不回來吃飯的，家裡人肯定沒給我們準備晚餐。”喬慕率先推門下車，“要不……煮麪條可以嗎？我再去做兩個配菜。”
唐北堯正從另一側下來。
喬慕小跑着繞過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興奮什麼勁，直接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那條圍巾，胡亂地圍在他的脖子上。沒有刻意的送禮，這就是她送給他的方式。
機場上的小情侶說，戴這條圍巾的人，愛情都能得到圓滿。
她也想這樣。
雖然她沒有說出口……
“做什麼？”唐北堯被她撞得往後仰了一下，他反射性地扶住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脖子上便被纏上暖暖的圍巾。羊絨的質地，還帶着她的溫度。
只是……
他的身形一僵，總覺得圍上圍巾的同時，脖子上一圈莫名的窒悶。
“這個……”喬慕的視線停在圍巾上，專心地打那個結。她的牙齒碾過下脣，雙頰上浮上明顯的赧然，最終出口的，卻只是一句，“別感冒了！”
說完，她轉身，搶在他之前，小跑進了屋子……
…………
室內。
客廳裡的燈火通明，女傭正在茶几那邊插花，等着他們回來。
“喬小姐？你回來得好早！”看到喬慕推門進來，女傭連忙起身，臉上有着明顯的意外，然後又看向門口，恭敬地打招呼，“唐少。”
不是說顧斯庭先生請吃飯麼？
她還以爲：按照顧斯庭先生做東的方式，聚餐恐怕得半夜才結束，他們會很晚纔回來……
“嗯。”喬慕點點頭，擡腳便往廚房的方向走，“還有吃的嗎？”
“吃的？”女傭一愣，她顧不上收拾茶几上的花枝，便越發詫異地起身，要往喬慕的方向追過去，“您沒有吃飽嗎？等等，我……”
但是她的話沒說完，她甚至沒追上喬慕。
女傭在經過唐北堯的時候，便被對方叫住：“行了，下去吧。”
“可是喬小姐……”女傭指了指喬慕的方向，面色猶豫。
“不用你忙。”唐北堯想也沒想地打斷她。
“……好的。”
女傭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點頭，退了下去。
…………
別墅安靜下來。
偌大的唐門主樓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喬慕還在廚房裡轉悠，鍋裡剛燒上熱水，她正趴在冰箱上找食材。只是還未想好具體要做什麼，唐北堯便把她叫了過去——
“過來。”他倚在廚房的門口，手裡還拿着一個小型的醫藥箱，朝她招了招手，“先把手處理一下。”
“啊，好！”喬慕跑過去。
她差點忘了……
傷口本來就小，回來之後，她便沒放在心上。不過這傷也很好處理，只要用碘酒抹一下消毒，再貼上創口貼就好。喬慕只要伸着手，讓唐北堯處理就行。
他的指骨修長溫涼。此刻，他抓着她的手，熟稔地消毒貼膠布，她並未感覺到任何異樣……
不會燙。
也不會疼。
那剛纔在顧斯庭的地方……喬慕搖了搖頭，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沒有往下繼續想。既然他不想說，她也可以當沒發生過，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我看到冰箱裡還有……”創口貼抹平後，喬慕便要起身，腦子裡還想着做晚飯的事。她想要做一頓飯，簡單點也沒關係，就想和他兩個人吃飯。
但是剛起到一半，唐北堯陡然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往下一拉。
喬慕當即坐了回去。
視線相平後，她才注意到：唐北堯的面色，不知何時沉了下去？他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嚴肅。
“怎麼了？”喬慕跟着斂住了笑容，在這樣的注視下，只覺得渾身都不自然起來。
“我們談談。”他開口，聲音鄭重，“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